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们三人走到了个一个旧仓库的空地上。放眼望去仓库面前一道约两人高的铁门此刻正倘开着。因为风吹雨打的关系,上面锈迹班班的。陆雪儿首先进了里面,而李顺明和陈乐文则跟在后头。
此时的风几近止息,天上的太阳刚好被云层遮挡住了,在云层的四周发出金色的光。在仓库的里面,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烟头和玻璃瓶碎片,一架外壳被拆掉的冷气机放了在仓库左侧的墙身。
陈顺明首先想到的是,这里实在过于安静了。她一个女孩怎会到这个地方来?
她走到一条旧的木长椅上坐了下来,拿出自己的饭盒开始吃着饭。两人也跟着她坐下。偶尔可以听到货车驾过的声音从墙的外头传来,但都像被纱纸滤掉的咖啡一样低低沉沉的,此外就甚么都听不见了,可谓完美。
“平常都是这样一个人吃饭的吗?” 陈乐文扒了一口自己的饭问。
“你平常都是这样对女孩说话的吗? 哦对了,我好像忘了你没有女性朋友。老实说倒不至于,不过偶尔会到这里来。这样做有甚么好奇怪的?”
李顺明马上侧过脸去偷偷笑着,他并不觉得这样做很奇怪。要说奇怪的话,自己倒是更奇怪吧? 还有自己的妹妹也是很奇怪。不说别的,坐在旁边的的陈乐文看起来还更奇怪。结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奇怪的人,李顺明一直以都是这样看待自己以及身边的事的。他问她:
“肯定有甚么特别的原因吧? 你不像是这么诗情画意的人。”
“瞧你说的,青菜给我一条。”
话未说完她就往李顺明的饭盒里夹走一条菜。李顺明张大嘴看着自己的饭盒,这时陈乐文也说:
“他妈的,怎么不来夹我的菜呀! 我好生气!”
说完他也伸出筷子在李顺明的饭盒里面夹走另一根青菜。李顺明一看,自己的菜都被吃光光了。两人哈哈大笑。这时一只全身黑色的英国短毛猫跳上了墙头的,瞧着三人。那只猫轻巧的一跳落地,向陆雪儿走去,在她面前坐下并喵的叫了一声。陆雪儿于是将自己饭菜里的一块鸡肉给了猫。猫在地上慢慢的咬着。
不一会儿,愈来愈多猫出现了。大多是本地的狸花猫,黑色为主,黄色的比较少。牠们聚到陆雪儿的脚底,等她喂食。一边夹着夹着,她的饭盒所剩无几了。
“喜欢猫的那一点?” 李顺明试着问。他记得这么多年来,自从她父母过身以后,她就没有再养过猫了。
“我喜欢猫不像人这样啰嗦。还有大概是自由自在的地方吧。不像我这样,每天都要上学,然后为各种各样的事烦恼。下雨的话就到屋檐底下避雨,也会自己找吃的。而且不会说话这一点我也很喜欢。”
“嗯,不喜欢说话?”
“要是牠会说话的话,大概会不停的骂我吧? 我可不想这样。”
白云从头顶过去时,太阳又在在地上大放光芒。生锈的废冷气机这时似乎也发起光来。陈乐文想伸手去摸猫,但马上被猫逃掉了。猫以警觉的情神望向他。看到这一幕,李顺明不禁心想,野猫的生活大概也不容易吧?
虽然自己一直都为自己母亲和妹妹操碎了心,但是她们两人的幸褔到底在那里呢? 他也不知道。光是要考虑自己就已经很辛苦了,没有时间去想别人。
一直以来妹妹陈明欣和母亲的关系不算很好。虽然她是被领养回来的,父亲很喜爱她,但母亲的态度却怱冷怱热的。一次妹妹打碎了母亲很喜爱的从阿婆那边得来的白玉玻璃杯,母亲当时正为父亲死去而很烦心,毕竟要养家很辛劳。
她就破口大骂妹妹是捡回来的野草,于是好几天两人都没有说话。夹在中间的李顺明根本就不知道要干甚么好,两个人都是他爱的人,可以的话他都不想选择。幸好现在母亲在夏造镇那边的一户地主人家当女工,离这里可说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争执才好歹平息下来。
或者是母亲本人也感到愧疚的缘故吧? 这里想的时间里,彷佛又看到了当年雨天下的自己和妹妹,那时两个人年纪都还很小。像断线珍珠一样下着的白色雨线,向地表下沉的巨大杉木棺材,还有妹妹小小软软的手。
李顺明这时向陆雪儿看去。她一双脚索性放了在椅子上,下面露出一对修长的白晢的腿。一只小小的狸花猫到走到她面前蹲坐着叫着。这样看的时间里,愈发搞不清楚谁才是人谁才是猫。
虽然自小到大相识的年期那么长,但是自己实际上并不了解她。其实不止是她,甚至自己对自己都不是很了解就是了。
三个人快要吃完饭打算回校之际,突然一只猫快步从铁门那边走了进来。一个女孩从门的从面闪出,手里竟握着根铁棍。女孩右手的前臂有一道红色的抓痕,这时正向猫逼近。她只瞧了李顺明三人一眼就没有理会他们了。女孩身上穿着印有白色米奇老鼠的白衬衫和一条浅绿色的裤裙,怒气冲冲的走到墙边。
幸好猫很机灵,一下子跳了上墙身后,就消失了在仓库后面小区的铁线网后面。那个女孩看到有其他猫在,就走上前用力踏了踏地面,吓得原本在空地上的猫马上逃开了去。李顺明这时看到就忍不住说:
“为甚么要这样对牠们?”
“这又不关你事。猫是你养的吗? 不是吧? 少来多管闲事。还有,这里算是私人地方,不要随便进来。”
女孩刚想转身离开时,一只猫在她的脚跟用力抓了一下。女孩马上转过身一棍敲下去,那只猫或许是年纪大了,动作不灵活,走避不及被她打伤了。猫一跛一跛的走着,那个女孩想再打第二棍。李顺明这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
“放手!”
女孩瞧着他。一对蓝色的大眼眸和黑色的波浪形短发,颈和手脚都出奇地白,身高几乎和李顺明差不多。她似乎不是本地人而是混血儿。只见她脸上首先是生气,惊讶,然后又再浮现悲伤然后是略带温柔的表情。
她皱着眉,大概是因为李顺明握她的手过于用力吧? 他马上放开了手退后一步。低头一看,她的小腿这时在淌着血。旁边的陆雪儿抱起了在地上受伤的那只老三色猫,正用手抚摸着猫的头。
李顺明瞧了瞧女孩手里面的铁棍,女孩叹了口气,将棍子随手一掟到库仓墙角下,转身想走。陈顺明马上走上前去拦着她。女孩问:
“你又想干甚么?”
“你的脚受伤了。”
“那也和你无关。”
“可是要是不处理的话,或者会感染细菌的。”
“为甚么要关心我? 不要理我不是更好吗?”
陈乐文这时看到她伤害猫,心里似乎就很生气,说:
“你管她干甚么?”
在李顺明发呆的时间里,女孩早已消失了在铁门的另一头。
云层好像静止了下来,在天顶的上方一动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