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呐,夜雀小姐,实际上我对你撒了两个谎。”
他说完便忍俊不禁,紧接着却又叹了口气。
“要说另一个谎的话,当然就是‘只是这样看着的话,什么也不会改变’这句话了。因为就算只是这样看着——”
(唔…………)
使劲甩甩头摆脱眼前的幻觉,或者说只是我在回忆,又因为受伤意识变得暧昧不清的缘故。
听说人临近死亡时眼前会浮现走马灯式的幻觉,但我显然不在那一类内,属于我的走马灯不可能尽是只有些有关那家伙的事情。可要说符合这种情况的其他可能……
(……真是那样的话,也讽刺得太过了点吧……?)
不合时宜的玩笑就到此为止,但究竟该怎么招待那家伙带来的“贵客”,我又不得不回去与他相关的那些记忆中找。……然而在怒气已然褪去的现在,却有越来越多明显与此无关的内容在不断跳出来。
“——就算只是看着,也是会改变看着的那个人的,而那个被改变的人则会接着改变一切。”
虽然契机由他带来,但最终选择了改变的还是我自己。
“如何啊,要不要继续期待一下这小子身上的‘可能性’呢?”
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这句话的对象,因为他赌上的其实并非那只幼兽,而是我。即便选择了改变的是我自己,契机却仍然是来自他那里……没有那时与他的邂逅,我很可能会继续那个样子又几百年,最后孤零零死在日益强大的人类手中。
(……)
实际上根本就无须在意,我是知道的。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就和我现在所作的行当一样,只是为了做出一盘上好的“菜肴”来献给那位“依姬大人”而已。
恐怕是相当重要吧,他花了好长时间,不惜冒着被指叛逃的危险寻找着合适的“原料”直至遇到了我。这一回他的运气不错,我并没有像之前的“原料”们一样经不起考验……下厨的人会对原料产生感情吗?那显而易见是无稽之谈,若是对刀下食材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便注定做不出好菜来,这些事情掌了近百年锅勺的我自己就再明白不过……
(……该死的)
本该是再明白不过的,却依旧无法驱散心头的烦躁。
记忆的最后一幕,便是他刚刚败在我手下时的模样,都浑身是伤了却依旧要对我撑起那副笑脸。
——我只不过是他的“原料”,他的又一个试验品,仅此,而已。
他与我同行时的一切所言所为,都是为了将我这块“食材”调理完美,全部都是演技,就像他对待他之前的试验品们一样……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对着区区一块“食材”,他却会表露出无法用演技描绘的……真正如此“悲伤”的神色呢。
而因被耍弄而愤怒的我,回忆起他那副模样的时候……又是究竟为什么,会再度感到仿佛与愤怒无关的不快呢。
【连你也要花去那么多时间,那‘种子’真的就……嗯?】
听见自前方传来的说话声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目的地。超出预料严重的伤势已经开始影响集中力了吗……这可不太妙啊。
抬头望去,不远处就立着之前见过的那位女性。
纤细的身材,凛然的姿态,腰间佩一把太刀,衣着简单却又显出奢华,所有元素一起凝聚成某种不似地上所有的,超凡高贵的气质。“依姬大人”……被这么称呼了的女性,刚才的说话人,此刻她姣好的面容秀眉微皱,仿佛相当意外于我的出现。【居然……是地上的妖怪?】
【正是。】
【铃仙——不,‘瑞森’在哪里?】
她注意到了我身上的惨状,似乎显得比之前更加惊讶了些,【是吗,虽然实在不敢相信……但既然你这么站到了我面前,也就不得不承认是他失手了。‘种子’么……】接下去的部分女性稍微偏开视线,像是在自言自语,【连带把自己也搭进去,也在你想让我看的部分吗……】
【…………】
【妖怪,听得见么?】
我尚未想好如何反应,她先提了问,【……是。】姑且回应。
【告诉我,你和那只自称‘瑞森’的月兔,是什么关系?】
虽然我不认为那家伙会没告诉她过我的事情……即便如此还是想听我亲自回答吗,【他是——】明明听到问题时有千万句话想讲,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却像一起堵塞在了喉咙口,不管先讲哪句都觉得不合适,不论哪一部分的故事,都描述不了我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明明下到地上是为了做出一盘“佳肴”来,却对“食材”产生了必需以上的寄托与情感……那家伙的想法,我大概真的一辈子都猜不透。
