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乡晨从睡梦中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窗外能够看到写着青丘站的牌子。列车停在了备用的轨道上。黄昏的阳光洒下来,像是蒙上了层温暖的薄纱,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他被安排在了晚上值班,所以整个下午都在卧铺车厢里休息。
“你醒了啊!”
千樱的声音从奇怪的地方响起来了。
夜乡晨猛地掀开被子,只见队长大人正趴在自己的胸口,眼神娇媚地和他打招呼。
夜乡晨深呼吸了两下以平静心情,胸口处传来的柔软感觉让他的脸有些发烫,但还是故作冷静地说道:
“千队别这样,小弟要把持不住的。”
千樱下了床,然后夜乡晨就见识到了啥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阴云密布,仿佛要把夜乡晨吃掉。
“现在都几点了啊?!还在睡?!快滚去值班!”
说罢,队长大人抬起手来作势要打人。
夜乡晨脖子一缩,抄起制服抱头鼠窜。
在他离开车厢的时候,千樱红着耳朵小声地嘟囔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夜乡晨穿戴整齐,对着玻璃抹平了折起来的衣角,然后很臭屁地自言自语道:
“还是怪我长得太帅了。”
走到餐厅,才刚刚开饭。
夜乡晨发现自己被骗了,明明还没到值班的时间千樱队长怎么就大发雷霆了?
总不至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吧?夜乡晨觉得那样淡定自若的女人,想必就算是被人抓到偷情的时候都会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生理期来了吗?
夜乡晨表示理解不能。
女人心海底针呐。
夜乡晨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发呆。
女皇陛下车厢里的窗帘都拉上了,阻断了外面人的视线。
他忽然有些好奇了,那个车厢里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半个世界的权柄,肯定不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吧。这次的出行也一定有着什么意义,而不是就为了坐火车环游帝国一圈。
是为了什么呢?体察民情还是权力斗争?
自己这次能捞到什么好处吗?
女皇就在离夜乡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这是自己离荣华富贵最近的时刻,但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应当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在夜乡晨这样无谓的矛盾与纠结中,太阳落下了地平线,灯火从车站处亮起,然后顺着铁轨一直延续到看不见的远方。
更快更舒适的出行方式代替了缓慢而颠簸的绿皮火车,这条老旧的线路好似早已被人们遗忘,但员工们仍旧坚守在原来的岗位上,维系着古老血管的生命力。光影交错中的车站像是躲藏在时间夹缝中的失落之城,固执地保留着自己的原貌,却已是无人问津。
夜乡晨这些年失去过很多东西,高尚些的,比如青春和梦想,热情的心,孩子般善恶分明的正义观,庸俗些的,比如上进的机会,心爱的女孩,还有珍藏的手办和小黄油。他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其实我也不想放手,如果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强有力的手腕,我也会死死抓住拥有的一切,怎么都不放手。”
夜乡晨看着远方的灯火,低声说道,但没有人能听见,更不会有人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很后悔当初的怯懦和犹豫,如果当时能够坚定地喊出“去你吗的!男人变态有什么错!”或许他就不会失去那箱小黄油。如果当初能够紧紧地抓住那个女孩的手带她走,或许他现在都还很幸福。
可惜没如果,不是么?
夜乡晨笔直地站在陛下车厢的门外,手搭着剑柄,脸色严肃而坚毅,很符合一丝不苟的帝国军人形象。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了,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草地里的虫鸣听不真亮,像是从时空的另一头传过来的。
据说在二十多年前,夜乡晨的父亲曾在此地奋起一搏,将夜家的权势推上了巅峰,全世界都为之侧目。然而在几年后,夜氏便盛极而衰,被无情地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直到今日被彻底遗忘。
夜乡晨读书的时候在书上看到自己的父亲,二十二岁的帝国首相,年轻到让人害怕。不过后来他就习惯了,因为历史书上有好多他祖先的名字。‘四世九相’,这便是钦羡于夜氏者对他们荣耀的总结。
但他总是感觉有种不真实感,因为他妈妈甚至都没有钱交手术费。
自己的家族好像曾经很牛逼的样子,夜乡晨上初中时也曾为之感到自豪。但他很快发现,该自豪的是那些有家长接送的孩子。仅在纸上能见到的爸爸和没有也区别不大。
出校门,一群好哥们晃晃悠悠地走在一起,他们吹比打闹,但当喇叭声响起的时候,就会有个哥们减小摇晃的幅度,老老实实地钻进家长的车回家吃饭去。喇叭每响一次,队伍就缩小一点,到最后就只剩有夜乡晨一个人,在夕阳下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
身后的响动将夜乡晨从回忆中惊醒。
陛下的侍女打开了车厢的门,把头探了出来,并且指着夜乡晨说道:“喂!就是你!进来一下,电视机打不开了。”
夜乡晨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是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宛如远在天边的女皇陛下了?
“愣着干嘛?!快进来!”
花火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夜乡晨瞬间想了很多。这是个机会,如果他能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升官发财肯定不在话下。
某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夜乡晨的胸膛中熊熊燃烧,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进入了陛下的车厢而没有向上级汇报。
这是个机会,接近年幼女皇的机会。如果操作得当,夜乡晨很可能获得远超预期的回报。
夜乡晨恭顺地低下头,跟着花火走进了车厢。
花火立马关上了门,仿佛是急着切断来者的退路。
夜乡晨就像被诱惑进陷阱的猎物,眼里只有面前的饵,全然不觉自己已然是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