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之前就见过的A+级护卫杰斯。
杰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平静的眼眸先是朝喊他开门的布洛萝丝扫了一眼,接着视线就来到我身上。
腰上直接挂着长剑的他轻轻点头示意后,右手向房里一伸,似乎是在示意我可以进入房间。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虑,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该迟疑或矫情的时候,所以我也点头回应后,就径直进入了房内—
房里的一切都十分符合贵族的摆设,镶有宝石,并用质感高级的木头打造的大床、大衣柜等家具都凸显出这一点;家具上的具有美感的精细雕纹和各种有着蕾丝的布料制品,空气中柔和的香气,则显露出这间房间是女性居住的事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坐在窗台边,透过透明的玻璃落地窗望着屋外发呆的布莉塔妮。
布莉塔妮的脸上完全看不到担忧或哀伤,除了身高有些许长高外,体型倒是和两年多前相差无几,没有因此消瘦或发胖的丝毫迹象,仿佛她对现在的处境早有预料,才会露出这种毫无波澜的态度。
打量了布莉塔妮几秒的时间,她才像是终于发现了我似的,慢悠悠地转过头,慵懒地看向我说到:「喔,艾格妮丝妳来啦,好久不见了。 」
说着话的同时,布莉塔妮伸手往自己身旁的位置拍了拍,接着说到:「从空港来的距离不短,都别站着了,先坐下吧,艾格妮丝妳坐这里。」
我注意着布莉塔妮的表情,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都不在布洛萝丝和杰斯身上,只是单纯地看着我,就能感觉出布莉塔妮对他们的存在毫不在乎。
既然布莉塔妮对他们待在旁边没有意见,我当然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询问事情时都要更加的委婉和隐晦。
我坐了下来,这才回应了布莉塔妮的问候:「布莉塔妮姊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妳最近过得还好吗?」
「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和本小姐之前的生活也没多大的差别,一样的有派人盯着本小姐的一举一动;一样的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本小姐自己的房间里;也一样的几乎所有人都讨厌本小姐,却又不敢或是不想弄死本小姐。」布莉塔妮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掰开自己左手的一根根计算起数量。
「呵。」最后布莉塔妮在我面前晃了晃已经伸出的三根手指,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仿佛认命般地伸出第四根手指,眼神黯淡的自嘲地笑着,说到: 「然后本小姐也一样的想死,看吧,什么都和之前一样,还有什么过得好不好呢。」
「……想死什么的,还请布莉塔妮姊姊不要这么说,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帮助妳的。」
「帮助?」布莉塔妮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难以置信般的用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的看着我,然后她的视线就向坐在对面的布洛萝丝和自己身旁的杰斯一瞥,摇了摇头,淡笑着说到:「比起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本小姐觉得本小姐和你们还不如规划更好这几天的行程,好好的玩个痛快。」
她刚才看向了布洛萝丝和杰斯,难道是在说杰斯也打不赢布洛萝丝,所以才需要用旅游的名义来找寻机会? ……真的是这样吗?布莉塔妮是会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话语的人吗?
为了确定布莉塔妮的真实意图,我试着抛出问题试探到—
「规划吗?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来到狄尔默伊尔城,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哪些景点比较好,布莉塔妮姊姊有什么推荐的地点吗?」
「那当然,本小姐在这座城市待了十年左右,虽然大多景点都已经去腻了,不过前几次去还很有新鲜感的景点还是有的。」布莉塔妮脸上的笑容似乎开朗了不少,仿佛扫尽阴霾一样的笑着说到:「真要说起来的话景点可还不少呢,十五天的行程来回的话可能还有点赶,时间宝贵,艾格妮丝妳是想讨论一下才出发呢,还是现在就出发呢?」
那笑容,就像是纯粹的为接下来的行程感到开心一样,难道布莉塔妮真的是想和我一起享受旅游,之前说的话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可是她还说了她想死,在死之前开心的旅游好像也是很常见的一种做法……不,现在还没有确定,说不定是布莉塔妮在没见面的两年多中学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了呢,我要先抛出更多的试探—
「那我们就先来讨论一下布莉塔妮姊姊最想去的几个—。」
「算啦!还是直接出发吧!」话才说到一半,布莉塔妮就突然拍案而起,一脸兴奋的指向门口,兴致高昂地说着:「杰斯,给本小姐安排好马车,本小姐现在就要和艾格妮丝立刻出发了。」
啊?这么突然的吗?难道这也是一种暗示—
这次连大脑都还来不及思考,恍惚间就听到了杰斯答应的声音,我的手此时也被布莉塔妮拉住。
我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布莉塔妮脸上灿烂的笑容,就被布莉塔妮一把从座位上拽起。
座位都还没坐热,端茶水的仕女甚至才刚把热水倒向茶壶中,布莉塔妮就已经拉着我来到了房门旁—
不知道是三分钟还是更短的时间,我就已经又回到了马车上,和布莉塔妮、布洛萝丝和弟妹海尔嘉四名女性同坐一车。
