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你为什么，居然也会有……】
【‘为什么’这样的问题，稗田小姐不应该才是最擅长思考的吗？我来到这幻想乡也不过百多年时间，对你们，‘御阿礼之子’们的故事而言也只是个看客，那么我这个观众所能得到这本书的契机，不就只剩下一个了吗？】
【…………】
【这样您应该明白了吧，稗田小姐，那位委托了我将您引导至此处，质问您那样的问题，并向您提出这笔交易的，究竟是什么人。】
* * * * *
【哎？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收下，真的没问题吗？】
手里书本封面上的标题，让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想托付给你。】
然而将书递给我的他，已明显透出病色的脸庞依旧微笑着，这么说道。
【我的故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但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说什么‘故事’……可我从头到脚都不过是个观众而已不是吗？】
【不再是了，自打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我等御阿礼之子们的故事就注定会添上你的那一笔。既然受了我那么多恩惠，那至少帮我干点活嘛。】
【你有什么工作是非得拜托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妖怪不可的啊……】
【这间店铺是有我帮忙没错，但除此之外的采购食材，准备餐具，还有像这样琢磨烹饪方法……】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详手中的烤鳗，【没有利益的驱使和责任义务的强迫，仅仅因为一个想念就做到如此地步——你就是我所知范围内最接近‘本心’这一存在的人了，萝蕾拉小姐。】
那是他专心编写卷宗时无比认真的眼神，现在正同样真挚地望着我。
【所以我才选择将自己的‘本心’也托付于你，虽说并没有勇往直前那么高尚，甚至可能会因掺杂了诸多世俗而遭耻笑，但却是我真正的愿望。如果百年之后再度降临此世的‘我’被繁多俗事遮蔽了双眼，抑或被上头的热血迷糊了心智的话……到那时候，就轮到你来向‘我’施加恩惠了。】
* * * * *
【当年的阿弥先生，应该也经历过相同的抉择吧。】
轻轻捧起已有百年高龄的古书，即使一直有在注意保存，书页依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黄变脆。小心翻开扉页时，那位故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究竟是要坚守最初的想法来记录真相呢，还是继续书写那些并不真实却能保护人类免遭妖怪所害的描述与对策，对善良的阿弥先生而言，哪个都是非常重要的，哪个他都不想放弃。】
【那……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而最后阿弥先生做出的，就是这样的选择。】
说完我便把书递给少女，她也像我一样恭恭敬敬地接过打开看起来。尽管每次翻页时都非常小心，但那把持不住颤动的手臂早已显出接触祖先遗物的激动——更不用说，里面记载的还是她希望看到的东西了，【这，这是……】
【一点没错，稗田小姐您时至今日才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阿弥先生早就做过了哦。】
记录于这本《缘起》中的，正是那毫无丑化修饰的“真实”内容。
那恐怕绝非什么轻松的工作，为了搜集妖怪的情报经常必须以人类之躯去与其相见，即使是我所拥有的记忆，稗田阿弥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中，他外出后被一群人簇拥着带伤归来的场景也不在少数。
并非所有妖怪都如传闻中那般凶暴，同时也并非所有都如预想的那般无害。
那些用诸多开拓者们的汗水、鲜血甚至性命换来的情报就被记载在这本泛黄的古籍中。没有借此获利的欲望，没有以此保护人类的责任，掺入的只有著者的主观意识，将其打造成一部真正符合最初想法的，描述了“稗田阿礼眼中的幻想乡”的《幻想乡缘起》。……虽然，大概因为时间所限，距完成尚很遥远资料尚不完全。
【……所以，上代‘御阿礼之子’稗田阿弥，作出的是和我同样的选择？】
然而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开拓者后人，却差点将自己祖先的血汗毁于一旦。
