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双剑不是小哥你的擅长武器吧?」
「用着不顺手武器的不只是我吧?不管怎么看,你也不是擅长用那柄破枪的人吧?」
刚才轻松地气氛完全消失了。此刻,满是训练草人的训练场已然化为战场。
敌人优先丢下了手里的旧枪,从身后取出了一对泛着月光颜色的双剑。而我也将双剑丢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艾尔芙林的圣枪。
双方的武器类型在一瞬之间完全反转了。
「「恩,还是这个比较趁手。」」
与眼前的神秘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双方的距离不到五公尺,而我手中的枪就有两公尺长。但是,对于眼前的敌人,这份三公尺的距离想必不算什么。
「那么,虽然我还挺喜欢你的,但是既然被命令在这里守着,就不得不打一架了啊。」
我没有回复眼前的家伙,对于必须打倒的人,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那把枪,但这只要打败他之后再问就好了。
「来吧。」
没有赘余的话语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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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加速到极点,
旋风,或许称之为暴风更为贴切,久违手持月光双刃的我看着眼前的这孩子疾驰起来。
「还真是有种啊——!」
那是要将我打入地狱的枪之一击。
用枪刺向面门,如果说我是暴风的话,他用全身为其加速的枪尖便是神风。
枪尖突破音障,在空气中发出爆炸的响声,但即使是如此急速的一刺,也被我用短剑架开了。
看来本领还没怎么退步。我还是有资格看看这小子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的。
虽然将攻击架开,但对方当然不会收手。
停止了疾驰的,是我这一边。
敌人不允许我的疾驰。距离枪仅仅两公尺都无法接近。
对于使用长兵器的人,保持距离是常理。只要迎击进入自己攻击范围的敌人就好。因为贯穿踏进来的外敌,要比自己进攻来的容易。
但是眼前的荆棘流氓不管这个。
他甚至主动缩短距离,连我的前进都不允许。
那个性并非混混,更像是烈火。
一击接着一击,缩短着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知道停止。
——对于使用长兵器的人来说,缩短距离无异于自杀。
利用距离优势压制敌人,控制战斗,才是枪的战斗方式。
所以,不断缩短距离的这小子没有胜算。
——但,我也明白,那只是常理罢了。
喉咙,肩膀,眉心,心脏,没有漏洞贯穿而来的圣枪,没有让人躲闪的空隙。
正常的高速行动会留下残像,但他的刺击却是连残像都消失的高速穿刺。
每一击虽然能被我勉强弹开,但我的动作也会被封住。稍有不慎,只要中了一枪,接下来等待我的就是被戳满窟窿吧。
但我好歹也曾经辉煌过。
弹开逼近眉心的枪尖,我和圣枪以同等的速度踏进一步。
目前为止,他的招式是以突刺为主。但实际上,枪的基本战术是挥动的广范围横扫,并非能够轻易抽身躲开的攻击。
后退的不够快会逃不出枪的间距,尝试反击闪躲会被切开腹部,轻易上前的话,加速到极致的枪柄可以轻松击断人的肋骨。
再加上,我并没有穿着重甲,如此一来,想要踏入对方以圣枪构建的暴风领域就会变得相当困难。
——不过,对方并没有使用这种战法。
他目前为止使用的全是突刺。
高速的一刺,确实地贯穿要害的确是很恐怖。
但既然轨迹只有一点,只要看清楚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躲开。
我只要用月光短剑弹开朝着要害而来的枪柄,让枪稍微偏离轨道,就会产生空隙。
是因为刚刚看到了那把枪所以失去理智了么?还是即使在现在他也轻敌了呢?
——看来,我有必要继续给他上一课。
长武器的优点是自由度高的攻击距离和间距,自己缩小那优点的时候,就是败北之时——!