事情实在发展的太过迅速,以致于我在马车行驶后才回过神来,此时布莉塔妮则已经跟海尔嘉聊起来了。
「虽然是跟庶子订婚而已,不過妳现在确实就不能当作普通的骑士来看待了呢,妳毕竟是和艾格妮丝的弟弟订婚,多多少少也算是贵族的一员了,本小姐看来也需要对妳更尊重些了,虽然只是庶子。」布莉塔妮一如往常地摆出高高在上的面孔,骄傲地笑着说到。
「布莉塔妮大人言重了,我仍然是一名忠于斯托诺瓦家族的骑士,这点即使在我与劳伦斯少爷订婚后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您不需要因此高看我,因此改变您对我的态度。」海尔嘉对这样的言论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是自信的笑着说到:「和其他人关系的变化所导致的改变不是我真正期望的,我希望我是用自己的力量得到他人的尊重,如果有一天能让包括布莉塔妮大人您在内的大人物们都真正的认同我,那才真的是我最大的荣誉。」
「……这样啊,目标真是远大,妳可能还要努力个十几二十年呢。」布莉塔妮收敛了自己脸上高高在上的笑容,从表情来看,情绪似乎有些郁闷,似乎是因为自己没有打击到海尔嘉而有些不爽。
讨厌血统不正的庶子庶女,连带和庶子庶女贵族血统不纯正的亲友都会一起贬低的性格倒是和以往相同。
虽然从布莉塔妮一如往常的态度,可以判断布莉塔妮对自己的现状毫不担忧,依然我行我素,可是这样无忧无虑的真的是可以的吗?监视着我们的布洛萝丝战力很强,不想好对策是不可能从她手中逃脱的,还有之前碰到的所有问题也都要一一解决…我得尽快想出一个好办法才行。
「为了斯托诺瓦家族,为了艾格妮丝,也为了我的丈夫,我愿意因此献上自己的一生。」海尔嘉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自信地笑着回应布莉塔妮。
「好吧,看来艾格妮丝身边还是有忠臣存在的,不像本小姐身边一个跟随我的人都没有。」布莉塔妮的话中带了点酸,不过倒是离忌妒到面目可憎有很大的距离,显然只是不太在意的随口一提。
「怎么会,虽然他们现在不在,不过布莉塔妮姊姊身边不是还有杰斯先生和之前的魔法师先生吗?他们对妳应该也是一样忠心的。」
「那也是对本小姐的爸爸忠心,不然本小姐这样的人哪会有人效忠呢?」布莉塔妮自嘲一笑,接着说到:「现在爸爸死了,就没有人会再对本小姐尽忠了,妳刚才提到的两个人,已经一个背叛,一个没了踪影,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个背叛,一个没了踪影…那名A+级的魔法师从来到堤菲贝特侯爵领开始就没见过,而杰斯刚才都还和布莉塔妮待在一起…这样说来杰斯大概就是布莉塔妮说的已经背叛的那一个,也就是说,杰斯不只不是我们的协助者,还有可能是对方派来的监视者。
加上布洛萝丝在内,布莉塔妮的监视者就有两名A+级了,虽然状况比想像中的还要糟糕,不过也因此可以判断掌权的伯爵,对布莉塔妮这个堂姪女绝对不怀好意,否则也不会同时派出两位实力强劲的A+级来监视布莉塔妮。
我瞄了坐在对面的布洛萝丝一眼,发现她只是抚媚的轻笑,双眼平静的看着布莉塔妮,并没有阻止布莉塔妮说话的样子。
难道布莉塔妮指出杰斯是背叛者这点完全没有关系吗?也对,毕竟按照布洛萝丝之前的说词来判断,她应该是希望我们救援布莉塔妮的举动,连尝试都不要尝试,现在布莉塔妮讲出监视者是两名A+级,反倒会让我们预期到更大的风险而不敢行动,某方面来说更容易让我们选择放弃救援行动,反而达成了布洛萝丝所期望的发展。
事实上,两名A+级的战力确实也超过了我们所能承受的范围,就算我们之中最强的布里安站出来抵挡,在两名A+级的合力下,恐怕是连三十秒钟都撑不过,而这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我们也根本来不及逃走。
不行,得想个办法在短时间把他们两名A+级的目光都引开才行,布洛萝丝可能可以用和伯爵相关的事情来引导,可是对于之前就见过面的护卫杰斯我却反而毫无头绪,因为杰斯实在是太少在我面前显露出他的情绪,只是默默地执行着护卫布莉塔妮的职责,有时候就算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我和他也都没说上一句话,对他知道得实在太少,所以我完全不清楚要怎么样才能引起杰斯的反应。
如果是还没背叛前的护卫杰斯或许还可以用布莉塔妮的安危来影响他的行动,可是现在作为监视者的杰斯还有保护布莉塔妮的必要性吗?虽然伯爵可能有命令他保住布莉塔妮的性命,不过也有可能没有这么下令,甚至是刻意要让布莉塔妮暴露于危险之中,如果是后两者,那么布莉塔妮的安危就很难影响杰斯的判断了。
或许,先了解伯爵对杰斯的命令是什么,才能找出突破口。
布莉塔妮自己对伯爵的命令这件事不知道清楚不清楚,可是这里至少有另一个可能清楚的人—
我把目光放到了布洛萝丝身上,布洛萝丝也同样的把视线扫向我,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怎么了,艾格妮丝,妳看起来有问题想要问我呢?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大部分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妳喔。」布洛萝丝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很显然是清楚我打算试探的意图。
没关系,反正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一语道破了,我有救出布莉塔妮的意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既然现在还没被惩罚,就代表在真正执行计画前我都还是能被她包容的,那么就算明目张胆些地问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就算不是,那刚好也作为对布洛萝丝态度的试探吧。
「刚才听布莉塔妮姊姊的意思,杰斯先生似乎是背叛者,就是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杰斯被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抛出可以说是直球的问题,接下来就只能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