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出租车上，夏天蓝只是低头在看着手里的笔记。
因为担心自己再次遇见一个喜欢飙车的公交师傅，所以我还是咬咬牙打电话叫了出租车，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请求师傅不要炫技，安安稳稳地就当是在学校附近开车一样，把我们送回采阳一中附近就行。司机师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刚从瑞雅私立出来的我们，可能是在思考这俩人到底是做啥的吧。我相信司机师傅是有顾虑的，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拒接。
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就一直这么呆呆地坐着。
啊，对了。不知道百里那边怎么样了，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我拿出手机，上面的剩余电量已经不足一半。
我翻着我的通讯录，里面有罗星亚和百里蔷薇的号码。但是百里在给我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说，这个号码就当个来电显示就好……因为拨过来估计会打不通。
我仔细想了想百里用的手机背后可能存在的东西……脑补了一下，说不定是加密电话或者防监听的设备……
而学妹呢……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不可能留联系方式给我的。就算从夏天蓝那里要来了电话打过去，在知道是我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拉黑吧……
我，莫得选择。
“嘟……”
我按下了拨号键，听着听筒里面的声音。
“喂。”
“啊，星亚。”
“唐浅啊，有什么事吗？”
“我们刚刚从那个女校出来，正在往回赶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百里蔷薇声音比较小但富有特色的声线：“居然这么久？该不会是在女校被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了吧……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别说是我叫你们去的啊，感觉会很麻烦……”
“哼……替我谢谢那个黑魔女吧……”我的嗓子还是有点哑哑的，“托她的洪福，我们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对了，唐浅，我们现在……”
“我们在这里有了很大的发现……”
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然后又几乎同一时间说出来——
“诶——？”
同时又沉默。
“那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
啊，真是要被打败了。
“好吧好吧，你先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但是可以听到周围有人窸窸窣窣地声音。
很快，罗星亚的声音重新出现。
“其实……我们现在在霍寒英的病房门口。”
“啊？诶，不对啊……你们不是……”
“汇江一中那里早就去过了，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罗星亚的语速加快了，“这边最近出了点事，似乎是老师涉嫌故意伤害，一直有警车停在学校。不过跟咱们要调查的是两个事。这么说吧，汇江一中的教学楼最高只有三层，十年内还没有发生过因为学生坠楼导致的恶性事故，其他的故意伤害反而更多一些……”
“啊……是这样啊。”
我突然觉得拿着电话的手碰到了什么热热软软的东西，我稍微往侧面看去，夏天蓝居然把耳朵靠在我的手机上，她的左脸正贴着我右手的手背。
呜——
这，这家伙，怎么突然……
明明知道她没有那种心思，但是有时候突然的行为确实会让人心跳加速——
不，可能是停了几秒也说不定。
前面开车的师傅从后视镜看见了我们。我看见后视镜里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愣着干什么？打你的电话啊……”
“啊，好的……”不知道刚刚我停摆了多久，我重新保持通话，“星亚，你们那边还有什么发现吗？”
“啊……我们回来的路上路过医院，百里就打算去看看吴潼的，给她打了电话问问情况……就在今天早上，霍寒英醒了。”
“什么？”
“诶？”
这次换夏天蓝跟我同时喊了出来。
后视镜里，司机师傅的表情有些微妙的不满，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掩住话筒，做出一副压低了声音的样子——
其实这样在出租车里没卵用，想听到的人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她的状态还有点模模糊糊的，说话似乎也说不完整，不过手脚都能动，可以下地了……学校那边派了几个老师来，派出所似乎也来了解一下情况准备正式结案收卷宗了……我们在外面等他们都走了再去。”
“……哈，是吗……”
