“她们的直属上级是我,不是海龙。她们的船长还是我,而不是海龙。如果真有个能把她们当做奴隶使唤的人,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铁流号驱逐舰舰长,海军中校
第19章
傲慢与偏见
4049年,3月21日,21:51,奥拉夫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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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和狼人,血族,灵能者会怎样相处?
在华伦蒂说出那句话后几秒,我诧异于自己刚才听完后,一瞬间所表现出的诧异。
在长子殿那个闷热的傍晚,我曾经不是目睹过那个黑衣男人的坠落吗?我为什么会惊讶于龙族少女现在展现出的傲慢?只见华伦蒂微微昂着头颅,用轻蔑的眼神向她面前的两人传递着态度。她这并不是出于身高的藐视,至少对翔子来说。她这是出于某种“地位”上的藐视,不只是藐视着她们,还藐视着她们各自所属的家庭和种族。
这是一种存粹的敌意。
在导航员变了调的口哨声中,一层厚厚的阴影抹上了低头的爱丽丝的脸颊。
“汝,别吹了。”
她低语着。
“为何呢?何苦呢?”
翔子侧脸答道,露出一副苦笑,“我们早就应该习惯了,而且得继续习惯下去,小花朵。”
说着,她回过头,“那么,请帮我拿一下,舰长。”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翔子递来的法杖,看着她两手提起了她所穿绯袴的两端裙摆,右腿向后交叉,向华伦蒂微微行了一个屈膝礼。
“请允许我重新向您自我介绍,“
她低头轻声的说,
“我,一之濑翔子,在灵魂深处背负着罪孽的罪人,向您请安,尊敬的神之长子。”
“哼。”
一声冷哼,不是出于华伦蒂,而是来自导航员的身旁。
“习惯什么?习惯给自己找新主子?就像汝一样,带上了海龙和审判庭的项圈,现在又冲着别人摇着尾巴?不必了,吾的脖颈没这么长,一根项链就够了。”
爱丽丝的右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倒十字架,她冷笑着,当她的鲜红色瞳孔再次和华伦蒂的淡蓝色双眼对视时,她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燃烧的怒火。
“听好了,龙。”
我抿紧了嘴唇,压下了让自己强行介入打断的冲动,静静等着军士长继续说下去。
“血族,是自由的。”
她宣告着,“吾等曾抛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自由,是亚莎对吾等的应许。”
“吾的家族,是自由的。”
她继续说着,“吾等对自己的未来有着众多的规划。尽管有着重重阻碍,但吾等一直致力于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个国家,在社会上争取拥有吾等所应有的地位,这是吾等自己的意志,而不是,也不可能是汝等这些只能活在自己世界的龙的意志。”
我轻哼了一声,这最后一段让我深有同感。
“而吾,斯特罗赛格西柯莱塔德雷卡瓦巴斯克爱丽丝,是自由的。”
她最后说着自己。
“吾高兴时会大笑,兴奋时会唱歌,悲伤时会躲在没人的地方抹眼泪,生气时会骂人,再严重些就一拳打上去。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结果可以接受,什么事情吾都想去尝试。这不是谁的指引,也不是谁的强迫,这就是吾的意志,它是自由的。”
“懂了吗,龙?”
她泛光的双眼直指华伦蒂的眼睛。
和爱丽丝的火焰相对的,是华伦蒂淡蓝色瞳孔里的冰冷。
“自由?”
少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在,你们的,先祖,饮下那杯,污浊的,血酿,开始,你们就,一直,行走在,那些,背誓者,的阴影,之下了,吸血鬼。至于你......”
华伦蒂盯着对面的一双鲜红,“你,真的,以为,你现在,所做的,是你,自己的,意思?”
“汝!”
“够了,你们,都给我停下。翔子,起来。”
华伦蒂感觉到了轻抓着自己左肩的手,但她并没有回头,就如爱丽丝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但还是紧紧攥着拳头。只有导航员站起了身,对我微微一笑,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和她没有交集。
“你真的习惯了吗?翔子?”
我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显得平静。
“华伦蒂,你说的那个“奴隶”的词,是形容,还是描述?”
少女看了过来,眼神里的寒意变成了不解。
“如果是描述的话,你得明白,无论是谁,无论她曾经有过什么身份或经历,只要她是联邦海军的一员,她就是和我们平等的战友了。如果有谁或是哪个组织跑过来指着我们的战友说,她是我们的奴隶之类之类的话,我们只会把炮管塞进他们的屁股后面,然后把他们能轰多远就轰多远。就算是海龙也是一样,联邦海军的火炮口径相当齐全。”
金发少女愣了愣,我继续说着,
“如果是形容的话,你得明白,你面前这两位是联邦海军的军人,是你脚下这条船的成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服从的是上级的命令。而船长只要下达了命令,所有船员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所以。“
一声金属闷响,我将手中这根铜制法杖狠狠磕在甲板地面上,像是要为我接下来的话语打上一个感叹号。
“她们的直属上级是我,不是海龙。她们的船长还是我,而不是海龙。如果真有个能把她们当做奴隶使唤的人,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
“哎呀,还真是强势的发言呢。”
翔子眨了眨眼,用右手手指轻捂住了嘴唇。
“别瞎琢磨。”
我瞪了导航员一眼,随后深吸了口气,如果不出意料的话。
“所以,华伦蒂,我知道你不喜欢说同样的话。但我得重复一遍,我希望你向你面前的两位道歉。”
“我拒绝。”
如果说先前少女还有一丝犹豫,那么这次就是斩钉截铁,“你,可以,处分我了。”
于是我把这口气叹了出来。
“不,那就这样吧。我不处分你,也不打算对你说教些什么。你可以先进去了。”
少女顺着我的手势看向了通道尽头的双扇升降门,上面的指示灯标识着字样:
【食堂/礼堂】
---使用中---
她回过头,声音在我的脑海响起,“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去?”
