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马蹄踏地,点之即收;木轮撵泥,车辙尚浅——疾!
啪!啪!啪!啪!摔鞭抽击,毛皮泛红,骏马嘶叫——急!
两马共架,更疾!更急!像是逃命。
拱形的车棚中,里斯只觉得屁股与木板不停碰撞,又害怕头顶木棚轰然散架。
里斯透过眼前的特质镜片看看一白,她脸色煞白,眼睛紧闭眉头紧皱。似是木轮压过道坎儿,整个车棚更加猛烈地一颠,自己屁股再次撞击木板时便听到她发出闷哼。
里斯冲隔着一面帘子的驾驶位置大叫:“慢点!”
回应他的却是啪啪的鞭子抽击声。
“女马的!”里斯破口大骂,伸手去掀帘子。
手刚伸出便被拦住,对面的乃木摇摇头掀开后面的帘子,借着月光,里斯看到一辆马车紧紧跟在后边。
乃木道:“从出城他们就跟着。”
里斯道:“在跟踪咱们?是追兵?”
“八成是”乃木伸手比个八字,又张开手掌然后紧握成拳:“毕竟才出城不远,要是过个镇子他们还不放,就是十成。”
里斯怀里抱着金属弩弓,握着弩柄的手紧了紧,既然八成是,那就灭了他们!但又一想,万一真就中了这两成岂不是伤及无辜?再说了,我们才是恶的一方啊,杀掉追兵不算伤及无辜吗?他们只是想将恶人绳之以法。
车棚剧烈抖动,一白痛叫出声。
女马的!老子就是恶人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杀三个还特娘的是杀,那就多杀几个吧!
里斯转动弩身侧面的转轮,弩弦拉满,箭矢填装。这时,驾驶位置传来图杰平淡的声音:“车轮,毁掉车。”
里斯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以金属弩弓巨大的威力射毁对方车轮,对方速度也是其快,车轮一毁定是车毁人亡。
忽地有念头闪过,里斯掀开帘子抬弩便射,箭矢精准且致命,贯穿细长的头颅,高大骏马带着马车划出长长一段距离,车棚也只翻滚两圈。
里斯暗道:应该死不了。
车棚中的贝琳娜道:“真准!”
乃木却道:“我要是你,就射车轮,就算车里边儿是眷族也给他摔得起不来喽,眷族那么厉害,万一用跑的追上咱们呢?”
里斯笑笑:“眷族也跑不过马啊。”
突然,里斯笑容止住,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一白裤脚滴血,在其脚下已有一滩血迹。
该死!
“停下!”里斯大叫,车却未停。
转轮转动,弩弦张开,里斯语气冰冷得如同箭矢之尖,可以杀人:“停下。”
马儿嘶鸣声响,车棚抖动渐渐减小,马车停了。
一白闷哼声响,背靠车棚缓缓滑倒,昏过去了。
里斯猛地伸出手掌将她拉住,她险些就栽下马车。看着昏迷的一白,里斯张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眼中尽是焦急。
“快看她伤口!”乃木叫道。
犹如一个霹雳打在心头,里斯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连忙将她身体放平就要掀起她腹部的衣服。
“用刀!”乃木又叫道。
里斯赶紧住手,自小腿抽出匕首,屏住呼吸,用锋利匕首一点点划开她印出血迹的衣服,随着匕首沾染的血水越来越多,它离伤口也越来越近。
“下车,马上。”车外传来图杰的命令,他声音平淡得毫无感情波动,如同置之事外,他的话语总是充满强迫而不带一丝情感,如同腰间长刀。
火!怒火!它们瞬间升腾而起,灼烧里斯的心脏!收缩!里斯的心脏在收缩!其中的鲜血喷薄而出,炙热的鲜血冲击血管又顺着血管涌遍全身。
几乎在同一时刻,热血冲过动脉注入大脑,里斯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突然,比热血冲击大脑更加突然,炙热,比体内鲜血更加炙热。炙热的液体流过里斯手背,几乎灼伤了他的手。
我都干了什么!
匕首锋利的刃划破本就染血的肌肤,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真恨不得剁了这只猛一颤的手!真恨不得杀了这个猛一怒的人!
有人轻拍里斯肩膀,将他从激动思绪中拉回,他回头望去却是乃木沉声道:
“够了,堵住伤口,先下车。”
“一白怎么办!”
“下车!”
众人下车,一白也被里斯和乃木小心的抬下来,她腹部裹着里斯仅剩的外套。
“图杰!”里斯蹲在地上手掌托住一白的头,声音颤抖道。
“想她活,听我的。”图杰淡淡道。
里斯道:“说!”
图杰道:“你驾马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直到离开茶夷区进入布赖区,并与布赖区的暗弩小队汇合。”
里斯道:“你让我引开茶夷区眷族?”
图杰道:“对。”
里斯道:“我到达布赖区便可以摆脱茶夷区眷族的追捕?”
图杰道:“对。”
里斯道:“与布赖区暗弩小队汇合就可以得到解药?”
图杰道:“对。”
里斯笑了:“你还挺贴心。”
图杰也笑了:“不谢。”
风如刀,刮过里斯后颈,月如水,照不亮前方道路。
里斯又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真诚,他说:
“图杰,你欠我一条命,我不用你还,但如果一白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杀了你。”
“雨恩、贝琳娜,你们也欠我一条命,我也不用你们还,照顾好狮子,谢谢你们了。”
里斯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但却停在她月一般白的面前,他不能摸下去,决不能。
我这一去凶多吉少。
我这不过是徒增伤感与不舍。
我可能会更不忍离去!
里斯起身走向马车,脚没停,头没回,只传来一个字:
“快!”
他是让他们带着一白快离开并藏起来,也好给她疗伤。
雨恩拳头紧握目光闪烁,有长刀刀鞘缓缓而来,抵在他的胸口,刀柄端传来淡淡的声音:“不用挣扎犹豫,你若想去陪他,我就让你变成尸体去陪他。”
贝琳娜眼中有泪,张张嘴巴却又捂住,无望的……
里斯来到马前,它们高大健硕,凹凸肌肉富有力量之感,它们靓丽动人,犹如先抹一层血再泼一桶油,月光一打,鲜红之色的皮毛锃亮锃亮的,美神也会对它们心生嫉妒。
与它们相比我不过是个弱小丑陋的人。
它们会成为我的助力吧。
它们是力与美的结合,它们是好马,那车,自然也是快车。
里斯已坐到快车上,只是一鞭,“保重”的声音已被快车超越,又是两鞭,自一白身上反射的月光也已被快车撇在身后,再是三鞭,心中悲伤情绪迸发快过了眼中泪水滋生。
马车拉着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