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稍微讲点故事吧。公主殿下。
我和艾萨克都是深渊种的弃子。在几十年前符天殿下统治的时期，有过几次对深渊种进行的大规模进攻，我们是那时的遗孤。
那里很快就被人类种接管了。当时有一位老妇人看我们可怜就将我们偷偷收养了。但是福塔诺西在符天殿下的统治时期与亚人种以及深渊种都是绝对敌对的。所以我们也没能期盼有什么很好的前景。只是能活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时的福塔诺西突然发布了亚人种征收令。无情地福塔诺西士兵来到了每一个最近兴建的新村落——每一处都是从与福塔诺西敌对的种族处夺来的。
我们很穷，同时我们的家人也对国家忠诚无二。她是真的认为顺从政令或许将我们交给国家，我们也会受到很好的待遇。所以她将我们交给了士兵。
我们当然没有埋怨她。毕竟她也曾经救过我们一命。但我们知道，身为深渊种，我们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公主殿下。
我自小就有不一般的天赋。我可以看见自己身边的人未来能做到的成就。大概是以光圈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对这个大陆影响越大的人，光圈就会越明显。
这个能力直接导致了那位老妇人竟然是对的。
或者说，起初她是对的。
在我表现出我的能力以及艾萨克表现出他的勇武之后，当时的福塔诺西真的给了我和艾萨克一份工作。让我们找出在未来将大有成就的亚人种——换句话来说。让我找到对福塔诺西的未来有威胁的所有亚人种。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不如说，我们为我们还能活着而感到庆幸。
我们两个悲惨的人生头一次感受到，自己也是福塔诺西的一份子。
说实话，那种感觉如果让我再次感受，我还是会感到高兴。当然——如果是『伟大』的福塔诺西的话。
但是，渐渐地，我和艾萨克都开始感到巨大的内疚。为那些被我们亲手毁掉的人们。
再后来，符天陛下去世，符莉女王接任。我和艾萨克的工作一直没有停下过。
由我们发现并且制服的亚人种，无一例外都被我们的长官带走了。而且我再没能见过他们。
我和艾萨克都清楚，我们毁了他们的未来。
明明他们在未来都大有作为。但福塔诺西在甚至没有确定是否是对福塔诺西有害的情况下，扼杀了所有的可能性。
但是……我和艾萨克两个人又能怎么做呢？
再后来，我发现了她——我生平仅见过两次的最亮光环，那是只要存在于那里，即使隔着一座福塔诺西城也能见到的巨大光圈。
我跟艾萨克说了这件事之后，艾萨克也沉默了许久。
我们知道，她绝对是会在之后改变世界的人。尤其是作为亚人种，她或许能够将福塔诺西现在的格局彻底改变也说不定。
到了那时……或许我和艾萨克就再也不需要这样寄人篱下做着这样的违心事了吧。
希望你能理解，我从始至终，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福塔诺西人。
所以当时的我和艾萨克遵从了我们的本心。我们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将她交出去。
再后来，长官们来了。说实话，那是我和艾萨克真正动用了真本事的一战。
即使如此，我们也还只是险胜而已。因为是不得不拼尽全力的一战，如果收手的话，或许死掉的就是我和艾萨克了。
如果要对我定下杀人犯的罪名的话，也应该因为这件事定罪。而不是什么截杀勇者。
那时候我们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也就十二岁左右而已？我们自然怕得要死。
但是，被我们保护的她比我们更小。
她孤零零的守着一个完全不像是她自己建造出来的树屋。看起来非常的寂寞。
所以在她面前，我和艾萨克当然不可能表现出害怕。
如果我们都害怕了的话，她应该会更害怕吧。
为了保护她，我和艾萨克没有离开她，而是和她一起呆了一段时间。
我们本以为福塔诺西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也曾建议过她要不要换个住处。但她非常的任性，同时也相当的执拗。坚决不愿意放弃这间树屋，我们也只好作罢。
可能是天意吧？没过两天，福塔诺西全境迎来了灾荒的时期。多半也是拜其所赐。福塔诺西似乎忘记了我们。再也没有派人来找过我们的茬。
但是虽然我说得轻巧，但还请公主殿下您想象一下三个亚人种小孩子是怎样在当时极度排外的福塔诺西活过灾荒时期的。
再后来，灾荒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好起来了的福塔诺西似乎也想起了我们，派出了一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当时的我和艾萨克完全对付不了的家伙过来。那是个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年轻貌美但是实际上是个喜欢唠叨到不行的老太婆猫耳种。真是的，现在想起来她就烦躁。