“我想再和她们说几句。”
“你还需要说些什么?”
少女的口气带上了不悦和提防,“你想替我打圆场么?你难道想替我向她们道歉?你是这样想的么?!”
“华伦蒂。”
我平静的凝视着少女的双瞳,直到她避开我的视线为止。她转身走向食堂门前,一阵机械声响,便消失在了重新升起的双扇门后。
“她用心灵感应跟汝说了什么?”
刚才爱丽丝的视线就如锁定目标的离子近防炮,一直紧追着金发少女的脊背,现在才重新舒缓开来。
“她觉得我会在背后替她向你们道歉。”
“那么,您会么,舰长?”
翔子轻声追问。
我摇摇头。
“我不想和稀泥,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我只能对你们保证,我会处理这个问题。”
“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
想了一下,我问道,“翔子,爱丽丝,说起龙,这里单指欧罗巴龙,你们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傲慢。”
两人异口同声说到,然后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撇开到一旁。
“对,我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就华伦蒂刚才的表现上来说,也挺符合这个词。”
我笑了笑,“但是我想,在你们见到华伦蒂之前,你们对欧罗巴龙的印象应该也是如此,就如在见到你们之前,华伦蒂对血族和灵能者的印象同样是这样恶劣。”
导航员用一只手捂住了右脸,眨眨眼,“舰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印象这种东西,眼睛来得比耳朵更深刻。而人总是会变的。”
..........
“您想改变一条龙的想法?”
翔子本想保持平静,但还是忍不住窃笑起来,“我想我们应该现在就试着改变您的这个想法,舰长。你说呢,小花朵?”
爱丽丝沉默了一小会儿,抚摸着自己胸口的倒十字项链。
“如果汝认为可行,那吾就相信你。”
“谢谢。”
我对军士长轻轻点头。
“但是,吾相信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而如果这条龙继续做出......这次这样的事情,吾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舰长。”
“是的,爱丽丝,我明白。或许改变她的想法需要许多时间,但限制她的行为是可以很快做到的,而且,”
我耸耸肩,
“如果还有下次,你们可以换个人去处理这种事。”
“您的意思是去找政委?哎呀,”
翔子用一种有趣的眼光看来,“那事情可就闹大了,舰长,她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么?”
“啥?黎塞留给你们说了啥?什么乱七八糟的......”
“吾不会去找政委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爱丽丝打断了我的话头,瞬间和导航员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说着。
“自身的尊严让他人来维护,这就是个笑话。吾并不是针对舰长汝,不过吾得明说,”
她双臂叉在胸前,双眼泛着寒光,“要是那个龙族妮子对吾等再有任何冒犯,吾只会一拳打歪她的小脸!”
“哦。”
我点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我不会转达这句话的,我知道这只会起反作用。而且,爱丽丝。”
“恩?”
“就算华伦蒂又冒犯了你,我觉得也不会发生些什么。”
............
爱丽丝猛的抬起头,我的话仿佛一块烧红的炭块,再次点燃了军士长眼中的火焰。
“汝觉得吾会害怕和龙战斗么?!”
冷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那汝为何要抓着那个龙族的肩膀?因为汝知道,只要她再敢把她的傲慢摆到她的脸上,吾就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打上去。”
“不,不,不,你不会。但不是因为什么害怕。这条船上都知道,我们英勇无畏的爱丽丝军士长和她的矮人突击队,只要上了突击舱,黑洞表面都能大笑着冲进去。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军士长,尽管嘴巴上说的狠,但其实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说到这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你用血拳打向翔子,是因为你知道她接得住,你就从来没对着尼科莱用过这招式。你只会用你的军靴轻踢他的屁股,还得注意点力度,免得断了他的尾椎骨头。”
“吾......汝......”
今天爱丽丝的脸连续红了两次,这对于血族常年苍白的皮肤来说是件稀奇的事。
“所以你不会那么做的,对华伦蒂。就算她名义上有个下士军衔,就算她是龙,可她只是平民,并不是个军人。她身上还穿着条连衣裙呢。至于刚才我抓着她的肩膀,我不是担心你伤害她,我是担心她伤害你,毕竟,她是龙。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你们是联邦军人,称职的军人。”
说着,我将手上的铜杖递还给了翔子,
“而从我个人的角度上,”
我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们是我的兵,你们从没让我失望过。”
............
“好像,是这样的呢。”
导航员露出了微笑,而爱丽丝侧过脸去,扯了扯自己的发卷。
“......汝也从来没让吾失望过。”
“真是荣幸。”
我对着血族军士长轻鞠了一躬,随后,右臂向着食堂的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就等我们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