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是被一片白色所笼罩的世界。
数辆载货马车在这片冰原上快速的前行着,从离开我所居住的城市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以来就只是不断地用马车来赶路,而就在五天前,马车终于驶入了『永冻区』。
永冻区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因为魔力的影响而永远被冰雪覆盖的区域,在这里除了马车上载运的帝国士兵外,感觉不到丝毫活物的气息,就连在第一天时运气好看到的一棵被冰块冻住的树木,听说都是三百多年以前就被冻到现在。
不过坏消息就是,帝国的马车意外地没有控制温度的附魔,只会一个劲的高速行驶,这就让马车里的我和同车的乘客苦不堪言了。
幸好马车内部足够大,所以他们在马车里放置了四个火炉和装满煤炭的空间袋,不但可以用这些火炉来取暖,还能在吃饭时间直接用来烹煮食物……有这么大的空间就用来加上控制温度的附魔啊…只要感觉不到寒冷的话,我们对温热食物的需求也不会变得这么高啊…。
「哈哈,不要一脸怨恨的看着火炉嘛,这可是大家赖以生存的东西啰。」左半边的脸都被绷带遮住的青年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背,并用开朗的声音这么说到。
「…为什么宁可设置这种东西都不请附魔师来附魔?这样也不用花费大量的煤炭了。」我看着青年不满地问到。
「喔,问得好,我就在等着你们问呢。」青年爽朗的笑着说到:「所有人都听好了,之所以只有火炉,正是为了让你们提前体验严酷环境,毕竟要是连这种有火炉的状态都撑不过去,在什么都缺的极北大概会立刻变成一具尸体喔。」
或许是认为自己嬉皮笑脸的可能会被误会成在开玩笑,青年清了清嗓,并用严肃的表情说到:「这不是玩笑,是真的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句话让大家都绷起了神经,我也不例外。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可以把这整段旅程都认为是训练,虽然我们这个小队早在出发不久前就已经决定好队伍的编制和守夜的人选了,但是其他队伍可不一定像我们一样认真。 」青年接着说到:「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用环境逼迫所有人进入战时的备战状态,寒冷将会迫使他们轮班守夜,守夜可以说是极北最为重要的基础,在伤亡惨重时连续好几天不睡觉可是常态,要是连一天的睡意都无法撑过,那是绝不可能在极北生存下去的。」
青年说着话时,脸上还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好了好了,在那边瞎说什么大实话啊,这不都让士气跌到谷底了嘛,『培特』特务少尉。」就算在这严酷的环境,也依然把自己的头发整理成整洁的包头,这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性推动自己的眼镜说到。
「提早知道绝望,在面临真相时才会更有抗压性不是嘛,『玛尔塔』督战官。」青年『培特』露出笑容接着说到:「作为那个战场上的老前辈,我想提高大家的生存率有什么错吗?每多出一个人,前线的压力就会少上一分。」
「那可不一定…否则也不需要『督战官』的存在了,不过为了不更进一步地降低士气,我是不会说出来的。」玛尔塔用冷淡的语气回答到。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吧,既然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要去对付混沌,那么一定也早就知道自己将跟混沌频繁接触的未来,跟混沌频繁接触又怎么可能不发生变异呢? 」『培特』微笑着说到。
「就像你那半边不可见人的脸一样,哼,也好吧,我就再一次向各位介绍我的身分和职责—。」玛尔塔站起身,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接着说到:「新格尔芬帝国战略部督战局所属,四等督战官玛尔塔,与各位一样都只是平民之身,所以并没有姓氏。」
「督战官存在的目的就是监督作战以此来达成战略上的目标,并在需要之时赐予背叛者死亡。」玛尔塔把右手随意地放到一名男性士兵的胸口上,接着说到: 「给予你们死亡的正是在出发之前在你们身体里埋下的『自爆术式』,一旦成功发动,术式本身将会吸收你们身体里所有的能量,并在绝对足以致死的情况下引爆,而拥有引爆你们的这个权限的正是我们督战官。」
玛尔塔把手抽离男性士兵的胸口,转而比向另外两位还坐在座位上的男性,并接着说到:「这两位是五等督战官,他们拥有你们的引爆权限,但是我和你们的队长也都具有引爆他们的权限,而你们队长也有我的引爆权限,而你们队长则需要当前队伍中所有的督战官同意才会被引爆。」
「当你们队长死亡,队伍中的最高领导人将暂时由我代理,我死亡后则再交由两位督战官中序位较高者领导,这大概就算是一种权力制衡跟防止指挥瘫痪的编制,也是极北地区才有的特殊编制。」
玛尔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而其实除了背叛之外,还有另外两种情况督战官可以使用引爆的术式—其中一个是当你们遭受混沌污染,我们判断该对象已经无法再次与混沌战斗时;另一个则是战略上需要之时。」
「那…那个…战略上需要是什么意思呢?」看起来像是小动物般幼小的神官女孩怯生生的举起手来询问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玛尔塔不带一丝笑意的接着说到:「一旦陷入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突破的包围,我将会把战斗贡献值最低的人推到最前线引爆,用他的牺牲来为我们开创活路。」