如果不是她那么多话的话……
不，我失态了，公主殿下，请容许我再次道歉。
总之，那位一眼就能看出其强大的猫耳种当时似乎特意挑选了我和艾萨克在，而我们保护的她不在的场合前来拜访。
她说出了个条件。
『福塔诺西可以对你们想要保护的人不加干预，也同意你们不再担任原来的职务，但是——』
我和艾萨克听到这里就已经完全放心了，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所以即使是要将我们灭口我们也没所谓吧？
当时的我们就是那样的想法，所以没等她说完，我们就点了头。
结果，那个老疯婆子说出了是正常人都不会说出的话。
『但是啊——我一直没有孩子，当然也不想结婚，我看你们两个还挺可爱的，来当我的养子怎么样？』
虽然现在她的性格和当时有些区别，但是很了解她的公主殿下一定也能听出这话很有她的风格吧？
嗯……从你刚才没忍住的笑容来看。我姑且就当公主殿下您理解了吧。
总之，当时的我和艾萨克的回复是这样的。
『如果我们反悔不同意的话呢？』
结果，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即使想在回想起来也会毛骨悚然的威压。
『那我就会解决掉你们两个之后再去解决掉树屋里面的那位。所以我们还是和谐相处比较好不是么？』
对自己人格外亲密，对敌人则是毫不留情。现在的她也还是那样么？
……不，现在是我在讲故事，多余的话题还是免了吧。
总之，就想我刚才讲的一样，作为福塔诺西的回收人员，我们的养母白，也就是巫毒二世将我和艾萨克正式收养了。
你要知道，那可是刚刚发生过大事件的时间点，亚人种在福塔诺西地位最低下的时期。
虽然进入福塔诺西的时候因为我是梦魇，受到了不小阻力，但是最终老婆子她还是做到了。
不过作为百变怪的艾萨克因为可以完全变成人类的模样所以没给老婆子添什么麻烦。
我们也是第一次从明面上站到了福塔诺西的舞台之上。
后来我打听过消息，以前的那只部队已经解散了，而我问老婆子怎么知道我们和那个地方的时候，老婆子总是岔开话题，不予回答。
终于，能作为福塔诺西的一员来努力。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回报。这次是真的好起来了吧。
毕竟老婆子她很强，所以也没人敢拿我和艾萨克怎么样。我们也认真的跟老婆子过着平淡的生活。认真的享受每一天在福塔诺西的生活。
只是，因为我们的特殊身份。我们不被允许离开福塔诺西。但是我们还是有资格参加福光堡的守备。
能够做福光堡的守备，却不能外出，听起来还挺可笑的不是么？
拜此所赐，我们再也没见过我们保护了的她。
不过，不让我们出去反而放心我们在福光堡守卫，大概是因为福塔诺西认为福光堡内有确实能够镇压住我们两个的人存在所以才放心吧。
有这种想法的人压对了。当时的我们确实是可以被老婆子镇住的存在。
如果啊，我说是如果。
如果福塔诺西真的像是那时候那样好就好了。
再然后，时间来到了一年前，艾萨克和我毕竟是亚人种，身体能力要优秀不少，而变身成人类种的艾萨克又作为福塔诺西新一代的最强者——当时那个叫做初晴的小子还没成年参军进入符之刃呢，当时他只是个出道的天才而已。而我和艾萨克已经是符之刃的上层了。我们两个，不，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中的一个接受了来自福塔诺西的指派任务。
这是我们第一次并非通过我们的上级，也就是我们的养母，符之刃的团长巫毒二世来接受任务。
如果讲到底的话，其实这次任务挺简单的。就是现代的最强者带上初霜家的圣剑，对深渊种进行一次远征。
没必要直接灭绝对方，只要取得胜利就好。
毕竟胜利不需要追求毕其功于一役，慢慢积累微小的胜利，总有一天能够达到目标。
当时的我和艾萨克并没有提出异议。毕竟从小我们就算是福塔诺西人了。
之所以只允许我们两个中去一个，是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这是第一次让我们出去，所以留一个在城里防止另一个带着圣剑逃走——这是老婆子告诉我和艾萨克的福塔诺西官方说法。
现在想来的话，这句话应该这么翻译——早就看你们两个不顺眼了，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两个分开然后分开宰了算了。
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个想法是老婆子有的。
但是，福塔诺西之中绝对有这么想着的人。
本来我是打算来当这个勇者的。但是艾萨克正是因为怕这样的陷阱所以才说这个任务由他来做。
毕竟他在福塔诺西的身份是人类种。所以不会有人加害于他——
现在想来，这个想法还真是天真啊……