「——」
「——唔!?」
我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那是宛若时间逆流一般的噩梦。
圣枪翻出的一击,比之前的突刺还要迅速。
打算使长枪偏离轨道,用短剑去弹开圣枪的我,连同短剑一起被弹开了。
对方的枪没有收回的空隙,只有不断进攻的凌厉。而且,仿佛是唤醒了封存已久的战斗记忆一般,每一次突刺,都比上一次来的更加凌厉。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要吃不消了。
轻敌的是我。
在那个荆棘流氓的枪上,不存在作为用枪之人的常理。
是这样啊……他早已经就将这条路走到极致了啊。
但这毕竟是不换气的连击,只要找好机会,坚持下去,对方的攻势就会自行衰弱。
如此想着,我稍微后退,用月光短剑将枪弹开,拉出了一点空隙。
但这一点空隙并没有给我争取到多少时间,他在分开的间距内再疾走,放出了更强烈的一击。
——要死。
实体的死亡向我袭来。而我也为面前这家伙的成长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恩,这样的末路,还挺适合我的。
然而,在这一击之下。被破坏的只有我用来包裹头部的黑布而已。
魔道具被破坏,声音伪装也失效,黑布之下的我,让面前的流氓陷入了迷茫。
而我,也在这手下留情的一击下陷入了迷茫。
一切,都是从秋雀的最后一次任务开始。
那是对一家背叛了福塔诺西的贵族进行肃清的任务。
作为符之暗刃首领的秋雀,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任务。所以没太当一回事。
但当我看到他们家唯一剩下的那个孩子时,我陷入了犹豫。符之暗刃行事应当果决利落。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但,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和初霁的孩子快要出生了,还是因为我在心底早就讨厌了这一行呢?
那孩子大概也只是刚刚懂事的年纪。将其抹杀应该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那时的秋雀,没能做出这个决定。
他背叛了组织。
对队员说已经全部完成肃清,将这间豪宅点上了火,又偷偷将那个孩子带了出来。
是为了赎罪么?
我不知道。
但为了避免那个孩子再被福塔诺西追责,名为秋雀的男人将那个孩子送到了艾尔芙林。联系了自己在艾尔芙林的徒弟,让他想办法将那孩子培养成优秀的人才。
在那之后,符之暗刃的首领秋雀死掉了。与妻子约定了福塔诺西需要变革,需要秋雀时会重新出山之后,秋雀将一切都埋葬,取而代之的,福塔诺西多了个普普通通的商店街老板。
甚至,连这段相当重要的记忆,也被名为睡鼠的老板封印。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二十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名为睡鼠的男人没怎么尽过身为父亲的责任。初霜家的两个孩子虽然都茁壮的成长着,也都明白自己有他这样一个长辈,但睡鼠总是孤身一人。
就在他快要将一切忘记,真的成为普普通通的商店街老板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混混。
那是个有些不拘小节,说话行事都有些让人讨厌的流氓。
但即使是这样的家伙,他身边的那个精灵种也只是一边埋怨着他,一边跟他行动着。
是在哪里见过他么?
不,自己在福塔诺西这么多年,应该没怎么见过这样暗金色的头发。
除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以外。
那,眼前的这个流氓是那个孩子?
不,不太可能吧?我明明让弟子把那孩子培养成人才来着。眼前这个带着刺的流氓是什么啊?
当时的睡鼠只是如此想过,就将这个想法抛弃。没再多想。
再然后,当天夜里,睡鼠像是平常一样去酒馆喝酒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流氓。
那人果然是个流氓,强硬的对他人搭讪,擅自让别人请自己一杯,甚至丢着女朋友在楼上自己下来喝酒。
但,睡鼠还是坐在了他的旁边,请了他一杯。
「这什么?我对大叔可没兴趣啊?」
「喝吧,你在不久之后也会变成大叔的。」
这简短的对话是两人新关系的开始。
一开始睡鼠也觉得这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次巧遇,在那之后两人将再无交集,但当他发现,那个流氓每天都去喝酒的时候,或许是在这个流氓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孩子走歪了的影子,他正式下定了决心,和这带刺的流氓成为酒友。
大叔这一辈子,这双手能打人,能威胁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抱紧自己的孩子。
但至少,和走上歪路的孩子,喝喝酒,成为酒友,还是做得到的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两人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酒友。
从那时,他得知,眼前的流氓就是自己当初送出去的孩子。他先是成了艾尔芙林的情报人员,阴差阳错地又成为了龙骑士。随性成长的他最终做出了携公主潜逃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自己或许造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出来。大叔有时候会这样想。