「欸!这也太过分了吧!」看起来脾气爆躁的白虎兽人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用自己的指尖指着玛尔塔的鼻子说到:「你这女人凭什么掌握着我们的性命啊!我们可不是罪犯!是自愿来参加的自愿兵啊!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受到这么糟糕的对待!」
「因为你们是军人,军人必须严格的服从命令,尤其是极北这么严酷的环境,不遵守规则就只会白白死去,成为混沌的饵食。」玛尔塔与白虎兽人四目相对,冷冷地说到:「我的身体里也埋着和你们相同的术式,为了让每条人命都发挥价值,这是绝对必要的举动,只要你能够说服你们队长,那你们想要什么时候来引爆我都无所谓,这就是我身为帝国军人一份子的觉悟。」
「唔…。」就算身材高大,白虎兽人却被玛尔塔的气势压迫,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没有应该死亡的人,只有绝对必要的牺牲。」玛尔塔接着说到:「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的话,那就只为了让自己活命而战斗吧,只要你的贡献度够高,我是不可能优先引爆你的。」
「英勇的兽人不可能做不到吧?」玛尔塔故意把上这一句,并走到了白虎兽人的面前。
白虎兽人也只能连忙点点头同意到。
「所以…那个…我可能会是最先被引爆的吗?因为我只会治愈术,没有什么战斗力…。」幼小的神官女孩看起来很不安地说着。
「不是战斗力,而是战场贡献度。」玛尔塔摇了摇头说到:「极北的治愈术师一直都很缺乏,只要不是经常偷懒的废物,基本上都是最后才会被引爆的,所以妳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一直努力帮大家回复就不会从妳下手。」
看到幼小的神官女孩露出放心的表情后,玛尔塔环视周围的士兵们说到:「就如同刚才那个白虎兽人所说的,各位是前往极北的自愿兵,因此各位还是有受到一定的优待的,你们将会被安排在第二道防线,而那些由罪犯们组成的『赎罪兵团』则会被安排在第一防线,他们可以说是你们的肉盾、你们的警报器。」
「哈哈,不过可别因此就大意喔,防线被打穿,让魔物和混沌涌向第四第五防线可是经常发生的事,第二防线的战斗也会相当激烈喔。」培特似乎为了缓和气氛般的爽朗的笑着说到,只是他所说的话却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就说了不要一直说些降低士气的事情…。」玛尔塔咬着牙一副头痛的样子扶额说到。
「真的让大家放松警戒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培特再度变回严肃的表情说到:「我刚到极北不到一周,便有无数的魔物趁着深夜攻进了我们的营地,原因很简单,就是守夜的人以为自己是第二防线而放松了警惕,最后两百人的队伍就在那一晚损失了一百五十多人,队伍中的队长与其中两名督战官死亡,这样的结局妳也很清楚不是吗?妳可是那时候剩下的最后一名督战官呢,妳认为这样的结局会更好吗?」
「我没有说过这样很好的这种话,但是如果给所有人施加过多的压力,混沌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可能性也会增加—那种结局难道不是更该避免的吗?」玛尔塔握紧了了拳头,用强硬的语气说到。
「所以先让他们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不就比较不会爆发了吗?」培特的语气也加重了些回应到。
「…培特队长,你有听过那个传闻吗?」本来待在一旁完全不说话的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督战官,面无表情地接着说到:「其实已经发生过好多起新兵一进到混沌影响的范围就立刻变异的案例。」
「我有听过…难道不只是传闻而已吗?」培特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地问到。
「…『芬恩』五等督战官,不要说这种制造恐慌的话题。」玛尔塔用锐利的视线瞪着那名高大的督战官『芬恩』说到。
「…不说出来他们是不可能了解的,能多出几双眼睛注意我们也能更早发现变异。」芬恩把视线转向士兵们接着说到:「事实上这并不只是传闻,而是货真价实的事实,近期已经发生过上百起这种事件,因此督战局在此次向我们发出严正的警告,要我们多加注意此种状况的发生。」
这个劲爆的发言被抛出来的瞬间,所有的人程度不一的都陷入了恐慌,毕竟会选择自愿前往极北的自愿兵,一定都见过被混沌感染过的事物,而他们拥有的这份认知,自然让他们更加的恐惧。
「这…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啊,光是踏进去就可能会发生变异什么的…我不要!我要回家!」一名矮小的地精族疯狂地摇着头,并开始朝马车的出口跑去。
「逃跑的话,我就只能动用引爆的权限了。」玛尔塔的这句话成功的让地精停止了逃跑,然后加重语气说到:「我再说一次,在场的各位都是军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待在这里的战士,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为了活命—。」
话说到这里,玛尔塔语气一转,接着说到:「只是一旦我们失去了性命,便没有人可以持续保护后方的人们,所以—活下去,只在万不得已之时献上自己的性命,这正是我们做为极北方面军一员的使命。」
