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似轻柔的鼓点有节奏的在伞面上响起,再顺着伞垂帘而下。雨下的不大,只是朦朦胧胧的罩住了公园,在细雨中央,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雨中等候着。
苏晌在等他的女友,叶安怡。最近一周她都杳无音信,如同人间蒸发,他去她的家找了,也问过她所在小区的保安,保安告诉他,他已经有十天没见叶安怡回来了,心如同赤火燎过,她的电话也打不通,在学校里寻找也没有听说过有人见过她,甚至去报了警也无济于事,警方将整个包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找到她的踪迹。
就当昨晚,苏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时,裤兜中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这个号码之前也从未与自己联系过,短信的内容也让人生疑。
短信中说道让苏晌明天下午来到这个公园,署名叶安怡,简洁明了,再无其他。即使苏晌觉得这是一条诈骗消息,但他还是要去看一看,万一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呢?
苏晌在公园里来回踱步,鞋底溅起的雨水沾湿了裤脚,巴掌大的积水坑中倒映着苏晌焦急不安的神情,苏晌想着来人如果不是叶安怡,他也要把这个人按在地上狠狠地逼问一番,当然,更多时候可能是自己被打倒。
苏晌远远的听见一阵急促的击水声,抬起目光,只望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少女踏着水花向自己这边奔来,就算是隔着绵绵雨线,苏晌也笃定她就是他的女友,叶安怡。
那件连衣裙是他买给她做生日礼的,第一次谈恋爱总是很小心翼翼而又想让每一天都充满着温馨和惊喜。还记得那天晚上,苏晌把衣服从礼盒里面拿出来展示给叶安怡的时候,激动和欢喜都已经溢出了眼眶。虽说衣服不贵,但苏晌却是用尽心思去挑选的,足足逛遍两条街,才寻找到一条称心满意的。
苏晌同时也向那边奔去,但心中不禁起疑。
为什么?不带伞呢?
只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眨眼间苏晌已经来到了叶安怡面前,将宽大的伞撑在两人头顶,叶安怡的全身已经湿透了,不见平时的光鲜美丽,身体也在细微的颤抖,神情似乎有些不正常,柔弱的肩膀也未像以前一样靠在苏晌的身上。
苏晌走近一点,想把叶安怡罩在伞下。
“苏晌,我,我有事要跟你说!”叶安怡一把将苏晌推开,声线如临崩之弦般颤抖,起伏之中甚至有些哽咽。
苏晌错愕的盯着叶安怡,眼中闪烁不定,他看到叶安怡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肿,多半是已经大哭了一场,自己不在她的身边时发生了什么?总有一股不祥在心底里荡漾。
“安怡,先去换身衣服再说吧,感冒很不舒服的。”苏晌说道,内心波澜四起,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作为男友真是失职。
叶安怡握紧了右手,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手心肉里,红唇咬紧,被风和雨搅乱的发丝在肩膀上无力的搭着,整个人如同焉了气的皮球。但,原本慌乱无神的眼睛似乎因想到了什么而渐渐坚定,在胸腔肺腑中酝酿已久的语句,全都伴着成泪和雨呐喊而出。
“苏晌,我们分手吧!”
“啊。。?”
七个字,如崩山劈海之刃深深的剁进了苏晌的心头,心尖如同被削去一截,呲呲地喷涌着一股股殷红,整个人骤然无神,被施了麻药一般全身松软无力。苏晌不知道叶安怡身上发生了什么,刚刚说的分手什么,不是幻听还能是什么?怕不是昨晚没睡好而精神失常,是吧?苏晌同学?
