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之前,每当面前的转播画面中有勇者被击败,化作光点的时候,聚集在待机区域的冒险家门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然而不久之后,其他地方的转播画面的人突然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聚集到了一小块区域。我一边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比赛让如此之多的人都凑到一块,一边往前走了几步也好奇那屏幕之中的内容,然而当我看到了那个屏幕上的名字的一刻,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初晴 对战 莱德。
福塔诺西第一和第二勇者的对决,竟然在最不起眼的第一轮就开始了,这场战斗绝对有决赛级的质量。
——由于如此想着的时候太过认真,所以当左耳突然听见让我恐惧了十几年的声音的时候,吓得我几乎心脏都要停止。
「次雪,虽然看样子你大概是赢了,不过怎么这么狼狈?」
虽然早已摆脱了小时候淘气被抓的年纪,但是姑妈突然在我背后响起的声音还是让我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恐惧。故而我反射性的退了一步,回头看去。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魔鬼的身影。
「呼……哈……姑妈,下次能不能稍微发出点声响再说话,你这样子在我背后突然说话对心脏很不好……」
来者并非是参赛的勇者,而是作为赛事举办方来幻境中巡视的初霜三世,也就是我的姑妈,初晴大哥的母亲。
「冒险者如此胆小会辱没初霜家族的名声,你现在是初霜家族唯一的福塔诺西军队编外人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干燥术!』」
姑妈在如此对我说教之后,用法杖对着我施法,随着红色宝珠发出光芒,我终于也摆脱了浑身是水的窘境。
「姑妈,说起来初霜家族唯一的福塔诺西军队编外人员是怎么回事?难道次雨被开除初霜家族籍了?」
我半戏谑的回复着姑妈对我的刁难,结果姑妈说出了让我惊讶的话语。
「次雨她目前是福塔诺西精锐军团符之刃的副团长助理。论地位的话现在她还在你之上哦?所以次雪你也不小了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了……冒险者这种工作朝不保夕的同时收入也没有军队稳定……哎……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吧……」
姑妈一如既往地说教到了一半,随即叹了口气,看着无动于衷的我摇了摇头。不过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七岁的小女孩当上符之刃的副团长助理,说到底副团长不就是初晴大哥么?他真的需要助理么?
在待机区域阴暗的照明下,已经稍微有些上了年纪的姑妈虽然外表上看着还很年轻,但是隐约能在脸上看到岁月的痕迹。大概再过两三年就会把初霜之位交给大哥了吧。而我从小到大一直让她担心,现在有点被半放弃的感觉。
「冒险者自由自在是军队没法比拟的,反正大哥表现得也很好,家族也不需要我担心,虽然非常感谢姑妈给我当冒险者的机会,但是回到军队之类的就还是免了吧。」
这样的对话在我和姑妈之间基本已经成了每次见面的惯例,而我们双方每次的态度也都和现在基本一致。
「哎……算了,你真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我也就不再过多干涉你了。不过次雪,我在这里第一次正式说明这件事。你叫做师酱的那个精灵种,虽然现在在福塔诺西是国宝级人物,但你也别忘了她现在也是有私通深渊种嫌疑的嫌疑犯。要适当保持距离……」
姑妈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陷入了思考。而正当我想反驳的时候,她抢先一步,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即使最终证明了她不是犯人,她对于福塔诺西本质上也是个来历不明的精灵种。在她彻底将所有的底牌交出来之前,绝对不能完全信任她。而且,我看你似乎对她有了在师傅之上的感情……不,算了,这点就放在以后再说吧。」
看着姑妈似乎是在顾忌着我的表情,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反抗,也就顺势点了点头。该说不愧是姑妈么……不过,在所有底牌交出来之前,不能完全信任爱丽丝么……?
我回想起和她经过的点滴。如果不能信任她的话,我又能信任谁呢?如果没有爱丽丝的话,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在土匪的手下丧命了吧。
「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为了帮你,对你不好的人也不一定是害你。人类种最难防范的是身边人捅来的刀子。算了,再说多一些的话,会影响你的发挥吧。我就先离开了。祝你能和初晴在决赛会师。」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姑妈留下了这些话便离开了。
「不看看大哥的比赛么?」
「没必要,初晴会理所当然的夺得冠军的。」
姑妈那绝对的自信有她的理由。倒不如说,所有人都认为在初晴大哥参赛的情况下,个人赛的冠军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吧。
在姑妈拂了一下衣袖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我的心中百感交集。一面是将我从小抚养至大的姑妈,另一面是教会了我冒险者生活的师酱。
爱丽丝她会利用我……?不可能,不可能,但是,但是……
我的脑海中浮现她平时大大咧咧的笑容。如果连那份笑容也是虚假的话……明明是和她一起接触筱井,明明是和她一起去讨伐怪物,虽然之前被深渊种活捉又放了回来……
我的思考断线了。为什么深渊种会让她毫发无伤的回来呢?
