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天君?”镜梧冷笑一下,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言中不乏记恨:“老七,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得罪她,而是她得罪了我们,数祖忘典的东西,真以为修道洞虚就能在昆仑山做她的逍遥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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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夏清风吹皱了清池,波动着荷叶,最终惊了水面下的游鱼。
尾巴一翻,锦鲤掀起一波小小浪花,然后迅速消失在池塘深处。
锦鲤已经逃走了,可叶惊尘依旧站在池塘边,手不断重复着机械动作,不断地把手中的辟谷丹碎屑撒入,气息十分低沉。
可如此反常的表情,却没有引来越沐晚的注意,她正忙着让花花和青青亲近友好起来。
可努力了半天,却还是收效甚微。
和往常一样,两只灵兽一见面,便是花花蠢蠢欲动怎么看怎么都是想要用爪子挠小蛇,而青青则是一副爱答不理,但凡小猫靠近到一定程度就往旁边躲闪。
眼看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越沐晚忍不住叹气:“唉,这也太难了吧,该怎么样让青青接受花花呢?”
话音落下,青青扬起脑袋表达态度:“嘶!”按头交友不可取!
然而它还不会说人族的语言,所以越沐晚完全听不懂,只能更加郁结。
池塘边,扮演了好半天雕塑的叶惊尘突然吱声:“师姐,我...”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转过身,他看向越沐晚,神情有些忧郁:“从一开始,就是师姐在不断地帮助我,可我却什么回报也给不了师姐...我真的太没用了。”
自从他的‘引镜家动手然后让师姐威慑’的计划落空后,叶惊尘就陷入一种极为深沉的自我怀疑中。
在他想来,他真是干啥啥不行,简直太没用了。
而且似乎这并不是他的个人怀疑,好像就大家的普遍看法。
因为在结束下衍山一行回到昆仑后,他就听见不少周围同门的讨论,内容几乎都在臆测为啥越沐晚为什么对他青睐有加。
这种话当然没人敢在越沐晚面前瞎咧咧,可面对平平无奇的叶惊尘,那些日子过得相当乏味的同门师兄弟可就没那么收敛了。
什么只会抱大腿的软饭男了,什么首席弟子口味独特了...总之都是这种闲言碎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喜欢造自己和越师姐的谣,明明他和师姐的关系很纯洁、很简单。
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除了在听见这种话的时候冲上去大嘴巴子抽起来,把一些个,却做不了什么。
而且就算抽了对方,也不能抹平他因听见这种评价,就变得特别生气的坏心情。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抱师姐的腿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的回灵丹!
为此他已经打了好几个说坏话的外门弟子,身边也因此多几个莫名其妙的跟班,可对于宗门内开始发酵的谣言,却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沮丧。
对内他重拳出击,对外他唯唯诺诺,可结果呢?还不是啥也没干成!
失败,真失败,大大的失败!
一瞬间,他的表情沧桑起来,看着越沐晚的眼神包含了浓浓的悲伤:“原来我除了师姐,什么都干不了。”
面对陷入低潮的叶惊尘,越沐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说来说去,她根本没有这种经验。
以往在玉始峰,师兄师姐师尊,无论谁也轮不到她来安慰,唯一一个偶尔会陷入低潮的人只有白扶涟。
只有她才会平日气势昂扬,偶尔气急败坏,甚少心情低落。
这那个时候,越沐晚其实并没有参与到白扶涟的情绪,所以她还是不懂得怎么样安慰人。
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所以她尽量放缓了语气,柔声对叶惊尘说:“你不要这样子,那些说你没用的人才是真的没用呢!”
猛地抬起头,叶惊尘眼神亮晶晶的,像个精神过头的小狼狗一样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有被鼓励到。
两人对视片刻,越沐晚搜肠刮肚,想要举个例子来证明叶师弟很有用,然后便回想起上次在秘境中,他不惜毁掉《典录》也要和《洞神经》拼命的样子。
那是他在为我拼命,十分迟钝的,越沐晚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嘴角弯起一个令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微小弧度,如阳春融雪,在心里化成一片春泥:“师弟可是为了帮我,连顶级传承都可以舍弃,这样的勇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不如你的人所说的话?”