手中紧握的大伞早已掉落在地,在地上溅起微不足道的水花,愈演愈烈的雨由天穹倾泻而出,似乎在为这场戏剧而喝彩,不知为何,一股热流裹挟着雨水而下,从嘴角边滑落。阿拉,原来雨水也是咸的吗?总以为是苦的呢。
怎么突然就哭了呢?苏晌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突然感觉说不出话,就像是被刀锋抵上了咽喉。
两个人就这么对立站着,形如塑像一般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洗净了发丝,却濯不尽悲伤。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大哭过了,今天是体验过了一把,没有悲极的哭嚎,有的,只是竹篮装不盈的泪罢了。
“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苏晌用僵硬的身躯,吃力的将伞从地上捡起,撑在两人中间,却谁都没有罩住,垂帘般的雨幕将两人隔绝。
叶安怡双手捂面,似乎这样就能把泪水困拢在眼前。面对苏晌的问题,嗓子更是哑了,只有大把大把的泪泻出与大雨合流。
“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这样罢了吧…”叶安怡回答道,但是淹没在雨中的声音已经难以入耳听见。
大雨使得人冷静,而更加理性,苏晌自然是猜到了叶安怡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所欲的询问和质疑,全都被泪液哽咽而下,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一股无形的魔力充斥着公园,花草树木都耷拉着枝干,咽气了般随风飘摇,漠然了。
“对不起,走了…”叶安怡咬紧下唇转身伴着瓢泼大雨跑开,跌跌撞撞,花色的身影在雨中隐现,不曾回望,只愿不为最后一眼。
苏晌还是呆在原地,愣了一下,想都没想,直接把大伞丢在地上,然后直奔向叶安怡的方向。
叶安怡是个好姑娘,苏晌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会相恋,自己仅是一个无平无奇的小伙子,而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以前他从不奢求那种公主看上平民的狗血剧情,但是他,也不想失去这场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爱情。
苏晌在石质的公园地板上奔跑,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或许是因为下雨天,压抑的背影有些看不清,此时的苏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追逐着虚无的光影,那道光影转入了拐角处,消失了。
苏晌喘着气跑到那个地方,心里怨恨着自己为何不经常锻炼,撇头,望向叶安怡消失的地方,空空如也。
苏晌咬牙,继续追了上去,却又遇上了无数的岔道,将两人分叉向不同的远方。
苏晌知道自己追不上了,他又走回到公园,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躺着对着天发呆。
雨一直下,苏晌忽然感到头上笼罩着一片黑影,脸上的流动感少了几分,转头一看,一双大手将他的伞擎住,熟悉的面孔显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看着眼前的梁熠,苏晌如此说到。
一如既往的面瘫摆在脸上,看不见有丝毫的表情,深邃空洞的双眸中闪现着异样的光点,总觉得有什么阴暗的东西要从中迸出。若不是两人是好基友,苏晌早就认为这件事是他从中作祟了。
梁熠面无表情地干咳几声,缓缓说道“我看你突然急着离开,不是有事,就是有鬼,所以我请假赶过来了。”
“你全都看到了吧?”苏晌说道。
“嗯。”梁熠回答道。
“哈哈!有什么感想吗?”苏晌直直的对上梁熠的目光,但不见其有任何的躲闪,苏晌不禁恍惚,自己真的是失恋打击太大,连自己的好基友都成了怀疑对象了吗?
“那悲伤逆流成河好不好?算了,先去换身衣服再说吧,着凉了就不快乐了,对吧?”
“走吧…”苏晌低沉的回应道,临走前还不忘回望一眼,一定会去找出真相的,一定,心底默念道。
两道人影在稀薄的雨中逐渐走远,苏晌一路上沉默不语,梁毅也未多说什么。公园离苏晌住的地方不是很远,二人缓慢步行了十来分钟来到一栋不算高大的公寓前,梁熠与门卫热切的打过招呼,径直走向5楼的一道门前。
“?钥匙呢?”
梁熠伸出手来,示意要开门的钥匙。苏晌在裤兜里东翻西找,弄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梁熠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找到的。
“咔嚓。”清脆的开锁声,梁熠打开房门,熟练的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自己穿上另一双放在苏晌脚边。室内的空间不大,一厅一厨一卧再加上一间厕所构成了苏晌的家,梁熠径直走向厨房,然后对坐在客厅里,整个人冒腾着生无可恋的咸鱼气息的苏晌喊道。
“同志,你又不帮忙而不说话,究竟是想喝咖啡还是喝姜汤呢?”
