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接下来重建工作城主大人有眉目了吗?”
“嗯,我准备直接雇佣领民,让大家尽快建起房子住和不至于饿肚子。”
“这前后需要很大一笔钱呢。”
“是的,所以来找你了。”
胖爵士将一卷文件放在茶几上。
“这是......?”
“自己看吧。”
代理人翻阅起文件,翻过几页之后就知道了胖爵士这次来是来者不善。
这是一份审问记录,里面审问了数名逮捕起来的流民,他们的招供中清楚地说明了商会在流民团体中具体做了些什么,与哪些人沟通,还附上了商会不同时间开出的合同文本。
在审问里还查出了商会还与一个流民中重要人物的谋杀案有关。
胖爵士不懂用刑和审讯,可有人比他在行。
审问这些流民的是一个护士打扮的可爱少女。
“人家也得为胖哥哥做点事情嘛~”
地牢和地牢里的那些刑具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恕我直言,城主大人,这上面写的东西并不可信,不足以令人信服。”代理人看过之后只是平静地将文件重新放回茶几上。
这种事情虽然对商会的声誉有损,但毕竟出于流民之口,商会会很快将这些东西带来的影响消弭到无形。
代理人知道对方拿出这个本身就不是打算用来威胁商会的。
其目的就是告诉代理人胖爵士已经知道流民暴乱具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与他这个代理人和商会脱不了干系。
现在商会的损失致使商会在靛蓝伯爵领的地位处于劣势,还需要这位城主大人的支持。
那么对方的真实态度和目的是什么?
“有人说那个喊城堡里有钱和粮食的人是商会的员工。”胖爵士提到了一句。
“那是一个临时工为了保命瞎咧咧的结果,你看他不是说出来还被那帮暴徒们宰了吗?商会绝对不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谣言。”代理人义正言辞。
代理人知道这就是借题发挥。
城主大人想要在谈判中获得更多。
“那么请问城主大人能为商会提供些什么呢?”代理人准备看胖爵士的出价。
“我意识到上次的条件,我要的少了。”似乎是有人点出了胖爵士之前的错误。
“但我们的条约履行的很完美不是吗,城主大人只维护城堡的运转应该是够了。”
商会摆明一码归一码,不接受拿吃亏说事。
“那么城堡与商会下一次合作,能不能把前面给少了的就在这次一块儿给足呢?”胖爵士问。
“商会只会给符合价值的东西付响应的价钱。”代理人表明了商会对这类交易的一贯态度。
“那么我知道了。”胖爵士又拿出来一份文件。
虽然前面不太友善但这位城主大人还是挺上道的。
“但为表商会诚意和对城主大人的支持,我们还是会愿意给予一些让步的。”毕竟不是之前的局面了,还是不能太过火,商会还需要对方支持。
只要表明商会一贯态度,再给对方一点甜头。
这样子代理人向高层就好交待了,赢得了更多的商会利益,问责的时候也会有机会周旋。
随即准备看看这次胖爵士准备拿什么交换金钱与粮食与物资。
但看了文件的代理人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新的与商会出让领主权利的契约。
“这些是!”代理人的脸色头一次在胖爵士露出难堪。
里面以商会名义做的一些犯忌讳的生意的确凿证据。
里面有些文件是代理人的签字,盖着他这商会分会里的印章,这就很要命了。
前面的审问顶多是小范围和个人主观的信任危机。
没有充足分量的证据,不足以令人拿去做文章。
但这里面的可就是分量十足,光是一张遗漏出去都是商会的声誉公关危机。
比如其中一项就是奴隶贸易。
大量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身家清白的流民,在这种风险贸易中就可以直接兑换成金币,即使是体弱多病的流民也有愿意吃回扣的中间人把他们当做可以接受的“损耗”。
代理人虽然是商会的成员,但也是一名商人,也很喜欢这种快钱。
而商会不会做的生意之一,就是奴隶贸易,甚至当做禁忌,原因无他,弊大于利,过于影响商会的名声和发展了。
说来很可笑,商会敢让人在矿坑和煤窑以高强度高风险作业致死,却不敢贩卖人口。
人不可以被贩卖,但可以压迫死。
代理人不知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怎么落在胖爵士手里的。
“一个老者收集的东西,你跟他交手这么久了,难道不是一直把他当对手看待的吗?”胖爵士提醒了代理人。
老者曾经希望胖爵士能够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帮助流民。
老者欣赏美德,但他还是倾向于给人需要的东西再请人帮忙办事。
这些证据就是他与胖爵士说的自己会与商会周旋然后保存下来的近两年的成果。这些可以成为胖爵士与商会谈判的筹码。
证据保存在安全的地方,地点就在一张纸上,老者的接班人没有把它带给胖爵士。
刺客少女在审问中还是在老者接班人的同伴身上得到了这张揉过的纸。
老者的本意是用这些去交换胖爵士担任一个计划公证人的角色,那个让所有流民离开这里远离战争的计划。
但老者的死和接班人的自作主张和这场无序的暴乱毁了这一切。
参与暴乱的流民被处死,那个原本接纳流民成为佃农的领主听闻暴动的消息立即取消了计划。
即使处死了数量如此的流民暴徒,仇恨还是促使有人要对没有参与暴乱的流民下手。
这使得胖爵士只能驱逐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听天由命。
“原本暴乱不会发生,城镇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些流民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贪婪,以及你对流民的轻视,让你松懈被抓住了马脚。”胖爵士看着体型臃肿的代理人,以一种极度轻蔑的目光看着代理人。
这种目光代理人很熟悉,是副手,是首席骑士,是靛蓝伯爵,是老者。
“商会是不会接受这种威胁的。”代理人头一次展露倔强的反抗,面目变得狰狞。