(不过,“料理食材”吗……)
说来这也是我的本行。驻立百年的腐朽木屋即便被毁,只要老板娘依然健在生意便依旧不会停歇。显得像是在自嘲也好……这个称呼,我就暂且收下了。
【‘瑞森’……他,是我的一位顾客。】
最后想到了这样的回答。
【顾客?】
【是。很久以前他在我这里订了一道菜,现在由小店如约将菜奉上。】
【是吗……】
这并非意味不明的妄言,但这位“依姬大人”大概是不会理解的吧,她也的确没有想去理解的样子,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太刀:【虽然对重伤之人出手算不上光明磊落,但是伤了我部下的罪责还是不追究不行。】
【…………】
定下心神,努力无视逐渐自全身复苏的痛楚,最后一遍确认现状。
——米斯蒂亚·萝蕾拉,不可能赢得了“依姬大人”。
这技艺本不是为战斗而生,这躯体的伤势也已让我使不出多少力气。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将那盘“菜”敬献给这位女性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污秽吗……但是就像那个样子彻底远离污秽,真的就可以叫做纯洁了吗?于毫无污秽之处自称纯洁,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真是,一如既往有够做作的的订单呢……)
从月兔那里我接下了古久的预定,而自永琳医生道出的故事之中我找到了“做菜”的方法。
即便面对的是蛮不讲理的客人,依然要尽职完成工作,这是服务业者的准则。视线所及,林间朦胧的月光之中,女性手中的刀刃反射出炫目的寒光:
【如果有什么来意想说的话就趁早……或者,祈祷他能及时赶来向我解释吧!】
妖怪米斯蒂亚,这夜雀食堂一生一世的大生意,以宣言为号就此开始。再一次舒展开身体,我跃上澄澈的夜空。
…………
……
时节已是过夏,被高速运动压缩的空气化作寒风拂过肢体,偶然注意到了身体的异样,因失去直觉而不得已低头确认,才发现大半个身体都在不住颤抖。
现在的状况连原本不必担心的体温流失都成了大问题,更不用说真正的威胁还一直追在背后。
【——呜!】
勉强闪身,贴身划过的剑气切掉了一侧的翅膀尖端。
痛觉神经完全没有要复苏的迹象,倒不如说五感中的其他部分也在逐渐消逝……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要有半点怠慢没准就永远都没机会再担心了。
初秋清冷的夜空中,我与一位手持利刃的女性玩着追逐游戏。
……不,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我可没什么闹着玩的余裕,而且这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躲的。只不过已经飞上了穿越云层的高度,这预料之外的寒冷实在让我这个重伤号吃不消。
(寒气吗……这也是当然的吧。)
等到了我正带她去的地方,要忍耐的恐怕就不止是肌体意义上的寒冷了。
不用回头确认就能知道女性依旧跟在背后,她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无需用“地图”探测就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像刚刚那样的凌厉攻势也一直没断过。到时候还得想个法子让她先停手才行……嘛,前提是在那之前我没有被削成烤鸟串就是。
(那就是了吗。)
自朦胧的云层中,一扇大门突兀地出现。
初见时只因在半空中见到门而感到疑惑,但逐渐靠近之后,它巨大的尺寸定会让人惊讶不已……“幽冥之境”本不是活物应涉足的地方,默默在心里提前对被惊扰的亡灵们道歉,我回忆起之前从灵梦的闲谈中记下的相关内容,直接从大门顶上越了过去。果不其然后面就变成了另一番世界,明明方才还飞在高空现在下面不远却出现了陆地,有一条数人宽的小道自门背后延伸出去,将我导向前方。
(……好冷)
明明已经连身体在不住发抖都感觉不到了,我却第一次有了寒冷的感觉。