「尤其是各位之中,有许多强大的亚人种,像是兽人与半兽人,还有可以为后世的人们提供战斗经验的长生种—精灵和半精灵。」玛尔塔先是看向白虎兽人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守护住国境,不让混沌侵入国境,这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做到的,必须结合所有民族所有人的力量才有办法达成,你们作为多民族的混成小队,我很期待你们所能发挥的功效。」这么说完后,玛尔塔一反常态的压低自己的身体,向士兵们鞠躬并说到:「帝国就拜托各位来守护了,各位愿意为了崇高的理想,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地,我向你们献上敬意。」
她这样的举动也让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因为她说的没有错,哪怕省略了其中的一些危险,作为自愿军的我们早就明白这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对于混沌,大家一般都只会想得更可怕,甚至比真实的程度还可怕,所以大家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一切。
只不过到晚餐时间前的几小时,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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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餐时间,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并到装有食材的空间袋旁,把空间袋拿到火炉旁边,取出了两百多人的这一餐的份量,我的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长官们的警戒。
这也很正常,因为从两个月前开始大家的饭菜便是由我来准备。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培特队长所煮的饭菜太过难吃,让大家忍不住抱怨,结果就变成了每个人都需要做一次料理的美食评鉴会,而我则不小心在那次大会上胜出了……真是的,明明我不想引人注目的。
叹了口气,不过我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做料理吧,而且比起待在马车上无所事事,还不如做些事情才比较愉快。
这么想着的同时,一只手已经在大锅中撒好了调味料,另一只手上的菜刀也已经在作为砧板的木板上轻快的起舞,将食材切成了大小一致且容易入口的造型。
而白虎兽人也在一旁揉着绞肉,并适时地添加调味料,他所做出的很有弹性的肉丸子也是大家喜欢的食物,正因为如此他和我共同担当着厨师的职责。
「哼,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妳了,这次一定会让大家更满意我做的肉丸子。」白虎兽人露出不服输的表情说到。
这…就算你这么信心满满的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白虎兽人似乎是对我产生了竞争意识…不,说不定我还是知道为什么的—
「哈哈哈,这不太可能吧,『里堤』你不就只会做肉丸子而已,就算再怎么换口味,肉丸也还是肉丸啦,吃久了大家还是会感觉腻的。」豺狼兽人毫不留情的批评到。
白虎兽人『里堤』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吼着回应到:「吵死了!不爽不要吃!老子自己多吃一份!」
不过很快的,他就再用他的那双凶狠的眼睛看着我说到:「我是不会输的,我这次一定会赢過妳。」
然后就转过身背对我,一身怨气的揉着肉泥。
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恢复心情,只能尽力把手边的料理做到最好,这也是为了不要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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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输了。」白虎兽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我递给他的炖菜,然后把空碗放到了地上,看起来像是感受到强烈败北感的样子,趴在地上垂着头说到。
「理所当然的结果呢,本狼早就已经预知到这个结果了。」豺狼兽人一边丢出扇风点火的发言,一边走到我身旁问到:「不过原来小姑娘妳是半精灵啊,耳朵的尖度不太明显呢,实际上已经几岁了呢?」
「已经二十五了。」我老实的回答到。
「喔,真假啊,看起来明明只有十二、三岁,看来精灵的抗老化真的很有效呢…对了!」豺狼兽人咧开嘴巴笑着说到:「妳觉得我看起来几岁?」
呃…说实话我还真的看不出来…毕竟兽人的毛皮遍布全身,只要不是特别年老到毛皮褪色的,根本没办法判断年纪,就只能从他们的嗓音来判断—
「呃…三十…吗?」我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猜测。
「三十?这就是妳的答案了吗?」豺狼兽人看到我点点头后,大笑着说到:「哈哈,猜错了喔,我还只有十八岁啦,妳这个老太婆。」
嗯? …嗯! ?莫名其妙的就被骂老太婆了?
