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前途
“假死计划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布洛尼娅说。
“哈哈,这听起来还不错,到时候你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就好了。”张先生说。
“布洛尼娅有个问题。”
“说吧,我看情况解答。”
“您刚刚说我们要去克茜拉的家,那是在哪?”
“她没告诉你吗?”看到布洛尼娅摇了摇头,张先生笑着说:“那估计是她还不是很信任你。不过现在应该信任了,毕竟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在那里住了。她之前有段不太好的经历,所以她的保护思想比较强,对陌生人防备心理很重,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种病态。”
“老张,你又开始说我坏话了。”克茜拉不知何时醒来,笑着说道。
“哟,咋不睡了?”老张也笑着回道。
“这不是听你说话了嘛。先不提这个,你去东方发射场待几天?”
“嗯......不知道,看情况吧。”
“那你这不是要一下全发射完吗?”
“算是吧,也不是很对,很快就能完事,而且别的地区也在发射,项目进度很快,大大超出预期,现在估计,2月内就能全部链接完并可以进行测试了。”说到这,老张突然坏笑着说:“你们的时间可就不宽松了,加把劲赶工程吧。”
克茜拉靠回椅背,恰好看到了此时一脸茫然的布洛尼娅。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张先生设计了一种机器人,工作方式类似于DNA聚合酶,能快速把天钩所需的线缆连接起来,这种机器人体积小速度快,一次发射一堆,所以大大提升了天钩计划的工程进度。”
“那你为什么工程紧张了?”布洛尼娅问。
“因为我是做航天飞机设计和对接口设计的,他们一完工,我这就得出完整的一套方案,但现在我们这里进度缓慢,我下2个月恐怕要爆肝了。”克茜拉说完,顺势靠回了椅子,一副累的要命的样子。
“当然,布洛尼娅,我不会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的,我也会同时帮你解决希儿的事。”克茜拉又补充道。“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就去问问那个量子领域的专家。”
“你是说那个做量子试验的总指挥?”老张问道。
“是啊,你见过他?”
“不是,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老张压低了语气,说:“他几天前自杀了。”
“什么?”
“什么?”
克茜拉和布洛尼娅异口同声的问道。
“几天前我才听说这是,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想不开了?”
“确定是自杀吗?”克茜拉问。
“当然,他还有个遗书,挺玄乎,写的是....让我想想,哦对,是黑底白字写的‘我们活在毫无希望的世界’,可能他知道了什么。如果你们要问问题,可以去找他的学生,他学生也挺厉害的。”
“那他想到了什么?”克茜拉说:“我之前就看见他这人怪怪的。”
“不知道,我建议你也别想太多,他想到不好事还能自我终结,而你不行。”老张试图让这后半句带有幽默感,但他失败了。
“唉,算了,别管这事了,我还是去找他学生吧。”克茜拉轻声说道,言语中充斥着沮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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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几天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海参崴周边的山下。
“呼,终于从这车里出来了,好久没坐这么久车了,谢了老张。”
“没事。”老张笑了笑,对布洛尼娅说:“留下我电话吧,之后克茜拉走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或需求,打电话问我就行。”他顺手递给布洛尼娅一张纸条,上面是他的电话。“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应该没了,还多谢你帮忙。”克茜拉说。
待老张走后,克茜拉带着布洛尼娅往山区里走。
“不是要去你家吗?”布洛尼娅问。
“是啊,我家在山里。应该还有比较长一段路,而且估计不是很好走。”
克茜拉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后,轻声对自己的机械臂说:“雪松,2台乘坐式无人机。”
两个白色的无人机突然在空中出现,这两台无人机整体为扁平的圆柱,上面刚刚好能站上一个人,圆柱下段开口,悬浮时有微弱的电流声和一种类似于琴弦高频震动的奇怪噪声。
“你刚刚说什么?雪松?”布洛尼娅问。
“嗯,这是AI的名字,我一般不怎么用语音功能,这个AI等级比较低,只能执行命令,我总是怕在其他情况下AI错误识别指令,在人群里突然出现无人机,或其它东西,那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克茜拉笑了笑,又说:“距离我家还有一段山路,坐这个快一点。”
克茜拉手动把无人机高度降低,自己站了上去。说:“你也上来吧,很稳,不必担心。不过你要么站着要么蹲着,总之不要把你身体部位离下段太近就行。这是用别菲尔德—布朗效应做的飞行器,用超高压驱动,这玩意功率相对低,高度有限,撑死了能上10米,再高就不行了。”
布洛尼娅也站了上去,无人机在刚刚站上去时略微下沉,随机自动回复高度。
“走吧,路线设置好了。”
.........