不只是寒冷,越过那座大门之后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生机盎然的异世界,有土地有花草有道路引我向前,甚至随着深入偶然还能见到高矮不一的樱树……然而这也只是“看上去生机盎然”而已,如此丰富的景象我却竟然无法从中感受到半丝活气,可以的话真想下去确认下真假。
“冥界”吗……原本以为直到自己寿终都不会得此体验,现在看来这地方的确非常不欢迎我这样的现世之人。连空气都像被冷得凝成了粘稠的液体,拂过脸颊时完全没有之前的爽滑感,有一种别样的……似乎足以冻僵灵魂的寒意,随着我的前行逐渐侵蚀着意识。
不过考虑下我正在接近的“死”,会这样也就难怪了。
打一开始制定对付月兔的作战时我就自知那不会只是忍忍就行程度的伤势,再不赶去永琳医生那儿可能真的要糟糕,但这里的“死”可不是我自己也变成这冥界住民之一的意思。路径两边的樱树在逐渐增多,现在并非开花的节气,不过还是让我确认了正在接近目标,并继续沿着道路尽头向上延伸的台阶直飞而上。
——只有那棵樱树,在春季以外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来。
但愿文那家伙有完成交给她的工作吧,再在这里半路杀出个程咬梦的话,我可没那个信心应付啊。
【……喂,妖怪。】
女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也猜到我的意图了吗,这么说自刚才开始好像就没再有攻击袭来过。【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冥界。】
【冥界?死者的亡灵所往之地?】
以我目前所知月界似乎是个没有寿命,极少有机会接触“死”的地方,不知这位“依姬大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连带这也是幻想乡的一部分?……比想象的要内容丰富得多啊。】
【…………】
【那么引我来这里又是有何企图?话先说在前头,虽说存在密度的确明晰了不少,但别以为这种程度的‘污秽’就能影响得了我哦?】
我依旧不回答,继续顺着石阶而上。附近的樱树出现得越来越密集,同时在长得夸张的道路尽头一座山门已经若隐若现。事到如今也没空管什么礼节了,直接老办法从山门上飞过去。身后的女性应该也是一样,【这种地方居然会有庭院……】减慢了速度四下张望着,针对我的杀气……似乎从中途开始就已经收起了,她大概也是想看看我到底要做什么。
冷。
空无一人的庭院透出的寂静完全无法与之相比,迄今为止最为强烈的冷感刺激着我本该几近失灵的神经。
方向是庭院后面的樱树林,就好像那边放了一块巨大的冰块喷着寒雾一般。不,这样的比喻完全不恰当,我能感受得到源头,那是比区区冰块的寒冷要更加高阶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恐怕是我这样的小小妖怪不可能承受得了的某种存在。为了确认我也腾身往后边去。
不用再飞多少路就能找到目的地,因为就算想忽视也忽视不了。那是一颗大得夸张的樱树,无比显眼地耸立在茂盛的樱树林中。
“西行妖”
这便是那异样寒冷的源头了,因为其本身存在便意味着“死”,代表着世间究竟真理的一部分。连它的枝干上也与周围迥异地见不到半片树叶,宛如一堆枯枝般沉睡在那里。……即便如此也已经是相当雄伟的景观了,之前只掺着传闻想象过,亲眼见到时实在让人忍不住感叹。
(唔……果然有了吗。)
不对,更正一下。
枝干上见不到半片叶子是没错,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注意到稀少的粉色,似开非开地分部在各处。由此我终于得以肯定文的确有传到话,而那位贵人……也真的跟着迁就了我的任性。
我在西行妖巨大的主干前停下,转身面对那位“依姬大人”。
【哼,这颗枯死的巨樱就是你想带我来看的东西吗,妖怪?】
但是“上菜”的准备还差最后一步。明明如此接近的我都被怪异的寒冷折磨得快要失去意识,对面的女性却依旧未露丝毫痛苦之色,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向粗壮的枝干。
果然如此……倘若月都真的是代表超脱了生死寿命的“纯洁”的话,那面前这位“依姬大人”的确很可能感受不到同我一样的东西。太过纯粹的东西会变得难以理解杂质的存在,而连嘴都不肯张的顾客,就算我端上佳肴去也照样得不到滋味的评价。
【……不,并不是这个。】
重拾起古旧的技艺,打开脑中虚构的“地图”。