福塔诺西的那群保守派只要是亚人种就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一个组织消灭了，肯定会有另一个替代品出现。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既然老婆子能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就代表福塔诺西一定有和她一样的家伙也知道我们两个的身份。至少，符曲陛下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不要用那种『为什么能断定艾萨克是被人害死的？』这种眼神来看我。
公主殿下，就让我来给你看看，我在离开福塔诺西的七个月，都找到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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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保护的人……」
「就是你的姐姐大人，爱丽丝。」
……果然如此么？
我还在回想刚才迪凯斯给我展示的东西，看到了那种东西的话……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故事……」
「那是因为福塔诺西没有讲出来。而且公主殿下你不妨查查，我所劫过的每一个勇者目前的状态如何。他们是否每一个都曾是那群保守派贵族的纨绔子弟，因为拿到了圣剑就洋洋自得？而如今他们是否身负耻辱地活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总之，如果你还要叫我杀人犯，请便，我确实在几十年前杀掉了我的长官。但是……多萝茜啊，你还应该庆幸自己的特权能够在这对亚人种充满压迫的福塔诺西救你一命。」
……我的特权能够救我一命？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遭遇表示遗憾，但是迪凯斯卿，我不能理解你所说的话。」
「让我们结束这场哑谜吧。福塔诺西所歧视的亚人种，其实是由百分之八十的极端保守人类种混蛋贵族来定义的。亚人种的定义……似人非人的人种,可以是智商低于人类的生物,也可以是超越人类的极限生物。所以福塔诺西不仅歧视下位的兽耳种，还歧视上位的精灵种，矮人种，甚至龙裔。」
……不能理解，无法明白。
迪凯斯卿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如此想着，但是我握着符尔塔的手却在一直颤抖。
「虽然在民间的表现也就仅仅止于被唾弃，被撇白眼，但是，如果除了四大贵族的亚人种高到了一定的地位，那群福塔诺西中只不过是因为开国时的一点功劳就居功自傲的极端人类种主义者。就会不顾一切的解决掉你。不顾任何代价，你懂么？无论是精灵种，矮人种，龙裔，甚至是千羽神本人！」
……不懂，能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我完全不明白迪凯斯卿为何此时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我还是在颤抖。
「艾萨克威胁到了那群人类种的地位。那么强大的他都被那群人弄得人间蒸发。拥有能力而且甚至于不死的我威胁到了那群人类种的地位，那群家伙把我丢入符尔塔，永远不得翻身。我们两个明明都是为了守护福塔诺西而行动的勇者……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猜猜如果那群家伙知道了国王是亚人种呢？他们会怎么做？把国王污蔑成深渊种然后起义？还是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再简单点来说，身为半神灵种的符家到现在为止也没被那八成的极端保守人类种混蛋贵族发现。还真是幸运啊！」
那是迪凯斯卿包含着嫉妒，愤怒，夹杂着其他情绪的一句话。
我是否从一开始就在畏惧这句话呢？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虽然我无法分辨平时的迪凯斯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我明白的是。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包含情绪的话。
我回头了。
我畏惧了。
他，了解福塔诺西王族的秘密。
我……
「等一下，多萝茜……兴许我能帮你。」
「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回来，我能和你一起研究人类和亚人种共同走向未来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