大概是20分钟,无人机跨越各种地形,带着她们去了目的地。“我们到了。”克茜拉说。两人灵活的跳下无人机。布洛尼娅看看四周,并没有一个房屋,反而是眼前深邃黑暗的山洞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是穴居人?”布洛尼娅半开玩笑的问。
“哈哈,没错,我是,不过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克茜拉走进山洞,对洞壁边的一块小石头踩了一脚,一个石门被打开,里面是现代化的家居,有3个房间,里面空调,饮水机,厨具等等一应俱全。
克茜拉以进来就走向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床,随机躺在床上,舒展成一个“大”字,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我家了,好久都没回来了。”克茜拉感叹的说。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哀愁。
看着在床上舒展开来的克茜拉,布洛尼娅久久无言以对,这绝不像是老张所说的保护心态严重的人,倒像是个普通小孩。不过,布洛尼娅突然有一瞬间的害怕,她意识到这里已经完全是克茜拉的空间了,自己未来可能长期呆在这里无法外出,甚至........
“砰”
一种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砰”
又是一声,布洛尼娅坚信自己的耳朵,童年的经理让她无法忘记这种声音——枪声。
“布洛尼娅出去看看。”她近乎是本能反应向外冲了出去。丝毫不顾及眼前正在床上躺着的克茜拉。
“太快了。”布洛尼娅心里想到。“天命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她的假死和她们的位置,难道这从一开始就是奥拓和克茜拉设的局?为了把自己骗进没人的地方,好杀掉自己?”
布洛尼娅身后的重装小兔也显现出来,坚硬的盾牌随时保护着主人。
布洛尼娅跑着离开了黑暗的山洞,外界的阳光刺眼的照射过来,当她适应眼前的光后,外界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外面是6个人,4男2女,其中一个还是很年长的老人,那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眼角还泛着泪光。除了老人,其他人都拿着手枪。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那是很久前的苏(反和谐)联军服。老人的胸前挂着一块变形严重的徽章,那是被子弹击中后留下的印记。
几人看到布洛尼娅和她身后的机器人,也朝这不看来,不过那个老人仍然还盯着一旁的杂草。
正当布洛尼娅不知如何解释时,克茜拉突然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让你的机器人回去吧,我简单解释下,他们是苏联红军的后代,经常一起来这里为先祖哀悼。”克茜拉指了指一旁的杂草,布洛尼娅顺着看去,发现在杂草中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树立其中。
“那是墓,战士的墓。他们每次来都会朝天开枪,我很早直接就听见过,只不过一直没出来看过,都是在暗处观察。”
克茜拉突然立正,向他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用纯正的俄语说:“Примите мое почтение, товарищ.(请接受我的敬意,同志。)”
“走吧,我们回去吧。”克茜拉拍了拍布洛尼娅,让后者从刚刚的场景中恢复,两人回到了洞穴内。
回去后,布洛尼娅轻轻笑了笑。
“你笑什么?”克茜拉问。
“笑我可笑。”布洛尼娅回应到。
布洛尼娅心中想道:“确实,如果这是克茜拉设的局,那自己早就死了,哪里用的着把自己骗进山洞里,在车上时就可以在睡梦中刺杀。”她放下了对于这个逆熵成员的戒备。
克茜拉没有管布洛尼娅的话,说:“你不必这么急。”克茜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回床上。“这里基本安全。他们只是来缅怀一下,不用管他们,你之后可能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简单介绍一下什么是你需要做的。”
