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啊！”
把切好的菜叶扫到一边，林忱打开煤气灶上青蓝色跳跃的火焰。
“不过，这不重要。”
熟练到相信就算让他闭着眼也足以轻松完成的一系列动作，更加证明了先前那句——
“你看我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是多么讽刺。
手中空空如也的谢唯局促地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毯上，脸色一直没能从红与白之间跳脱出来。
她默默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却驾轻就熟将蔬菜倒进油锅里的林忱。
和几分钟前的自己反差鲜明。
“那、那我……”
既然待在这里只是碍事而已，又何必继续丢人现眼地站在这里？更何况，这个人想让她出丑的目的也达到了。
“就先、先去收拾……”
话说得有些艰难。
这是她彻底认输的标志，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洋溢在微微起伏胸口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知是用羞惭，还是用委屈形容更好一些的——
简单的情愫。
谢唯抿着嘴唇朝后退出两步。
然后，她的手被那个逐渐模糊在不由自主漫出的泪花里的讨厌鬼抓住了。
“你、你干什么！”
下意识地，她发出难以抑制的哭腔。
虽然只有一点点。
“我说过那边待会一起收拾了吧。”
不解风情地皱着眉头，林忱说道。
其间谢唯有努力过挣开他的手，结果当然是徒劳。很快她就放弃了。
“可是——”
“帮我拿一下酱油。”
谢唯沉默了一阵，像在酝酿接下来发作的情绪。但在那之前，她的手就被轻轻放开了。
“……”
于是她再次陷入沉默。被迫地。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有点泄气。
“……在哪里？”
她怔怔盯着没事人一样转回到灶台前的林忱的背影，折磨了一会已经皱巴巴的裙角，然后问。
“向右看。倒数第三瓶。”
“可第三瓶是醋。”
依言凑到桌子旁边找寻之后，谢唯不满地说。
林忱抽空瞪了她一眼。“那就第四瓶。你长眼睛了吗？”
“给、你！”
强忍住把好不容易发现的酱油瓶砸到这家伙后脑勺上的念头，谢唯气鼓鼓地拍拍他的肩膀。
咬字很重。
“谢了。然后是帮忙把米倒进电饭煲。定时多少知道吗？”
“……大概？”
底气十足——恰恰相反的回答。
一边这么支吾，一边被乖乖使唤着的女仆小姐匆匆取出手机。几秒后，她以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它放回口袋里。
“懂了。”她说得不大坦荡。
“好样的，那就快动手。”
林忱适时关上火，站在踮起一点脚尖的谢唯背后，看她笨拙地把怎么看水都没有加够的米粒倒进电饭煲。
他默默添了半勺水。
直到正在工作的红字亮起，两人才同时松一口气。
“完完全全的新手，亏你刚才还能说出那种大话。”
“……”
虽然说的全是事实，但就是让人火大。
擦去额角滑下的汗珠，谢唯没好气地瞪了不忘补刀的林忱一眼。而后者已经在她发作之前离开了厨房。
“喂，等一下——”
她刚拉开门追出去，就被迎面递来的水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先喝水。”
还有臭屁的命令式发言。
“可是，我不渴。”
“你嘴唇都裂了。”
“唔。”
举在一步远位置的手稳稳托着杯子，一副她不接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那、谢谢……”
谢唯接下水杯，小小啜了一口。
应该是有特意用凉水混合过，微热的水温恰到好处。流遍全身的暖流渐渐捂热了因为碰过冷水而有些冰冷的手。
“呼……”
痛快地呼出一口热气，身体一下子舒服起来。
她学林忱那样拉开餐桌旁一张椅子坐下，才发现林忱不见了。
回过神来，一件显然带有他人气味的校服被搭在肩膀上。
“披着。”
平淡的声音从背后阻止了她试图摘去外套的手。依然是充满命令意味的口吻，但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顺带一提校服上也没有汗臭味。
如果不是刚洗完的话，就只能说明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不爱运动。
“……好。”
生不出抗拒的意思，谢唯低低地回道。
一旁的椅子上，已经保持凝重神态很久了的林忱煞有其是地坐了下来。
“……咳咳。”
他清咳了一声。这让一直偷偷观察他侧脸的谢唯紧张起来。
难道要挨骂了？
“我认真想过了……”林忱说。
“我在听。”
他的表情确实很认真，所以谢唯也听得很专注。不安分的拇指来回摩挲着杯沿，擦去上边的水珠。
然后林忱开口了——
“你的人设，不如就设定为冒失属性如何？”
“……”
“……”
过了很久——久到林忱都忍不住想打哈欠了，他才收获到一点些微的反应。
谢唯把头歪向一旁。“你难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你不觉得这很重要吗？”
林忱喝了一口水。
厨房里传出电饭煲工作时蒸蒸的闷响，以及尚散发着热量的油锅煎煮存放在里面食物的声响。
——委屈消失了。
抱歉，似乎有点突然。
怎么说呢。总之少女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是足以扫清积攒的种种不满的欢畅感。
——“这家伙都傻到这种程度了，再和他一般见识就太过分了呢。”
这样的欢畅感。
虽然可能会和所谓的自我安慰相混淆。但只有这点请相信：少女此时此刻是真的感到难过渐渐消失了。
虽然很奇妙，但请相信。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啊。”她忍着笑。
“喂，我可没说还要加上毒舌属性！倒不如说，请务必把毒舌属性去掉，你这方面太巅峰造极了。”
放下杯子添水的林忱如是认真反驳道。
很好，看来这人已经魔怔了。
谢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是很浅薄而温润的黑色。
“你有在听吗。”
他是故意转移话题来让自己振作起来的——
嗯。
一千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呢。
这样的少女漫情节，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在眼前这家伙身上出现。少女可以肯定。
“主人，我也要加水~~”
她刻意倾着身体，用软糯的声音说道，并递出自己的杯子。
为什么总是想和他较劲呢。
女仆装扮的女孩渐渐意识到这是件多么没意思的事情。
——明明自己就握有令他无法抵抗的武器啊。
她撩起垂下的头发，一边带着笑意看着少年因为刚刚那声轻唤而差点跌回椅子上，一边想。
艰难地爬起来，林忱咳嗽了一下。但谢唯脸上的揶揄并没有减少。
“……有茶，喝吗？”
“听你的~~”
“——拜托正常一点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