——那么就与上一次这么做时相同,由我来在二者之间架起一座“桥”便可。
首先出现在地图中的自然是代表她的那个“点”,散发的气息化作无比强烈的存在感,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力量之强大。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我简陋的“地图”上本来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内容而已。……原本,一直以来都会是这样,只有今天例外。
并非由客观事物的相异导致的例外,而是由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例外”。
(如果,能继续更仔细地描绘这幅‘地图’的话……)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想象的波浪再一次以自身为源激荡开来。
被“波浪”拂过的地方这回增添了些新的内容,虽然还都模模糊糊的,但同处于这片空间中的存在,的确除了我俩以外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数量……再更进一步地专注,又一阵“波浪”扩散,这一回可以确认了,因为身处樱树林中,那些微弱的气息自然只会是樱树。
与那只月兔相遇使我得知了自己能力的正体,而在那之后的数百年时光我也不是大条着神经放着不管度过的。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很久以前就开始用的“描绘地图”的行为,其实就已经属于他口中“波”的运用范畴内了。【……】再一次地放出“波浪”,不要去管林子里的樱树,感知范围只要包容附近就够……正如我所料,这一轮的“波浪”拂过后大量樱树们的气息被我选择性忽略,不过之后却吓了我一跳,因为有更多更加微小的,甚至原本没有气息的存在瞬间铺满了整张“地图”。
但现在可没有时间惊讶,迟迟不上菜的话再耐心的客人都会烦躁。用理智强压下心神,迅速排列所有的可能性,同时用更深层的“波浪”继续扫描,得到了更加清晰的映像,如此这般最后得到的结论——
(没有活物的气息,如此广泛的分布,还有绵延的轮廓……果然,只可能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了么。)
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非精神力体的映像,这张“地图”的内容瞬间空前丰富起来。能了解,即使我现在闭上了眼,随着“波浪”的不断发散和回馈我依然能逐渐清晰地掌握附近的状况,不知不觉我自己也站到了这张“地图”中去,将其从平面变为立体。
低处微微起伏着朝四方延伸的面,那是所站的陆地。
旁边堆砌在一起的立块,应该是大块的石头吧,是为了什么堆放在那的呢。
不远处姿态各异的长条形轮廓,那是林子里的樱树,只要再集中一些连上边有多少个枝桠我都能数的分毫不差。躯体所受的伤似乎并未影响这精神层面能力的施展,前所未有地专注,周围的环境也就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背后的巨大阴影……不,现在还没到它上场的时候,而面前的人形自然就是那位“依姬大人”了。此时的她已不再是我地图上一个抽象的“点”,从她的身姿到举止甚至神情变化与目光游移,我都可以像这样感知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波’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竭尽全力,抵达常识意义上的终点。
仿佛亲眼看着一样无比清晰地掌握周围的整个环境,连视线覆盖不到处的情况都统统收入感知之内。我这样的新手花了这多功夫才做出的感知空间,那只月兔肯定一瞬间就能完成吧,难怪应对任何战斗都能游刃有余……月之民选择它作为研究和实装对象的理由,现在的我算是亲身体会了一部分了。
(但是——还不够。)
倘若这就是不可逾越的极限的话,将之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他就不可能败给我。
这个样子还远远不够。搭起这座“桥”需要的并不只有这些可靠的基石,还需要比这基石更加坚韧的材料建城桥身真正横跨河流。为此,夜雀妖怪米斯蒂亚,非得跨越这个极限不可。
