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的大庆典，会持续七天，期间各个学院会安排不同的节目，学校方面也会请来各种里世界的名人来捧场。本次活动将由青学院负责安排，其他学院在此期间的活动进程要及时汇报给青学院，并遵照活动方针来进行。”
转眼已经到了九月的月底了。这天的周三下午，玄学院的院长西门站在学院的专用礼堂【龟苓堂】内，对着前来参加的全学院师生说道。
“这次大庆典是十年以来恢复的第一次全校性活动，”院长兴高采烈地补充道，“所以希望大家不管在活动或者庆典期间的游园会上都拿出玄学院的精神来，发挥我们学院的特色……”
后面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轶铭百无聊赖地翻着魔法历史课本，脑子里尽是苏珊教授零零碎碎的上课内容。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左边依然趴在桌上摆着思想者的造型的林。
“所以下周开始，我们就要开始订制本次活动的策划了。格里安，务必到时候把制订好的策划书交给我们的薰棠教授。”
“明白了。”格里安稚嫩到奇怪的声音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响起。
“那么会议就到这里，接下来请学院学生自主管理委员会的成员留下来订制一下活动方针，其他同学可以散会了。”
轶铭跟着似乎一下子从冬眠期醒过来的大部队走向大门。他看了一下手表，一点四十五分，他还能赶上轩辕滕的社团活动。
“哟，轶铭，你来啦。”
不大的活动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除了刚刚把刘海使劲弄到一边的轩辕滕外，历史社团还有几个人也都到齐了。
那边那个扎着马尾，认真翻着书的就是药剂学教授白宁单的孙女白若惜。还有一个形容枯槁看起来像是从棺材里翻出来的僵尸一样的家伙，是唐至秦·巴尔多。他就像传说中的那种吸血鬼一样。透过镜片，闪着光芒的小眼睛很适合在黑暗中捕捉猎物。他与其他光鲜亮丽的青学院学生不同，总是穿着黑色的制服，听说院长多次让他穿上青色的袍子，他都是等院长一转身就取下来了。还有一个会员，是朱学院的张院长的女儿张丽盈。她留着三七分的刘海，向着轶铭打了个招呼。唯一的老会员是三年生轩辕雪——留着优雅的长黑发，抹着浓妆，喜欢偷偷地抽上一根烟——用老式的烟管。她是轩辕滕的姐姐，平时几乎不来社团活动。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上次社团招新之后成员见面会，然后她似乎就在校园里蒸发了。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到场了。不过她只是专心致志地在一边用魔杖给自己的指甲上色。
但是今天还有一个人也坐在社团室的小桌子边上——轶铭没有见过她。
她穿着哥特风的黑色长裙，加上黑眼圈和黑色卷发，忧郁的眼神和憔悴的表情——简直就是唐至秦的女体版本。
“会长，”轶铭在寒暄之后，实在忍不住好奇，“这位是……”
“卡蒂娅。”轩辕滕合上面前的一本旧书，一阵灰尘让轶铭差点咳出来，“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隐藏人物】，我之前都忘了告诉你们了。”
“【隐藏人物】，轩辕滕强调道，“这位是已经躲过相国城七百七十七个魔法眼球的监视，在相国城内部转悠了二十多天仍未被捕获的，非本校区人士。”
轶铭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表情淡然的社友，然后再看了一眼卡蒂娅——她鲜艳但干枯的嘴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把她藏在这里，没关系么？”
“不是我【藏】，是她【喜欢】待在【这里】。”轩辕滕打了个哈欠，“她的反侦察技术可是一流的。如果她图谋不轨的话，估计已经有不少学生被干掉了。而目前相安无事的情况，就说明她的意图不是为害。那她在哪里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卡蒂娅继续惨然地笑着。轶铭觉得一阵寒意，但是他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话说回来，要吃一片南瓜派么？”轩辕滕指了指桌子中央一个小篮子里，用锡纸包着的几片金黄的南瓜派。“可惜你们的会议有点长，不然就不会冷掉了。”