「明明有精灵的血统脸上却都是雀斑,头发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柔顺,看起来就是老太婆的样子啊,哈哈—。」「碰!」一声闷响后,豺狼兽人的脸就这样贴到了地板上,而他的后方则站着刚才挥出拳头的白虎兽人里堤。
「真是学不乖的家伙。」白虎兽人低声骂着,然后转向我低下头说到:「露娜小姐,真的很抱歉,我的同乡如妳所见就是一个死小鬼,以惹别人生气为乐,希望妳不要放在心上,如果真的还感觉不舒服的话,就由我来帮您打上几拳吧。」
「那个…我没放在心上的,谢谢你。」对被帮助还是感觉蛮让人高兴地,于是我露出笑容,轻声回应到。
「露娜小姐的脾气还真好呢,又这么会做菜,就算是老太婆又怎么样?要不是接下来要上战场的话真想娶回家当老婆呢。」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且体型较胖的中年男性。
但是…嗯?老太婆?嗯! ?
「哈哈哈,也是呢,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不过要是这么贤慧的女性愿意嫁给自己的确是蛮值得开心的呢。」培特队长微笑着说到。
但是…年纪大?嗯! ?嗯! ?
「才不会咧~这样的老太婆谁娶了都不会开心的啦!脸又没长的多好看,一定很快就会腻了然后踢到一边啦,哈哈。」豺狼兽人抬起头来接着说到:「老太婆,老太婆,萝莉老太婆。」
……。
「里堤先生,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喔…喔…妳說吧。」白虎兽人里堤看起来似乎有些被吓到的样子,但是现在这种事情…不重要。
「可以麻烦你让这位豺狼小弟今天晚上都没办法再发出声音了吗?这样我会很高兴的。」眯起眼睛微笑着,蹲在豺狼兽人的面前说到:「虽然我讨厌暴力但是也没办法,毕竟我是没人要的萝莉老太婆嘛,性格有一点点坏应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小队里一时之间开始盛传绝对不能惹我生气的流言,真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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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了大概五天的时间,装载着士兵们的巨型马车终于行驶到了永冻区的边界上,永冻区之外的是一大片灰色的沙地,沙地中只有生长着少量的像是快要枯萎一般的棕褐色植物,和完全没有树叶的大树,看起来毫无生气。
「看来你们的运气不错。」培特队长突然说到:「混沌影响最严重的时期可是能吞没你们眼前的这整片荒原和刚才整片永冻区的,不过一般的时候,这片荒原一般也都或多或少的会被混沌之力影响发生变异。」
培特队长接着说到:「之所以你们现在还能看到如此平静的荒原,是因为『黑炎之歼灭者』大人目前在极北的前线协助消灭混沌,让混沌的影响力暂时性的大幅减弱,这个区域才暂时的恢复成平常的土地,不过—。」
「你们也看到了,不论是这片荒地还是你们后方的永冻区,这就是曾经被混沌之力覆盖过的地区所会发生的惨况,即使消除了该地区的混沌之力,也只是避免混沌之力生成出大量的魔物,超量的魔力仍会在原处堆积,导致区域全体发生变异。」培特队长语重心长地说到:「这些土地都已经死了,不只是人类无法使用,所有的生物都无法在这些地方生存,这就是混沌的可怕之处。」
「可是…可是您不是说那位『黑炎之歼灭者』大人正在前线帮忙吗?这…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消灭混沌了吧?」幼小的神官女孩怯生生地问到。
「妳刚才是说—『消灭』吗?哈哈哈,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啰,听好了—。」培特队长露出严肃的表情,接着说到:「这可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强大的旧格尔芬帝国,在那位『救国的贤者』用上预知能力,耗尽国力以及两百多年的岁月都未能达成的目标喔—『消灭』?要如何『消灭』? 」
培特队长沉着脸说到:「两百年前的大规模叛变让旧帝国镇守极北的力量一时减弱,导致混沌之力已经完全吞没了魔境,甚至开始污染到人类的居住圈,可以说正是因为那时候的内乱,让世界到了濒临毁灭的地步,混沌的核心距离我们的前线已经相当遥远,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接近核心的办法,当然也没有任何可以消灭混沌的手段了,有的只是不断的投入人力进行阻挡。」