叶惊尘听见这样的话,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在师姐看来,别人都不如我吗?”
点点头,越沐晚斩钉截铁的盖戳认可:“他们比你差远了!”
“咳咳...”小院门口,七长老做作的咳嗽两声,打断他们的纯友谊交流,然后然后颇为恭敬的行了个很是繁复见礼姿势:“越小姐,族长已经设好茶宴饮茶,派在下前来邀你一品。”
似乎是对于自家的茶宴十分有信心,所部他不但脸色十分殷切,语气也很热情:“容在下多说几句,我镜家珍养着一株万年古茶树,每百年不过得无暇上品茶叶一两,有瑕阙品三两,平日里都被族长大人珍藏着,普通人是连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
而这次却愿意拿出来与越小姐共品,那是真的来之不易,所以万望越小姐赏光。”
他这话说的又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谄媚,让越沐晚听得稀里糊涂。
皱皱眉,她索性问七长老:“镜七长老为何这样称呼我?”
没错,被七长老一口一个越小姐叫着,她感觉十分不自在,大家都是修士又在同一境界,好好的道友相称不好吗,干嘛搞得和人间豪门似的,让人听着只有牙酸。
然而对于这一点,七长老却自有一番理论:“哈哈,其实若我不是镜家长老,那自然当以道友相称,只是在我镜家,论身份先是族人后是修士,修士可忘尘,但族规确实唯礼为先。
况且越小姐是天君弟子,所以在我镜家理当尊为小姐。”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不乏得意,显然对于所谓镜家族规甚是推崇。
无言的看着七长老的表情,这一刻越沐晚头一次深切感受到,原来这些修士家族里和昆仑山上的门派氛围,是如此不同。
难道这就是红尘人间吗?微微垂眸,她心里泛起疑惑。
越沐晚忽而感觉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这毕竟是师尊的本家,所以即便内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排斥,但她依然强自按捺下去,只是神情却不可避免的更加冷淡了些。
微微颔首,她也不争辩什么,只是简单要求道:“那便请七长老带我过去吧。”
相比于之前的归来阁,镜家本宅的庭院自然更大得多,同时,相比于归来阁那种流于表面的气派华丽,镜家的这座院子,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奢华了。
灵玉雕梁,古墨画栋,甚至就连屋檐上的挂起的灯笼里,安置的也不是普通的灯珠,而是真正的鲛人流珠,那些精美的珠子安置在灯笼的镂空结构中间,在阳光下折射着斑斓的色彩,让人深刻的意识到,这座大宅的似乎无论在哪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近乎登峰造极的典雅华贵。
大概依然是因为某种镜家规矩,所以即便是长老和贵客,在这座宅子里也不能御剑飞行,只能老老实实的用双脚走路,所以越沐晚两人也只好跟着七长老走了许久,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达一处僻静小院。
到达小院门口后,七长老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越沐晚:“越小姐,就是这里,族长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还请越小姐赶紧进去吧。”
说完后,他稍稍退开,将身后的小院大门让了出来,自己则是没有丝毫进去的意思。
“有劳了。”点点头,越沐晚抬腿向前,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进去,只是身后却有了新变故。
“随从不得入内。”伸手拦住准备跟着越沐晚一起进去的叶惊尘,七长老硬邦邦的命令他,表情瞬间失去了恭敬和善。
怒视着眼前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叶惊尘咬了咬牙,准备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不过意外的是,一直素净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他。
诧异的抬起头,叶惊尘看向越沐晚:“师姐?”
阻止了叶惊尘后退的动作,越沐晚收回手,眼神严肃起来:“他不是随从。”
“越小姐?”然而,七长老却根本不明白越沐晚想要表达什么,反而同样诧异的看着她,询问道:“这个小辈不是越小姐的随从?难不成是徒弟吗?”
也不怪他这样怀疑,对于镜家长大之人来说,这世上的人只有两种简单的身份:“不必放在心上的低级货色,可以和自己平等相处高级货色。”
而如此简单的非黑即白的划分也只靠一种依据,那就是修为。
所以七长老根本不明白叶惊尘这种修为只有筑基的蝼蚁,实际上是被越沐晚平等以待的,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也根本无法理解。
而面对这种情况,越沐晚只是坚定的说:“他不是随从,是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