轶铭心说你不会加热一下么，但是他还是只是用一句“谢谢，不用了”结束了对话。他实在对南瓜派没有什么好感。
“好，那就所有成员都到齐了，今天我们的活动内容是——”他用手指了指唐至秦，“会员家族介绍与分析！今天轮到你了，唐至秦！回去准备得如何了？”
“比较妥当了，会长。”唐至秦起身，清了清嗓子。轶铭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像劣质拼装模型一样倒下去。
“那么大家掌声欢迎！”
连卡蒂娅在内的六人开始鼓掌。唐至秦走到墙壁前，转过身来面对大家。
“我的家族是【诺索拉斯】。我的全名是唐至秦·巴尔多·诺索拉斯。旧时四大家族之一，不过最近几年我们已经与【上帝之手】反目，成为了敌人。嘛，这里也没有上帝之手的狂热分子，所以就姑且让我这么说吧。”
“关于家族的起源，曾经是有过这么一个传说。大魔导师潘达死后，尚未消亡的肉体里孕育了一对兄弟。其中一位一出生就跑到了生命之树的顶端，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光辉。他的名字叫做【德拉蒙德】。而另一位，一出生就钻到生命之树的树荫下，享受着被神力庇护的阴影，他的名字叫做诺索拉斯。几千年后，两个兄弟成为了两个大家族的创始人，身后跟着无数的人类后裔与狂热信徒。多比尔恶魔窥伺着人类之间的嫉妒与猜忌，它们挑拨两个兄弟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残杀。大战打响，但是两兄弟没有自相残杀，而是合力将魔杖指向了暗中作祟的多比尔。恶魔被驱逐，人类获得了自由。”
“但是多比尔留下的种子在人类心中生根发芽。两位大贤者寿终之后，两派人类为了瓜分贤者的魔法，又一次爆发了战争。他们交战着，咒语嘶吼着。直到最后，两个大家族的羽翼被互相清空，他们流尽了鲜血，才意识到了这些行为是多么没有意义。”
“剩下的子民们捧着贤者留下的石板，再次成为同盟。他们互不干涉，努力发展。直到第三个黄金纪元的来临，德拉蒙德和诺索拉斯再次崛起，成为统御光与暗的魔法御家。”
“凶星再临，烽烟又起，然后我们又反目了。就是这样。”
讲到这里，大家都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就这么个结局？”轶铭叫嚷着，“太精简了吧。”
“没办法，最近几十年的事情变化太复杂了，反正上帝之手把我们判为异端之后，就声称暗魔法似乎【对于祛除邪恶方面没什么用】，于是我的家族就被隔离了。所以现在，到处都看见德拉蒙德的家伙四处乱晃，我们家族的成员到哪里都像瘟疫一样。”
轶铭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至少唐至秦本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好几次惨不忍睹的瘟疫的洗礼。
“暗魔法的家族的确一直声名在外。”卡蒂娅突然冒出来一句拿腔捏调的话，然后她露齿一笑，“就像我们的蜘蛛魔法一样。”
“蜘蛛魔法？”
轶铭没有反应过来。除了强化，元素，炼金术，难道还有其他特别种类的魔法足以这样进行分类么？
“难不成你会吐丝？”唐至秦迅速提问。
然后众人是满头的黑线。
“……不吧，”卡蒂娅笑得更欢了，“不过我最好不要给你们看。那个，挺危险的。”
“所以，你应该想办法探知了歌留多的踪迹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轩辕雪把烟管放在椅子扶手上磕了一下，抖落了一些雪花似的烟灰。“你最好留心一点，吉格斯躲了她们五六年了，但是歌留多就像影子一样死死咬住他不放。”
“所以，歌留多是什么？”轶铭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赶紧打断她们之间的对话，“还有，吉格斯是白学院的任务委任官吧？他和歌留多……”
“他的全名是吉格斯·R·歌留多，”轩辕雪说道，“然后刚才的问题，歌留多是一个秘密结社，主要是在里世界担任杀手的工作。他们是不分对象，不分雇主，只要出钱，谁都可以帮你杀掉的那一类。”
“所以说，吉格斯原先也是他们家族的一员？然后……”
“然后他就退出了，但是怎么说呢，既然身上流淌着歌留多家族的血，他们是不会就这样把一个自己培养出来的精英杀手放走的。每个歌留多家族的孩子一出生，左肩上就被魔法烙印上了一个铁剑穿透骷髅的标记。每次他猎杀一个人，这个标记就会长大一圈，以此来甄别家族成员之间的业绩好坏和地位高低。”
