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你和姬前辈去秘境的时候,这家伙就冲进来找茬,不过被我一剑砍了回去。”
白扶涟似乎对邢必的意见很大,用气冲冲的口吻抱怨:“如果不是姬前辈没多久就回来了,我肯定把他剁成八块!”
听她这样说,越沐晚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很不正常。
下衍宗弟子面对昆仑是个什么态度,她在不久前才亲眼见过,用极端崇拜来说都不为过。
所以这样的一帮人,怎么会突然就翻脸了?
事情反常,越沐晚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导致下衍宗现在态度大变的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把这股苗头按下去才行。
作为从在宗门长大的弟子,越沐晚虽然平时看起来万事不沾清心寡欲,总被对家太乌峰恒阳师伯调侃,说她像长生道的闷葫芦。
但她本质上其实早就被昆仑仙宗的霸道作风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面对冲突,她在乎的不是对错,而是态度。
我可以有错,但你不能找死,这便是十几年仙宗生活所交给她的行事原则。
明辰界的三大顶级宗门,虽然都受到过太微道祖点化,所以号称三脉同源,可相互之间的行事风格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无极剑宗自诩以天地为己任,以红尘之不平来砥砺剑道,但说白了就是自命不凡,走哪管哪,看不顺眼的通通打死。
长生道追求长生久视,万古逍遥,倒是真的与世无争安静清修。
至于昆仑仙宗则颇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魔道范。
而实际上,在十万年前太微道祖降临明辰界点化三宗之前,昆仑还真是此界的反派担当,因为过于张狂霸道被无极和长生联合讨伐数次。
而在太微道祖降临后,三大宗门见识到了万界广阔,才算是消停下来,不再去为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打生打死。
可即便如此,在以前养成的习惯却改不了,三大宗相互之间还知道顾及大局维持和平,可面对下面的小宗门之时,就完全没那么多讲究了。
所以在昆仑周边的规则十分简单粗暴:仙宗为尊,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所以再这样气氛下长大的越沐晚,无论表面上再怎么迷糊,可在确认敌我后,便不会拖泥带水。
“进入秘境的下衍宗弟子和昆仑无关。”微微抬头,她冷淡看向邢必:“而你有意妖言惑众污蔑我宗,我不能放任。”
“哈哈?你说无关就无关?”邢必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的笑话,向天空指了指:“现在秘境入口都没了,我的那些同门怕是根本没机会再回来,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是你杀了他们吧!”他嗤笑一声,似乎对越沐晚的话极为不信:“不过也对,你们昆仑宗一直就是这样横行霸道,杀了人还站在尸体上嘲笑对方挡路!”
“你们强,我们弱,所以我们这些人其实在你们看来和妖兽没什么区别,只要你们乐意想怎么欺压便怎么欺压,想何时杀就何时杀!”
狰狞着表情,邢必双眼通红,好像恨极了这不公世道,他拔出地上的长刀,举刀怒吼:“可我不甘啊!!”
悲凉的怒吼声回荡在广场的上空,周围弟子一片寂静,听着他的话很多人恍然间发现,原来他所说的竟是令自己如此感同身受。
环顾一圈,邢必的目光鼓动四野,呐喊声嘶力竭:“我不甘心!你们呢,难道甘心吗?!”
煽动的语言落在下衍宗众人耳中,就如同火星迸发溅入草原,令在场之人不由动容,咬牙战栗。
感受到周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越沐晚懊恼自己刚刚没有当机立断,反而给了这人煽动众人的机会。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随后涅云显现一剑横空,裹挟着如入冰狱的剑意凶赫无比。
青色剑影陡然出现,凛冽的剑意瞬间浇灭周围下衍宗弟子刚刚涌起的情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便割裂空气,斩到邢必头顶。
“来得好!”大喝一声,邢必面对这一剑不闪不避,反而横刀在前,舞出一个黄色光圈,竟是想要硬接:“御!”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黄色光圈就如薄纸一样被越沐晚的剑光瞬间劈开,随后剑光去势不减,重重的斩到邢必长刀的法宝本体上。
“轰隆!”
一声巨响,恍如雷霆炸裂,气浪滔滔,砖石迸飞,长刀断裂。
长刀的前半截打着旋飞射到远处的墙壁上,而周围不少人则是被爆炸所掀起的石块砸得东倒西歪,更远一些的人虽然稍好,但也被雷霆和气浪震动的气血翻涌耳鸣不断。
等众人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越沐晚的方向,无一不张大嘴,惊讶无比。
广场里坚硬的青石地面上,一道铺满冰霜的深邃剑痕自她脚下蔓延而出,一直到邢必之前所占的位置才算到头,而邢必本人则是被直接击飞出十丈以外。
“剑气雷音、是剑气雷音!”