之前虽然一直顾忌着没有询问,但是此刻这个问题成了我内心中最大的结。
因为……因为……因为……
我的内心中即使已经为了爱丽丝给出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答案,但我也明白,这些答案都没法完美的解释这个问题。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的话……我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失去体温,我不敢再想下去,于是干脆放弃思考,重新开始注视影像之中的战斗。
然而当我的目光重新回到荧幕上的时候,却出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很确信当我在视线移回屏幕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不,应该说还没有开始。因为在我将视线移动回屏幕的时候,显示的画面还是莱德在矿洞中谨慎前行着。然而只是在眨眼的一瞬间,荧幕之上就出现了「胜者:初晴」的字样。
为了证明不是我的错觉,我观察起旁边其他人的神情,然而他们脸上也都是和我一样好懂的迷茫神情。
在这一瞬间,刚刚还纷繁扰乱的待机区域突然仿佛是有默契一般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
——初晴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一瞬间,我错过了什么?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处在「到底是我视觉出问题了还是我大脑出问题了」这样子的思考之中。
福塔诺西第一和第二的战争。本应该是决赛质量的战斗,本该是史诗级的会面。本该是即使持续战斗上一小时也不会让大家感到意外的异常战斗。
然而就这样突然突兀的,以初晴哥的胜利结束了。
这时我的左肩突然被打了一下,即使刚刚姑妈已经吓了我一次,我整个人还是差点发出悲鸣,而因为惊吓过度一边发抖一边回头一看,马上发现的是和刚刚荧幕中冷酷战士面容不同的柔和面容——初晴大哥正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次雪?是刚刚母亲来找你了么?」
初晴——大哥皱起眉头这么说着,而我也只能勉强撑起脸颊,对他露出勉强像是笑容的表情。
而当周围的冒险者们发现初晴大哥就在他们的身后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射性的离远了三步,其结果就是我们两兄弟像是被其他冒险者围上了一样。
然而初晴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搭理其他的冒险者,而是继续跟我说着。
「如果不是的话,就是刚刚的战斗太惊险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刚战斗过,大概蛮早就回来了吧。」
直到大哥说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也是参赛者之一。原本将要挤满了待机室的玩家不知不觉已经少了一半,大概是因为第一轮比赛都结束了,第二轮也即将开始了吧。
因为姑妈刚刚对我说的一番话以至于我完全沉浸在了我和爱丽丝的关系之间的思考,完全忘记了自己接下来也要进行比赛这回事。
而大哥看着我惊愕的表情,则是把刚刚柔和的表情熟练地切换成认真模式并且说着:
「如果只是第一回合就这么狼狈的话,次雪你就有点让我失望了啊……本来还觉得我唯一的弟弟有可能击败我来着。振作一点啊。」
他说了之后,就握起左拳,再锤了一下我的肩膀。
对啊……即使无法在姑妈和师酱之中做抉择,我还有福塔诺西最强的大哥可以依靠……他这一拳中蕴含的信念,我已经接受到了。
而我也用双手握住了这只包含着信任与鼓励的拳头,随即将他拉到了自己胸前然后靠在了额头之上。
「等,等一下次雪,虽然是兄弟,但是你在做什么啊。」
初晴大哥少有的露出了并不沉着冷静的一面,然而即使他这样我也没有将他的手放开。
在因为姑妈的话而陷入了犹豫和沉思的我,此刻在许久未曾谋面的大哥的手上感受到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温暖。
「大哥,再让我依靠一下吧……」
「次雪,你怎么了?」
我先是听见了困惑的声音响起,接着感受到胸前那只结实但是温暖的手开始放松。
「嗯,没关系的,有大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还有,次雪,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吧。」
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大哥拍了拍我的背部,留下了这一句令人安心的话语。
与此同时,没能让我多留恋,随着熟悉的传送特效。第二轮比赛开始了。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六角平台之上,而这次卷轴上的名字则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