“御阿礼之子”的灵魂会继承所有与编撰《缘起》有关的记忆，这个机会听闻是阎魔大人给的，那么其范畴恐怕也只有被阎魔大人称为“善行”的拯救他人那一部分而已吧，而不属于“善行”的拯救自己的部分则会被残忍地遗忘。稗田阿求显然已经不记得那位故人真正的愿望，在她身上只看得到自以为契合了先人想法的兴奋。
【不，阿弥先生并没有为了‘贯彻什么’而‘放弃什么’。】
——但是要保存“回忆”，并不是只有记在脑中和刻在魂上这两个手段而已。
【因为倘若那样的话岂不很奇怪吗？今日的您，居然还会以‘稗田家的大小姐’的身份与我对话？】
【哎……？】
【稗田小姐您肯做出抉择，应该是知道这会带来的后果吧，那肯定也同样能明白倘若百多年前阿弥先生也做出了同样的取舍的话，‘稗田家’的名号怎么可能还会安然无恙到今天？或者换个角度，放在这桌上的另一本《幻想乡缘起》，被您描述为扭曲了真相的那些内容后面，署名的不也同样是‘第八代御阿礼之子’吗？】
【可，可是，难道他不是怀着和我相同的想法，才会写下这本书——】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本书就是他的选择’这样的话哦，至于他真正的选择……稗田小姐，请先把书还回来一下。】
伸手从她手中抽回，我重又把两本书并排放在一起，【这其中不论哪本都是阿弥先生所作，但不论哪本也都代表不了他的意志……这两本书放在一起，才真正是稗田阿弥当时作出的选择。】
【不，那，那不就完全说不通了吗！？扭曲真相的和记录真实的两本《缘起》，怎么可能会同时存在？】
【……噗】
一直卡在少女思维之中的关键竟是如此简单，我不禁哑然失笑。
该不该感叹冲动真不愧是年轻人们的特权呢……回忆自己往昔的青涩时光，如这般紧紧固步自封于想法中而不愿尝试开拓眼界的经历亦有不少。少女没有说话，静静等着我解释失礼举动的理由，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便将答案说出：
【那么我倒是反问您：为什么这两本书就不能同时存在呢？】
【哎？不，不正是因为他们两者内容的存在之间互相矛盾……】
【仅仅因为‘内容互相矛盾’，您就要否认它们此刻正一起被摆在您面前这一事实了吗？为何记载真实和保护人类的两本《缘起》就不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一直说着‘抉择’‘抉择’的稗田小姐您可有意识到，实际上这两个选项从一开始就并非不可兼得的鱼和熊掌啊。】
【你，你的意思是说，稗田阿弥他——】
【他未曾放弃任何一方，不论是记载自己真实见闻的本愿还是保护人里的责任。一方面他继续编撰着这边这本人类的对妖怪知识秘籍《幻想乡缘起》，将针对各种妖怪的对策详细记录以供不时之需；另一方面他也在秘密编写着那边另一本原汁原味的‘私人版’，只会私下展示给受他信任的密友。】
【…………】
【而这样的选择也并非随性而为，因为除了不忘‘本心’之外阿弥先生还明白更重要的道理……就如本店的招牌菜，这盘烤鳗鱼一样。】
从盘子中轻轻捏起还没动过的那一串鳗鱼，刚烤好不久的诱人鲜香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看着那毫无调料点缀的光溜溜外皮，即使不用真的咬下去也能想象嚼在嘴里会是多么索然无味。
【——仅仅拥有‘本心’，只有这烤鳗鱼本身的话，是根本谈不上好吃的。】
接着我又把惯用的几个调料瓶拿来，同样放在桌前。
【而仅仅拥有‘附赠品’，只有这些调料的话，也同样不过是堆一吹即散的粉末罢了。】
话虽如此我可不打算真的堆起来吹，这些让人闻了会打喷嚏的东西只适合飘落在烤架上的食物和里面的炭火里。【而只有当他们同时存在并合而为一，才能造就这本店的招牌佳肴。】这么做了之后我重又将竹签递还，【请尝一尝吧，这其中所蕴含的美味。】
【只有其中任一都不够，吗……】
【正是如此，因为‘本心’和‘附赠品’虽然有时看上去水火不容，但实际上却是互相依存着才得以存在呢。‘附赠品’必须由‘本心’的发展而产生，而‘本心’的发展同样又离不开‘附赠品’的支持。稗田家的名望是由编撰《缘起》的工作带来，但倘若没有这虽然内容不实却能给予人们保护的《缘起》带来的名望和家业，谁又能保证稗田阿礼区区一介凡人记录自己眼中真实的幻想乡那份‘本心’能传承到今日呢？】
少女没有回答，不如说她根本就没在看着我，接过了撒上调料的鳗鱼之后也没有下口。她微微颤动的纤细手指和低垂的睫毛似在诉说心中失落与迷惑的纠缠，轻抚着那本旧书古朴的封面。
【我，错了吗……】
如此低吟道。
【不但从头到脚都没能理解祖先们的大志，还差点毁掉了他们的基业……真是有愧于御阿礼之子之名……】
【虽然由我这个外人来说或许会显得越俎代庖，但不是那样的哦，我觉得。】
【……这算是在安慰我么？】