有人颤抖着声音认出越沐晚刚刚所施展的剑术,而周围人听到后,再想想之前震耳欲聋的雷霆声,顿时恍然大悟。
所谓剑气雷音便是剑光速度快过声音,斩破大气后所激荡出的音爆,这些下衍宗弟子虽没有亲眼见识过,但也听说过四大剑术的名头。
而今天亲眼看见越沐晚施展出来后,顿时觉得顶级剑术名不虚传,简直不是人力可敌的神技。
眼见一场潜在暴动就要被越沐晚一剑斩灭,远处躺倒在地的邢必却动了一下。
“咳咳咳...”嘴角挂着血丝,他的动作十分僵硬艰难,似乎是受了重伤,但是眼中的怒火似乎却燃烧的更甚。
拄着断刀,他先是直起上半身,随后又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看着越沐晚的方向,语气虽虚弱,却坚定:“好剑术!好剑意!”
“但是,你的剑杀得了我性命神魂,却灭不了我的心!!”转过身,他再次看向周围的同门,竭力呐喊:“你们看看啊,六十名同门下落不明,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
“可昆仑给我的交代是什么?!”他撕开上衣,露出胸口上血淋淋的剑痕伤口:“是一剑!”
“今天我挨了这一剑,明天就是你们!”
“你们,难道就想要永远这般、如猪如狗的被杀吗?!”
他的讲述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以至于原本被越沐晚那一剑震慑到的下衍宗弟子又被挑动起来,纷纷脸色不善的看着她,还有她身后不远出的卢坛等人。
人群就是这样,当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失去自我思考能力,情绪就像传染病一样,在群体间快速扩散。
对于这一点,邢必心知肚明,所以在内心里,他甚至是感谢越沐晚斩出这样绝强一剑的。
因为这会让他更有说服力。
“我不想死!”举起断刀,他身上的鲜血涔涔流淌,似乎刺痛了众人的眼,而语言中的决绝气势更甚之前:“我邢必不想死,可也绝不苟活!”
说完话,他转过头,目光投向越沐晚,和她隔空相忘。
远远地,越沐晚默不作声的看完他的表演,不得不在心里给特派员系统感慨:“说得好,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微微摇头,越沐晚真心实意的说:“可惜太弱了。”
【还真是...】对于这个想法,特派员系统十分认同,不过随后又有些好奇的问:【你怎么没有立刻杀了他,反而给他机会把话说完?】
在系统看来,这种能说会道的暴动头子就应该在他煽动众人前就解决掉才对,怎么宿主斩了一剑就停手了,该不会是敬佩对方是个人物吧?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打蛇不死吗,太失策了,看来宿主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过对于这一点,越沐晚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因为他说的确实很好,所以让我突然意识到,他说的越精彩、煽动的人越多,我借下来这一剑的效果才会越好。”
【什么?】
越沐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剑心意念再次构筑出涅云的剑体,随后又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灵其漂浮在半空。
“我们昆仑宗面对这种试图颠覆秩序的人有一道专门的法术,名叫...”越沐晚给系统解释一句,同时目光锁定在邢必身上,剑尖抬起点在身份玉牌上,樱唇微启:“...临高肃正。”
就像被激活了某种特殊禁制,身份玉牌在被渐渐轻轻触碰后,立刻浮现出三道符文构成的白色光圈,随后一道绝强的威压从玉牌中爆发出来。
这股威压其实和修士的境界威压完全不同,反而和某些天险绝地气息十分相似。
凛冽如刀,层层叠叠的剐剿在场之人的意志;又重逾高山,不容抗拒的压迫反抗者神魂,领他们恍然以为自己在和整个天地作对。
刚刚还随着邢必的鼓动,心生反意的那些人顿时跪倒在地,痛苦的扶着脖子呼吸粗重,而有些胆小怕是,所以早早悄悄跑开的下衍宗弟子则完全无碍。
这便是昆仑宗的审判法术,作为称雄明辰十万年的大宗门,仙宗早就琢磨出一整套专业方案,以应对下级宗门的各种情况。
而越沐晚身为金丹首席,则能动用这些手段的最低一级。
她源源不断的往身份玉牌中输送灵力,而临高肃正也在一步步成型,三道相互环绕的符文光球不断膨胀,已经如太阳一般漂浮至高空,压得许多人即将意识崩溃。
不过就在此时,广场外,一道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上宗使者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