「而无论我们阻挡的多卖力,混沌之力却会不定期的突然释放出庞大的能量,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持有预估爆发时间的技术,也是没办法完全挡下的,更何况那些并不能被检测到的小规模爆发,其实就已经是相当大的威胁,我之前所说的营地遇袭事件,正是因为混沌之力小爆发才发生的惨剧。」
「请你们亲眼见证这一切,然后活下来把这些消息带回自己的故乡吧…作为战士的你们有必要做为先知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还有世界即将灭亡的消息,现在已经不是各国还能悠哉内斗的时机了。」培特队长这样说完后便不再言语,让我们自己体会周遭的荒芜,让我们感受着世界濒临崩坏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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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我被细微的啜泣声给吵醒,声音的来源则是睡在我身旁的那个幼小的神官女孩。
「女神大人…请您告诉我该如何拯救这个世界吧…这世界上仍有许多的美好存在,家人、朋友、情人之间的爱,还有高耸的大山、蜿蜒的小溪…这些都是相当美好的东西,那片受到混沌之力影响而产生的寒冷冻原也是如此的美丽,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相当美好的—。」神官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颤抖着,小声说到:「但是…这种…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份了!活生生…活生生的人被变成那种形状,被如此痛苦的折磨着…女神大人…请您告诉我该如何拯救他,如何拯救这个世界…如何拯救我自己的灵魂。」
从她自言自语的内容,我大概知道了她如此害怕的理由,那大概是因为今天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棵树木—
那棵树木有着人类一般的五官、手脚、皮肤…甚至是内脏,而这些东西就像是被杂乱的撕碎后与树木揉在一块,看起来毫无规则性可言。
光是心脏的左半边与右半边就在完全迥异的地方,左半边明明在树根上,右半边却连结在树枝上随风晃动着,而这却已经算是相对容易辨识的地方了,因为其他的器官和皮肤都变成碎屑并融合在了一块,难以辨识出原来的形状。
再来还能辨识出来的,大概就是人类最有标志性的手指和脚趾了,而它们当然也是随意的分布在截然不同的位置上。
如果这只是个死物的话,大家或许还能把它当作一个比较血腥的艺术品,但是它却还有着心跳、有着脉搏,在马车经过它时,它甚至用树干上倾斜的细长嘴巴低吼到:「杀…杀了我…求求…求你们…杀了我…噗。」
随着它发出『噗』声,几颗大小不一的人类牙齿也从它的嘴巴中喷了出来,其中一颗还碰巧掉在了马车上…带着血丝,和部分应该是牙龈的组织。
看到这副景象让队伍里的几十人吐了,神官女孩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相比其他人在吐完之后都是沉默着坐回座位上休息,神官女还做了比较不同的事情—
她走向了培特队长,并询问培特队长有没有可以让那棵树解脱的方法…或许这就是信仰带给她的力量吧。
只是很遗憾的,培特队长告诉她这棵树木已经存在百年以上了,而且无论众人如何对大树施加攻击,最后大树都会把受损的部位再生,并重新揉和,那时大树痛苦的嘶吼声更能让人感受到共鸣…也因此,为了不再对它施加痛苦,也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将它消灭的想法。
神官女孩虽然在当下放弃了解放它的想法,但是恐怕她的信仰,她的信念不能允许她做出放弃需要帮助的对象的举动吧。
为了避免突然地转头会吓到她,我并没有转过头看向她,直接说到:「…该战斗的时候就战斗,该逃跑的时候就逃跑,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好,又要怎么解救其他人呢。」