“谁说要威胁商会了,我只是在威胁你而已。”胖爵士打破了代理人的虚张声势,让他不要混淆概念。
他是商会的代理人,但代理人不是商会。
“那些与商会签订的契约,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和遵守,只要我继续支持商会,在商会看来我可是一个值得合作和诚实和声名在外的蠢货哩。”胖爵士说“但至于你,在你的上层看到这些东西之后我就不确定你是什么了。”
代理人看着胖爵士,被激怒的他有着鱼死网破也要赢得尊严的愤怒却没有对应的勇气。
但此时,胖爵士却说出了另一幅话:
“一个方案,伯爵领很需要钱,我出让已经对目前的伯爵领没有意义的利益,但你要给出能让我和所有领民满意的金额。”
“我会让你有底气让你的高层相信,商会想要继续在靛蓝伯爵领站住脚,还是要像你这样的人来做这里的代理人。”
“这些对你不利的证据,我会在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给你,我说到做到。”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总会有愿意在靛蓝伯爵领想得到一席之地的商人团体的,总会有对你的代理人职位感兴趣的人的,比如一两个临时工。”
这意味着代理人要自掏腰包,但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如果这些证据被公示或者交到上层和竞争者手中。自己就绝对不仅仅是撤销职位这么充满童话风格的结局了。
代理人想到了那个这近两年不断与自己谈判交锋的流民老者,好像出现在了房间里,正在嘲笑自己。
这个该死的老头,即使是死了也要给自己来这一手吗。
平复了心中的愤恨,代理人又拿出了经典的嘴脸。
“哈哈,瞧您说的城主大人,商会永远会是您忠实的合作伙伴,我也是您最可靠的挚友,我也是因为这一系列战争而受苦的人民的好朋友啊。”
代理人的脸上充满了善意,诚恳与正义感。
.......
某个偏僻的空地,这里被用作当埋尸地。
这里掩埋着参与暴动的流民们的尸体,没有棺材没有草席,只是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全部推下去盖上一层土就了事。
这种草草的埋葬野兽很容易就刨出来吃掉,下暴雨和积水的话尸体也会容易露出来。
现在,这里正下着雨。
而某个回忆的走马灯正在开始播放。
“我问你,假如我像你说的那样,发动暴动,那么那个给我们放救济粮的伯爵夫人,你该怎么对待?”老者曾问过光头男人。
“她是无辜的,我会放过他。”光头男人说。
“但我不会。”苍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光头男人惊讶于老者的这句话。
“这就是做决定。当你要做这种事的时候,就要彻底,所以我一直都要深思熟虑再行事。当我确定之后,哪怕对方对我个人毫无恶意但就是对方的存在让我们没有活路,我还是一定会砍下他的头。你知道我是一个砍过领主头的人,但我告诉你,我实际上会砍所有挡住我们活路的人的头。”
老者表面的和蔼下,是难以想象的坚毅。
“所以我小心翼翼,所以我从不被个人情感这东西来左右我的决定。”
用感情来影响决策是一件傻事。
“你太把我当做人生目标了,我希望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而不是你把我当做目标。”
去成为和去超越要比去崇拜更加伟大。
“你,比我年轻,比我激进,比我更有天赋,但你还在被情绪和愤怒所左右,你能做很多事,却唯独不能像我一样,还并不能接过我的事业。”
被期待和被寄予厚望不代表独当一面。
“那会害了我们事业的正义性。我们不是以正义自居的疯子,也不是以方寸左右做法的蠢货。非要等到你拉着无数人发现走的是死路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玷污我们的目标吗?”
走偏了的东西最初都是高尚且美好的。
“我希望我们更多人活下去,我希望你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改变一切。
“等到你真的弄清楚我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我大概就真的死而无憾了。”崇高的目标和理想最害怕被曲解和无人继承。
“我最讨厌的就是付出代价才明白这些,我希望你在付出代价之前就明白这些。”
但这就是代价不是吗?
“假如真的有一天,你还是付出了代价,记住,在那一刻,你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你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走上屁的赎罪之路,你的生命将会属于那些需要我们这一类人的人。”
“你会迎来新生。”
......
“呜哦!”将过去之事再度在记忆中过一遍的主人苏醒了。
他从变得稀松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光头男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让氧气充满自己的肺叶,痛疼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沾满污泥的他爬起来后看着周围因为雨水冲刷而露出来的尸体,都是参加自己发起的暴动的同伴。
他因为装死活了下来,也因此躲过了处刑,还躲过了被斩首当做震慑道具的命运。
但除了他其他参与暴动的人全都死了,现在唯独自己还活着。。
他跪立在地,朝天空伸出双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光头男人大声吼叫着。
为了同伴。
为了死亡。
为了复活。
为了目标。
为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