“给我一下。”
夏天蓝说着，从我手里拿走了手机。
我茫然地看着拿着我手机通话的女生，她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钟。
“星亚，麻烦你把手机给百里，我有事问他。”
这次，我听电话里的声音变得不清楚了。
这个人缺乏生活常识真的是……
“喂，百里啊，你现在在那里方便帮我找两样东西吗？”
“……估计还要等一阵子，你说吧。”
“如果警察他们再次来霍寒英这里了解情况的话，说不定会问到一些之前我们没能了解的东西。想办法，把霍寒英出事的时候戴的眼镜的下落找出来……因为有可能已经在警察手里了……”
“……好的。”
司机师傅还在竖着耳朵听夏天蓝打电话，但是听到“警察”的字眼的时候他打方向盘的手明显抖了一抖，车身也略略摇晃了一下。
“师傅，好好开你的车……不该听的不要听。”
“啊，啊……好的，好的。”
“第二，去刘瑞白的病房，找她的监护人，看看她个人物品里有什么是跟平时不一样的……特别是走在天桥上可能会导致摔下去的，比如说鞋子。”
“OK。”
“我们现在掌握到的东西基本能确认，犯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刘瑞白一个人了。其他的都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夏天蓝对着电话说着，“百里，我们随后就到。在那边等我一下。”
“嗯~等你来呦~”
虽然语调上听上去是在撒娇，但是如果是百里蔷薇说出来的话就另当别论。
夏天蓝挂掉电话，然后把手机丢给我。
剩余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四十。
“那个，师傅，换方向，去采阳第一中心医院。”
“啊……啊？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会多走很多路……”
“没事的，这家伙会出钱的。”
夏天蓝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岂可修，为什么就是在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啊？
要不要这么残忍地对一个病人啊？我是病人，是病人喂！
后视镜里，司机师傅一脸尴尬地用小眼神看了啊看我又看了看夏天蓝，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然后调转了方向。
我们到达采阳第一中心医院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戴着眼镜的男生。那家伙，在自己一个人闲着等人没事干的时候，就会自己对着空气发呆，然后双手的手指在空气里画些什么的样子……在医院门口这个样子，真的不会被精神科的医护抓回去关起来吗。
有点担心。
以前那家伙这个样子的时候，他解释说是在写算式。
比如突发奇想地如何计算自己站着的地方会阻碍多少滴雨落地、比如计算单位时间内经过便利店出入口的人数以及平均每人在里面呆多久之类的……这回是什么？计算这个医院里每天有多少人住院有多少人出院吗？
“啊，星亚。”
夏天蓝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没有反应。
那是当然了……那个数理魔。
我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走到那家伙旁边，用力地拍了一下那家伙的肩膀。
“——罗星亚！醒醒啦！”
罗星亚一怔，有些呆呆地看了我一眼。
“噢，原来你们已经到了。”
“所以……这回又在算些什么东西？”
“根据进医院里所有车辆的车牌号构建数学模型估计下一辆进入医院的车辆的车牌号。”
这……这是能用数字计算的吗？这完全是随机的吧，喂！
不要把数学这么快就上升到神学又偏离到神道学啊！
“所以，你构建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构建好就被打断了。”
“啊，那还真是抱歉啊，打扰了你这么一个壮举。”
“没事。反正也只是打磨时间，这种模型就算做出来在没有庞大的数据支持误差也会很大的，一小时后的天气都很难预测，更何况是这个。”罗星亚正了正眼镜，“总之，你们到了就好办了。走吧。”
“哈……”
罗星亚走在前面，夏天蓝快步跟上。
喂，好歹照顾一下病人嘛。怎么到了医院还这么对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躺下直接让路过的急救车拉我进去？
“百里已经去打听过警察那边的消息了……她说……”
罗星亚的话还没说完，夏天蓝在后面扯了一下他的外套。
诶？
几个穿着制服和没穿制服的警察从病院的方向走了出来，风尘仆仆的，很匆忙的样子。他们快步从我们旁边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胖胖的穿着皮夹克的警察还快速地瞥了我一眼。
我和他的眼神正好对上，然后我快速地扭过脸去，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秒。
我……脸上有什么吗？
夏天蓝对着那几个警察离开医院的背影，凝视了一会。
“看来，他们应该是从里面发现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