“因为你就是那个‘可能性’啊,足以超越我们月界,完全由这个世界本身所蕴育的巨大‘可能性’。”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回忆起那家伙的话吧,想象中的自己无奈地苦笑。虽然实在不情愿又按着他安排的剧本走,但赌上作为地上住民的尊严,姑且试试回应一下他的期待好了。
【——来吧。】
将迄今放出的“波浪”尽数收回,将己身感知到的景象统统当成黑暗。
一边维持着当前等级的感知空间与集中力,努力将其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边再在此基础上重新开始同样的步骤,将“地图”上已有部分视作空白的组成部分重新描绘“地图”。……这样的事情,不用想就知道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更加,集中……)
别说什么更进一步,实际上原本连维持意识都有点困难的我居然能如此专注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议了吧。再继续勉强的话,思维什么时候突然断线都不是怪事。……然而我却依然在继续,将思维缩成一根线,再凝成一个点,接着重又拉伸成一根锋利的针。更上层的感知毕竟艰难,不论重复多少次,那张重归空白了的“地图”上还是没有出现半点内容。
究竟是为了什么努力至此甚至连性命都不顾呢,再用老板娘的职责做借口未免也太单薄了。是作为地上人不忿于月人高高在上而生出的自尊呢,还是为了那家伙的愿望,抑或其实拥有着“可能性”的我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迎来这一刻呢……不论是哪种都好,我知道的只有它的确推着我一直走到现在,并且一点都没有让我慢下来的意思。
突破,绝对要突破,非突破不可。
躯干受了重伤的话,使用没伤着的那部分就行。
表意识已经压榨殆尽的话,就接着压榨所有的潜意识。
既然自己还没打算放弃,既然故事的终幕还未落下,那就将所有已知的领域踩在脚底,继续朝着未知的领域前进——!
(…………)
与预料的不同,这一次的混沌是突然间变成的光明。
我站立在思维的奔流之中,又一次亲自“站”进了那张“地图”之中,周围依旧空无一物……不,实际上我依旧掌握着周围的状况,只不过它们被我当成了理所当然的部分因而融入了这片空白里。
接着空白之中慢慢有东西显现了,那让我回忆起第一次“绘制地图”时的感觉。
起初依旧是一个“点”的模样,但很快我就明白并不能那样形容它……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才合适。那是一个代表某种存在的“实体”,连固定的形态都没有,但是我却能明白它就是那位“依姬大人”。我能理解,这个空间中的一切我都能够理解,即便双方其实都没有那个意思,有关她的内容……非常非常多的内容,还是不受控制地传入了我的意识中。
【呵,这就是你所说的‘可能性’吗……】
能够明白,只要是能被绘入这张全新“地图”中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完全掌握。
亲历着如此奇妙的事,我心里却不可思议地安宁。这是……因为真正掌控了一切而生出的安心感吗,不知不觉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了,我睁开双眼,重新看着周围的景象。
即便对“污秽”再不敏感,身为强者的依姬大人也不可能还我如此强烈的“波浪”无动于衷吧,她的视线已经不再望向西行妖,而是第一次带着如此显著的惊讶之色盯着我:【‘可能性’究竟是……你,你这家伙——】那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脑海当中响起。
——“桥”终于建好,所有工作皆已完备。
那么当然就只剩下上菜的工作了。西行寺家的贵人小姐,如果您真的愿意满足我任性的要求,允许我提前来您这里“赊一回账”的话,就请您解放这颗西行妖树上的秘密吧。
【那位已经恢复了生前记忆的少女,想让这颗樱树再度开花的理由……请讲给我们听一听吧。】
“厌离秽士矣,欣求净土乎?”
粉色的花瓣不经意间飘过我的身前。
于此同时,我所处的这个世界——开始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