不说心高气傲的稗田家大小姐，换做其他任何人恐怕都同样会把我此刻的笑容当作居高临下的安慰，并像她那样回以不忿的吧。然而这真的只是误解，倘若有熟识我的人在的话，他肯定能认出我的表情比起向着他人的善意，更接近平日完成了手头工作的满足。
【之前也说了，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在提出交易时是不会做掂量筹码和讨价还价以外的多余事情的。我所做的一切，同样也不过是在确认是否适合提出交易。】
【什么意思……？】
【您已经很好地背负起了保护人们的责任，这是这一本《幻想乡缘起》的含义；而现在的您也领悟了御阿礼之子们真正的夙愿并拥有付诸行动的决心，那则是接手继续编写那一本《幻想乡缘起》所必要的条件。无论哪一边都是阿弥先生同样不愿放弃的东西，我相信他也不会否定您的努力和觉悟……或者不如说正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后人不会失去，他才会为此做了那么多周全的准备吧。】
【准备，是指？】
【就是您眼前所见的东西啊。】
展开双臂，我抬头环视房梁，向少女展示整个店铺。
【您觉得我这只被记载‘危险度中人类友好度恶劣’，还会‘在夜里用歌声迷惑袭击路人’的夜雀妖怪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建起这座结构复杂耐用的深夜食堂？掌勺做菜我在行，但立梁建房什么的可就真无能为力了呢。】
【怎么建造起来的……该，该不会……】
【正如您所想，与之一同明了的，还有我之前说这家店‘绝不能被稗田小姐您毁掉’的理由。】
话虽如此其实现在这座房子是被荷取重建了起来的……这里姑且容我借花献一回佛吧。
【阿弥先生真的非常厉害，不但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嗜好，更利用其施惠于我借此来做下保险……虽然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承认，但为了我等妖怪不被说成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我也得把这间店至少维持到完成他委托的工作为止才行。】
【他的委托……就是指在这里等我来访，引导我意识到本心的重要并让我做出抉择？】
【那些都只是准备工作，阿弥先生委托我的事，实际上只有向您传递他提出的这桩交易而已。】
【什么样的……交易？】
这回轮到我没有立即回答她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也伸手出去，同时触碰两本书的封面。
穿越百年的时光，两代御阿礼之子的故事正式联系到一起。透过同一个曾被这样真挚地注释的我的瞳孔，他们的模样折射出相似不似的颜色。
【稗田小姐，请您回答我：您愿意接下祖先们的担子，将这两本《缘起》的编撰工作继续下去吗？】
【！我——】
短暂的沉默并非因为犹豫，少女马上就和我一样将手移到两本书中间，目光因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机会而重新放出光彩：【我，我当然愿意！只要现在还不算太迟的话……】
【很好。这么一来，我的任务就算全部完成了。】
【这样啊。……哈，哈啊？】
她显然更没料到的是这交接的仪式竟如此简单，【我说过的吧，我不过是个保管者和转告者。】而我则这么告诉她，【既然他在交易中的出价，‘稗田阿弥的故事’已经被您所收下，那剩下的也就是转告他一同附上的话语而已了。】
【可就算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他想要的出价是什么……】
【接着是转告的环节，由于这项交易相当特殊，不仅因为它是委托交易更因为不同寻常的交易筹码，所以相关事项就交由保管者同时转达：委托人稗田阿弥相对自己的出价‘稗田阿弥的故事’要求交易对象稗田阿求付出的是——‘稗田阿求的故事’。】
【哎……？】
【并且这代价要求交付的对象并非委托人自己，也非保管者，而是‘对稗田阿求而言足以作为保管者的人’……换言之，作为这项交易的代价，阿弥先生要求您做和他一样的事，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密友，以自己缔造的故事作为筹码将同样的‘交易’委托给他保管。】
百多年前将自己的心血托付给我的稗田阿弥，或许我至今都未曾真正理解他微笑的全部含义。
或许这真的只是他的又一次一时兴起冒出的奇思妙想。
又或许，千年前的初代开拓者稗田阿礼，在开始《幻想乡缘起》的编撰工作，因自己的工作造福了大众而面临阎魔大人的恩惠时便已预料到将来的发展，才留下了这独一无二的保存“本心”的妙法。我也不过是其中诸多“保管者”之一，端坐在观众席里注视着一代代御阿礼之子们演绎着各自不同的剧艺……我无从知晓是哪种，并未继承相关记忆的稗田阿求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这一丝不知从何处延伸开来的细线，将来也必会继续指引稗田家的后人们前进的方向这件事。