但每天都喝酒的日子没有太久,这个带刺的流氓找到了愿意接纳自己的队伍。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那个队伍的队长,正是睡鼠的侄子次雪。
他做好了与那孩子告别的准备,但那孩子还是每周有那么两天,专门来和大叔喝酒。
这当然不是个好习惯,但对于某个大叔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初霁也找到了自己,福塔诺西需要变革。『秋雀』不得不出山了。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比起做改变福塔诺西的先驱,大叔我更想成为你的酒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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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自信满满的决胜一枪,虽然能够将对方刺穿,但我选择了将对方的面罩挑落。
但在挑落面罩之后,我和对方都陷入了沉默。
在那黑布面罩之下的面容,是带着半张猫假面的一位大叔。
虽然二十年前猫假面大叔的样子我早已记不清。但眼前这位猫假面大叔的脸轮廓我可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我每周都会和他一起喝酒的大叔的脸。
「你是……秋雀吧。」
我刻意避开了睡鼠这个称呼,我害怕如此称呼过后,我便无法下手。
钝枪,猫假面。符之暗刃的秋雀,商店街的睡鼠。
困扰了我二十年的谜题在一瞬之间被解开。
眼前的这位大叔,大概既是我的仇人,又是我的恩人。
但,目前,他是我的敌人。
「嗯,我是秋雀。福塔诺西符之暗刃首领,二十年前剿灭叛乱贵族行动的指挥者。也是,受初霁所托,将潜入的敌人斩杀在此之人。」
「那,我再进行一次自我介绍,我是艾欧,人称福塔诺西之恶,带刺的荆棘流氓,二十年前被某个带着猫假面大叔拯救,送到艾尔芙林之人。也是将他送给我的枪之道走至极致之人。请多关照。」
话毕,我摆出了最终的架势。
那是,曾经稍微给某个使枪的冒险家和爱丽丝露过一手的绝技。
也是对眼前这位,与我有着二十多年孽缘的大叔给予的最终答案。
非常感谢,您给了我新一次的人生。
非常抱歉,我活成了荆棘流氓的模样。
但,即使如此,我也非常满意我的人生。这一路上的事情,真的很有趣。
秋雀手中的月光短剑发出光亮,没有丝毫退缩。也是最终一击的架势。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每周两次出去过夜喝酒已经不是再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和某个大叔多聊一会。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比起成为冒险家,当勇者,我似乎更喜欢成为大叔的酒友。
所以。
「「再见了——」」
错身而过,这场战斗,宣告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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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死后,攻进福塔诺西的那群家伙,会是什么表情,光是想象就有些难过。
爱丽丝除了讨厌英雄以外,还讨厌哭泣。
一想到那群家伙要为自己哭泣就一肚子火。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
不,死掉了的话,就不用道歉了。但即使如此,还是讨厌泪水。
我做着最后的祷告。
「——对不起,弟子们,妹妹,我大概要先一步退场了。」
所以趁着现在道歉。
虽然道歉没什么用,但是至少让情绪稳定下来了。
毫不迟疑,暗杀者的右手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心脏上方。幕后黑手则是在暗杀者的旁边看着他。
即使如此,我也丝毫没有感受到死亡袭来。
也正因此,求生者的奇迹没有丝毫发动的迹象。
有些恐怖,还是闭上眼睛吧。
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脏在眼前被巧妙地摘出来。
啪沙。
那是极为利落清脆的一声。
心脏被贯穿,流出大量的血液。
这个经常被初霁使用,作为福塔诺西之根的办公室,在此刻成为了弃尸场。
「————呜」
痛苦的喘着气的。
是爱丽丝。
鲜血滴落地面。
从高处落下,发出滴答滴答声。
这声音是从俯视坐在椅子上精灵的幕后黑手胸口流下。
「————咯唔!?」
大量的血液,从食道逆流而上。当胸被刺穿一个窟窿,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从背后而来的一刺,来自艾尔芙林的国宝圣枪。
「————」
幕后黑手冷漠着脸。
嘴角沾满鲜血,视线投向站立在身后的『秋雀』。
「秋雀,你——」
「再好好看看吧,腐烂的根啊,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眼前的秋雀将人皮假面撕下,露出了一张猥琐的臭脸。
眼前的,是一位如同荆棘一般难缠的流氓。败在福塔诺西之恶手下,大概福塔诺西之根也不会有怨言吧。
艾欧抽出圣枪。
初霁没有留下半句遗言,倒地没命。
再怎么究极非人之道,拥有上天庇佑,计划至如此地步。初霁也终究是人类。
被圣枪贯穿心脏,没有不死的道理。
眼前的荆棘流氓对我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
「抱歉,爱丽丝老大,路上酒馆的酒太好喝了,所以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