「…露娜…姊姊?」神官女孩用哽咽的声音,似乎有些茫然地问到。
「而且妳搞错了一点,妳光是与这里的大家一起抵御混沌,让这个世界能多出几秒的和平,那都是拯救世界的善行,所以妳需要注意的只有如何延长自己的生命,让世界的时间能再多多出几秒。」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神官女孩,并用手指轻轻拨掉了她眼角的泪珠,接着说到:「虽然我没有那么崇高的想法,不过我并不觉得拯救人的想法有什么错误,别担心,妳仍在做着正确的事情。」
「露娜姊姊—呜呜呜。」神官女孩抱了上来,并压低声音在我的怀中哭泣了起来。
「没事的,这里的大家都是妳的同伴,大家都会保护好妳的,就算有什么大家没办法帮助妳的情况,我也会赌上性命来帮助妳。」许诺下这样的诺言,我轻轻抚摸着神官女孩的脑袋,直到神官女孩哭累睡着后,我也跟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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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再离开永冻区的七天后,我们离开了这片灰色的荒原—不,或许也不能说是离开了,因为荒原仍旧是荒原,只是色彩和形状发生了变化。
对这里的缓境如果用光线昏暗、道路凹凸不平都是相当『可爱』的说法—这里笼罩着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就像是活物一般在空气中蠢动着,并迅速的吞没了我们马车上的大部分光源,让视野变得昏暗不清。
而我们的前路…真的能说是一条道路吗?眼前的是无数崩裂、错位的地块,而这些本该形成大峡谷的部分有的却出现一条或多条扭曲变形得螺旋状道路;有的则是通到半空中就没有继续延伸下去的阶梯。
在它們的周圍還遍布著閃電的雷光、從地面或空中噴射而出的壟捲風或是柱狀的火焰,而已經如此混亂的地塊卻仍在不停發生變化,巨大的尖刺、高大的土塊或細小的砂石,它們一瞬間的突然從岩石上竄起,一瞬間又立刻被後來增生的沙石吞沒—
一切看起來就是如此的雜亂無章。
「咳咳,歡迎各位的到來,這裡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也就是世人俗稱的『極北地區』。」培特隊長接著說到:「此處將會是各位接下來三年的工作區域,混沌之力真實存在的『混沌區』。」
培特隊長露出笑容接著說到:「我在路上已經說得夠多,大概也沒什麼好說的人,最後就再提醒各位一句吧—。」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為了抵禦混沌而存在的,所有人都是一樣重要的,不論你的性別、人種、國籍、政治傾向、地位為何,就算對方曾經是無惡不作的殺人犯也一樣,這裡的大家都是守護世界的存在,都是平等的。」
「我們需要互相幫助,而不需要互相敵視來拖彼此的後腿,我相信你們會懂我的意思。」培特隊長微笑著說到。
「這難道是叫我們要跟第一防線的『贖罪軍團』打好關係嗎?」高大且肥胖的中年男子這麼問到。
「不只如此,一旦發現他們陷入危險,我們也應該盡全力出手相助,不說別的,只要第一防線崩壞,必須承擔接下來攻勢的就是我們第二防線了,各位明白了嗎?」培特隊長沉著臉說到。
切實地感受著眼前詭異的景物所造成的壓力,許多人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才回應到:「明白了!」
培特隊長點了點頭,並接著說到:「好,我們要配合第二防線的其他人一起構築防禦陣地,等下我會分發工具給你們—那麼現在立刻離開馬車,在馬車出口處集合!」
「是!」眾人回應著並開始依序離開馬車,在這之中,卻有一個人不自然的低著頭,坐在座位上低語著什麼,這個奇妙的舉動吸引了我的視線,讓我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芬恩五等督戰官?這些時間都只在發呆讓你身體生鏽了嗎!」瑪爾特罵著,並走向了芬恩,不過在中途似乎就發現到了異樣而停下—
芬恩的全身的毛孔和五官都開始湧現出像是活物一般的黑色濃稠液體,他就這樣便流著這些液體便抬起頭,用多重混音一般的聲音說到:「一到達之後…就可能會染上…混沌之力…我必須仔細觀察…我必須仔細觀察…絕對不能…絕對不能讓…不能讓混沌…摧毀我們…絕不能…不能。」