【…………】
我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难以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的少女望着的却不是我，在我传达留言时，她的表情仿佛是正在被百多年前的先人嘲弄一般。
对于身为大人物却被狠狠算计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那位曾经背负着同样的负担却依旧拥有保持真性情的睿智的，第八代御阿礼之子稗田阿弥，不仅完美地预测到了她会陷入的窘境，甚至更早就备好了将之拯救的布局。然而作为受惠者的稗田阿求又会作何感想呢？得知对着吐露心声又循循善诱自己的老板娘不过是个转交者，真正的主谋正是曾经的“自己”，由此所生的感受恐怕会比单纯接受我的帮助要复杂得多吧。
但无论如何，过去智慧的延伸到这里也就是限界了。
即便能委托我这只长寿的妖怪，稗田阿弥终究只是个短命的凡人，他的遗产无法代替后人做出选择，那份责任需要由他们亲自来继承。
【真是，有够出人意料的结果啊……】
因为他在这桩交易中要求的——正是他无论多么睿智都不可能得知的，他的后人们的“故事”啊。
【……总感觉，好不甘心呢。】
【不甘心，吗？】
【是啊，听老板娘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后，更是觉得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而那位了解了他的遗志，明白了一切的后人，则是这么回应他的。
【明明做着同样的工作，负有同样的责任……为什么那家伙能看得那么开过得那么游刃有余，而我就只能一直纠结于无聊的取舍呢……】
捏着竹签的手逐渐捏紧，轻咬下嘴唇，责备着自己的无能。
【……身为御阿礼之子还活得那么随性岂不是很奇怪吗，就算做好了编撰的工作也好，周围人难道就没有说他几句的吗……为什么偏只有我要被束缚在那些规矩里……最后还设下这么个局，连带多少年之后的我也要嘲笑么……】她接着像是才发现一样注视着手里的鳗鱼，【……啊呣！】
刚刚还在喃喃自语着类似抱怨内容的少女突然大口朝手里的鳗鱼咬了下去，我连劝告都来不及。【稗田小姐！小，小心刺！刺！】那种吃法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噎在那纤细的喉咙里，保险起见我忙又倒上了杯凉茶，刚放上桌就被她抢去了。【咕……咕……呼哈！】喝完便像这样长出一口气，而我依旧不知她突然这么做的理由。
【……呐，老板娘，我的祖先阿弥，当年也是像这样在你店里吃鳗鱼吗？】
【唔？啊。】突兀的提问让我又是一愣，【只不过，还要细嚼慢咽一些吧？】
【那就好，要是连这方面都被和那家伙相提并论，我可受不了。】
【……您的意思是？】
【老板娘能代为转达祖先遗愿的事，我十分感谢。‘稗田阿弥的故事’……这桩交易的出价，我确实收下了。】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起态势，很快坐在我面前的便不再是深夜跑来诉苦的人类少女，而恢复成了初次来我店里那时的那位大人物。
【——但是，咱可是高贵的御阿礼之子。】
用饱含与那身份相称气魄的表情，对着我……对着坐在虚幻的交易桌对面的“祖先大人”，宣言道。
【是肩负着比谁都要大的责任，掌管着比谁都要高超的智慧，做着比谁都要重要的工作的伟大之人，绝不容许有谁来无礼侮辱甚至挑衅。即便……对方是同样身为‘御阿礼之子’的人，也是一样。】
现在想来，虽然口上发着小家子气的抱怨，但稗田阿求一定也是在那段呆然中好好思考过先人提出的这笔“交易”的含义，并最后定下决心了吧。
同样的位置，为何他就可以做到。
同样的工作，为何我就不能做得更好。
真正不甘心的内容正是收下的这“故事”，以及不得不败北于“故事”精彩的自己。自悠久的过去延伸而来的命运之线已为她指明了方向，但她一定是不满足与单纯接受指引才对。否则的话她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将人里保护者的威严与求道者稗田的真挚合而为一，化作我曾经熟悉的表情。
【既然如此，就非得谱写出比他更精彩的‘故事’，狠狠反击不可了啊。】
不愿自己被“与那家伙相提并论”的少女，她的身影终究还是散发出与我那位旧识相近的气息，面上绽放同样似曾相识的笑容。