“猜……”
“唉…”梁熠叹息道,自己并不大会安慰他人,也不会讲什么笑话,看着苏晌头顶阴雨密布,平时乐呵呵的像个傻子一样的他成了这样,自己心里何尝也不为他感到伤心呢。自己对恋爱一窍不通,两人之间恋情也未曾深入了解过,一直也就是个旁观者,就算是想安慰也不知道从何插入。
正烧水烧到一半,梁熠走向客厅,站在沙发后面。
“你肯定看的出来其中另有隐情吧。”苏晌率先开口,趁着凉意烧水的时间,自己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长袖衫,精神面貌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话语间的死气沉沉也少了几分,除了整个人蜷缩的像只猴子外,都还算挺正常的。
梁熠顿了顿,说道“看的出来那么一丢丢吧。”说着,梁熠还比了一个手势,以证明他真的只看出一点点而已。
“我想去看看。”苏晌说道。
“看什么?”梁熠的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似石子被抛入深潭,打破久违的沉寂,在梁熠眼中溅起一片涟漪,不断扩散向四方。
“我想去问清楚,或者去她家看看有没有线索,毕竟这几天她行踪不显,很有可能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那么她最近就是回家办事去了,你说有可能吗?”其实苏晌心里自己清楚事情绝非这么简单,有什么家庭变故?难不成又是什么势利父母强行让女儿和某公子联姻,然后就让女儿跟自己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奇怪不堪的把戏啊。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每次都这么说好不好!?”苏晌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仰倒在沙发靠背上,胜似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确实,每当苏晌有什么大动作,或者说跑去哪里的时候,梁熠总会拍拍他的肩膀,用他低沉的嗓音说道:“日向,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然后就让苏晌不要去,或者说延期,果不其然,不是要到的地方发生大地震,就是交通工具出事,搞得苏晌一惊一乍,每次去哪里都要找梁熠算命似的。所以说你这人到底是天气预报还是乌鸦嘴呀?干脆别读书了,去国家地震局当一个地震预警器算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窗面上划过一道道雨线,玻璃像是被打得支离破碎,一道道裂痕切割了外面的世界,不见彩虹,透过云层的夕阳余晖像是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在空中穿梭,勾勒…
梁熠没回话,因为他想起锅里的水开了,按照程序依次将食材放入锅中,漫长的等待后,再寻来两只干净的碗,洗净,用汤勺盛上两碗姜汤,滚滚的雾气将梁熠的脸都遮住,只能依稀看见乌黑的短发。
梁熠将姜汤端上客厅放在茶几上,对苏晌说道:“姜汤好了,晾一会儿就可以喝了,还有,我的预感非常强烈这次,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很有可能将他人所害,信我一次,要不然下次姜汤就不放糖了。”
最后,梁熠喝光了手上的姜汤,一股暖流淌过全身经脉,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看着苏晌略显落寞的身影,说了一声,“走了。”只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和一阵蹬蹬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梁熠走后,苏晌一个挺身坐起,脑袋有些昏沉,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但却有一条清晰的思绪牢牢的指向了叶安怡。
肯定是不甘心就这么分手的,鬼才会接受这么莫名其妙的分手,分手前不应该是先闹矛盾,然后再大吵一架后不说话,最后抑郁而分手吗?可上次他在同学面前秀恩爱还被鄙视呢,难不成这就是说的秀恩爱,死的快?那个当时应该秀得更猛烈些呢,图尽最后的快意。
一个沉重而繁琐的问题压在苏晌身上,不管怎样,该去的,该问的,该做的,他都是会去弄个明白。
唉…又是轻叹一口浊气,想到梁毅临走时的话,手上端起茶几上的姜汤,鲜艳的红色液体倒影着苏晌的脸,看不清双眸,只感觉有什么在簌簌流下,苏晌抿了一小口,不禁眉头一皱。
“岂可修!这么苦,这家伙是不是没放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