克茜拉指了指头顶的灯,说:“这是日光灯,用遥控器开关,你每天必须照射5小时以上。厨房里有食物,你可以自己做,如果没了打电话给老张,他会给你安排。还有,我不建议你外出,有什么事问我和老张就行,尽量避免被被人看见。当然,我们的交易也还会进行。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布洛尼娅说,顺便也坐在另一个床上。床头摆放着几张照片,有2张吸引了布洛尼娅的注意。一张是4个人的全家福,另外一张是一个小女孩在破损的苏(反和谐)联太空海报下,举着自己的玩具火箭。
“这是你?”布洛尼娅指着第二张照片问。
“哈哈,这是我......嗯...我也不记得是我多大时拍摄的照片了。这是我最喜欢的照片。”
照片上,破损的海报与小时候的克茜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是2个时代的交替。
“你从那时侯就对航天感兴趣了?”布洛尼娅饶有兴趣的问。
“比那更早。嗯.....我也不记得多早了,那一段时间的记忆真的记不清了。”克茜拉苦笑着说,似乎想要尽快跳过这一段时间。“在温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我能记得一些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布洛尼娅又把目光转向另一张照片,那张全家照片上,每个人都在微笑,能看得出来,那时侯的克茜拉与现在不一样,在某些方面上,现在的克茜拉与照片上似乎是两个人。旧时更加天真,而现在的更加现实。
“这是你吗?”
“不像,是吧?哈哈,我觉得也不像。”克茜拉带着自嘲口吻说:“拍这张照片时,我还处在相对安全舒服的时间,从现在再往回想,我自己都会感到惊讶。”
“惊讶什么?”
“当然是生活啊。那时侯我还不是很惨,也不是很需要为生存奔波。”
布洛尼娅注意到克茜拉说这些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她似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我还记得当时,我和家里人一起看一个很老的科幻电视剧,那应该是我目前为止最快乐的时光了。那部电视剧我现在还留着文件,你要想看也可以看看。名字叫《来自未来的客人们》。它的主题曲也很好听,叫《最美好的前途》。这首歌也伴随了我很久,不过.....呵。”克茜拉轻笑一声,说:“我的前途已经不再美好,现实残酷,理想难续。哦不对,算是续了一半吧。”
“一半?航天吗?”布洛尼娅问,她总感觉这个人很有故事,这勾起了她的好奇。
“猜对了。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对航天感兴趣吗?这就告诉你。
我以前经常看一些旧时苏(反和谐)联的电影,这些电影是常常带有许诺性质,是关于那个伟大的未来,就像同志们只需现在努力,那么他们的子女们便能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快乐世界中,并且行走于群星之间。旧的苏(反和谐)联科幻电影从来不会去打败外星人,或者打败 USA,它们更多地是去关注一些问题:我们会前往何方?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为了探寻问题的答案,我选择了航天。”
“可现在的你,不是达成了你的目标吗,为什么还是一半?”
“因为现在,这个未来和许诺消失了,我感到了迷茫,和巨大的怀旧与悲伤。”
“那么,你算是悲观的现实主义者?”
克茜拉突然有股怒气,说:“为什么现实主义者前面总要加个‘悲观的’?之前德丽莎演讲时也提到过这个词,你们总是习惯在现实主义者前加上悲观,这几乎成了你们的思维定势,那么,到底是谁悲观?是现实主义者悲观,还是那些在现实前加上‘悲观’修饰的人悲观?现实怎么了?客观真理永远大于主观因素,现实主义者承认现实,并试图让现实变好,而那些对现实主义者不屑一顾的人呢?他们做了什么?还不是只能屈服?还不是沉迷于虚假之中?反而还要去批评那些做出努力的人,甚至让努力白费,用这种方式获得优越感,难道不可耻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布洛尼娅无法回答,似乎这是克茜拉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达情感。
两人久久无言以对。
“算了,休息吧。”克茜拉平静了下来,刚才的情感归于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我还要去天命继续工作,这边估计就你一个人在,你要是无聊,打一会游戏吧。虽然是山洞里,信号也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