第八代御阿礼之子·稗田阿弥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一点不错，虽然在这整个故事中甚至都未真正出场，交流着的只有我和阿求两人，但这毫无疑问全都是他早就写好的剧本，是属于他的故事，直到脱身其中细细回味时我才意识到。
“我的故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但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就这么笑着说了谎，因为他的故事岂止没有结束反而随着他生命的消逝才逐渐进入高潮。就连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观众的我也遭他算计，被硬扯上了舞台代替他空出来的位置好一段时间。
……然而随着新一代御阿礼之子的登台，他的故事最终还是迎来了落幕。接着上演的，将会是“稗田阿求的故事”。
这位后继者又将演绎怎样的精彩呢？真的如她自己所言，一定会是“比前人更加精彩的故事”吗？曾几何时我似乎抱有过同样的担心，而这一次也和那时一样，很快便得到了答案的预兆。
【……把这么重要的书随便带着走没问题吗，我说？】
契机是本居小铃，那些不惧怕我这个妖怪频繁来店里光顾的胆大人类之一，过去也常带着书过来点些东西边品边看。理由据说是因为人里太吵，但因为这个理由就跑来我这家夜间营业的食堂还是有点……嘛不管她，我更感兴趣的还是她带来的时常稀奇古怪得出人意料的书，这次也不例外。
【《幻想乡缘起》？这么重要的书居然会外借？】
【啊，这并不是在人里奉为至宝的那本哦。这本据说是稗田家私下编撰的里版，内容也有所不同，当然也只有我这样和阿求交好的人才能借来看就是了，嘿嘿。】
原来如此……她也同样在物色着同样值得托付自己心血的密友吗。【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嘛，可以是可以，但别说出去哦。】
【多谢了。】
我伸手接过小铃递来的书，书的封面纸张都还很新，似乎是刚完成不久的抄本。
由稗田阿弥记下的内容，这百多年时间中我早已看了多遍。
但当我翻开扉页看到那个被强硬地加在原作者下面的名字时，我便明白这本书已与之前有所不同，草草翻过数页浏览的东西也证实了我的预感。
【咦，这本书的内容有那么惹人发笑吗，老板娘？】
【……不，没什么。】
我合上书，交还给小铃。
【只不过是因为参与了一桩成功的‘大生意’，在为此由衷感到高兴而已。】
夜雀的妖怪
米斯蒂娅·萝蕾拉 Mystia Lorelei
危险度 低
人类友好度 中
主要活动场所 稗田家书房\魔法森林边缘的夜间食堂
初次和我见面时有点爱理不理的……倒不如说似乎对所有人类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友好度姑且给个中。
或许因此直到写下这篇记录时也没听说过因她引起的袭击事件，危险度应该是低吧。
取而代之的是她似乎很喜欢各式各样的传说故事，说来惭愧，连稗田家的书房也曾被她占据过一段时间……不过在我资助建起了魔法森林边上那座小房之后就搬过去住了，现在是把那儿作为夜间食堂在营业的样子。考虑到她的嗜好也理所当然，她应该是完全不满足于仅仅收集人类手里的故事吧。
随着幻想乡的建立有不少外国妖怪也来到这里，米斯蒂娅·萝蕾拉也是其中之一，听一起回来的天狗说似乎在这之前就已经在外面的世界里游历了漫长时光的样子……那应该也是积累了与年岁相称程度的智慧和阅历才对。只可惜我命数有限又工作缠身没法亲身体验，只能先像这样帮她一把。期待在她于幻想乡中留下长久印象的又一次轮回后，新一代的御阿礼之子能得到返还的恩惠，补充上更详细的内容。
——第八代御阿礼之子 稗田阿弥 记
除了仍旧开着那家深夜食堂外，还有个“收集故事的老板娘”的绰号也在流传。
写下这部分记录的这些日子里夜间食堂的名气也逐渐在人里扩展，慕名拜访的人有所增加，而因此在半途遭妖怪袭击的报道也跟着变多……姑且尽一下稗田家的义务提醒人们减少夜间外出，即便如此还要前去的人，也只能认为他们有做好相应的觉悟了。
撇开这些不谈，食堂的老板娘的确是相当厉害的人，招牌菜烤鳗鱼也十分美味。
虽说我和她的接触只有寥寥几次，自她那里得知了这本里版《缘起》来龙去脉的程度，但仅靠这些以及对其他顾客的采访描述，依然可以肯定上面所说与年岁相称程度的智慧并非虚言。对光顾的客人她会热情招待，若可提供她所不知的精彩故事据说还能换得秘藏的佳肴。虽然前去店里的路途危险，但只要能平安往返就一定能让人感觉不虚此行的程度。
将来应该还会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了解，到时候再补充更多情报。
——第九代御阿礼之子 稗田阿求 记
摘自《幻想乡缘起·里》
——Chapter 13：文学少女的忧郁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