「芬恩!你—。」「我必須看好!必須看好!不能遺漏!不能遺漏!不然大家都會死!都會死!都會死!都會死!」芬恩用詭異的混音大吼著,同時從他身體內湧出的液體也開始和他融合,很快的,芬恩雖然還維持著人形,身體上卻長出無數大小不一的眼睛,從頭頂延伸到胸口,從胸口又在延伸到腳掌,數千或數萬顆的眼睛就這樣突然的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突然就…啊啊..啊。」在他身旁的一名帶著眼鏡的男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突然變異的芬恩給抓住了脖子。
因為那名男士兵被抓到芬恩的身邊,所以芬恩身上那些眼睛所流出的分泌物全部都沾染在了他的臉上和衣服上。
「死!死!死!必須殺死!」芬恩就這樣用著混合的聲音怒吼著,並逐漸加重了手部的力道。
「該死!是攻擊行為!」瑪爾特咬著牙咒罵著,並握起自己的拳頭喊到:「引爆!」
下一秒,芬恩的身體便炸裂開來,他的血液混雜著那些黑色的黏稠液體,把馬車內部徹底染上了全新的顏色,而離他最近的那名男士兵當然是其中最慘的一人,不但被爆炸炸爛了自己的下巴和脖子,身體上還都沾滿了這樣的液體。
而同在馬車上的我當然也受到了大量的洗禮,不過同樣遭受到洗禮的瑪爾特並沒有去管身上的髒污,而是直接靠到那名男士兵的身邊,並從空間袋中召喚出一瓶淡藍色的藥水,沖掉了那名男士兵身上的黑色濃稠液體。
「治癒術師!快來治療!」瑪爾特站起身來大吼到。
而同樣不幸還待在馬車上的神官女孩,本來因為這突然的情況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呆愣在原地,不過因為瑪爾特的叫喚,似乎讓她想起自己的前方還有傷患,於是立刻無視身上的髒汙,一邊跑近他們,一邊回話到:「是…是的,馬上就來!」
而在神官女孩才剛靠近瑪爾特身邊,她就被瑪爾特用另一瓶淡藍色藥水淋了一身,黑色的黏稠物也應此而被從她身上洗淨。
「這是教會祝禱過的聖水,剛才有被波及到的人都先到外面集合,等下我會分發聖水讓你們洗淨身體!快動作!」瑪爾特向車內的人下達命令,包括我在內的幾十人當然只能離開馬車。
在離開之前我偷偷的回頭向後看去—此時的瑪爾特並沒有看著受傷的男士兵,而是看著自己親手引爆的芬恩的屍體,那是非常落寞的眼神,但是這樣的眼神只有維持大概一秒的時間,之後瑪爾特就開始在馬車中潑灑聖水,不再去管芬恩的屍體了。
我才剛下馬車,馬上就發現了眼前的異象。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這樣想著。
「這裡好可怕!我…我…我要回家…回家!我不要…我不要變成怪物!我要回家!」發生變異的是在永凍區嘗試逃走的那個地精,此時他的雙腳變的巨大無比大概是十多個人的大小,而他的雙手則變成了螺旋狀的鑽頭,背後還長出了不對稱的肉翅。
「不行,你已經回不去了,沾染上混沌的你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在這裡火化。」培特充滿歉意的說著,最後閉上了眼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不要!我不要啊!放過我吧!我只是想回—!」「引爆。」終結的話語一出,地精全身不論是變異還是沒有變異的部分都立刻炸裂開來。
或許是因為腿部過於肥大,以至於爆炸沒有破壞掉完全破壞掉他的頭部,雖然腦袋已經徹底被炸沒了,他的嘴巴卻還是用細小的聲音念到:「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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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這裡的第一天,隊伍中便有兩個人死去,讓大家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然而此時距離可以離開的時間—還有三年。
我真的能撐過三年嗎?—抱持著不安,我抱住一直以來都陪伴在我身旁的白色巨狼『小白』和黑色飛龍『小黑』。
雖然因為小白和小黑是魔物,所以是用魔物專用馬車來運送,導致我們已經有三個多月沒能見面了,不過就算如此我也能確定,我們之間的羈絆是不會因為三個月的時間就崩壞的。
還有只要他們在身邊我就會感覺非常安心,這麼一想的話,或許三年的時間我還是可以撐過的吧—
我這樣想著,輕輕地輕吻了小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