解释完了这些东西，轩辕雪狠狠吸了一口烟管，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所以，你之前说的，歌留多最近似乎在学校附近游荡，并且盯上了别的目标……务必详细说明一下。”
“啊？”轶铭他们几个新生都吃了一惊，“我们学校？”
“不然咧？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卡蒂娅冷冷地反问道，“那个叫什么丝吉利坦的丫头实在太过奇葩了，我跟她交手了两次，丢了一条腿，结果我连她的衣角都没能扯到。”
说罢，卡蒂娅掀起裙子的一边。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是一条纤细的木质义肢，怪不得她一脸消沉疲惫的样子——带着这么重的创伤，躲在学校的一角，看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好状况。
“但是你好歹留下了自己的【丝线】在对方身上，很正确的判断。”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六年前本校的朱学院高材生啊。”卡蒂娅又恢复了她标志性的惨然笑容。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学校……”
“因为我已经不是【本校】的人了啊。”卡蒂娅严肃地说道，“离开了鸟巢的鸟儿偶尔还可以回来这棵树上栖息一下，但是不能回去继续待在窝里等着别人来喂你。”
突然间，轩辕雪的肩膀上，一枚不同于青朱白玄的学院的纹章发出一阵光芒。就像一根蜡烛的烛光突然降落在那块布片上一般。
“钟馗小队。”轩辕滕说道。
“啊，没错，”轩辕雪站起来，把烟斗的火星熄灭，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回袖口里，“看起来是有情况了，我得回主城楼一趟。”
随着一声类似爆竹噼啪作响的声音，轩辕雪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是歌留多，”卡蒂娅撩起袖口，一道似乎嵌进皮肤里面的金线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歌留多应该就在直径半公里内！”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轶铭立刻戴上手套，张丽盈和唐至秦也立刻拿出魔杖。白若惜则是弯腰去取放在地上的那根巨大的法杖……
“趴下！”
轩辕滕一声令下，甩手打出一个爆炸咒语。冲击波在轶铭身后炸开，掀翻了他们面前的桌子，小屋子里的资料和书籍混合着大量的灰尘飞了起来。
“出去，快！”
卡蒂娅一个翻滚跳出了门槛，随后是动作其实很迅速的唐至秦和张丽盈。轶铭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白若惜，她挥起巨大的法杖，一个隐隐约约闪出金光的栅栏封锁了轩辕滕刚刚打出冲击波的那一堵墙面。
“封绝咒语对黑刃没有用！”
卡蒂娅正说着，一道弧形的黑色光刃就从那面墙壁后面飞射出来。白若惜侧身闪过，千钧一发。黑刃擦着她的右肩飞过，穿透了门板，但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反蜘蛛螺旋·心网！（Anti-Spi-Der·Cor-Net！）”
卡蒂娅又黑又纤细的魔杖吐出一大团半透明的丝线，包裹住了整个小屋的外墙。隔壁社团的人听到动静，打开了门——
“你们在做什么？这边念话社正在练习，请务必安……”
一道黑刃沿着门槛切过去，划过了念话社社长的脖子。轶铭他们大惊失色，因为隔壁的墙面没有被丝线保护住——果然，社长双眼一翻，口吐白沫，抽搐着倒下。不过，脑袋似乎还是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隔壁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声。
“Con-Clu-dio！”
轶铭不知道那是什么咒语，但是这一句咒语被施加给了隔壁教室。里面的叫声立刻消失，就像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似的。
“噤声咒语么……”轩辕滕咬着牙，趴到阳台的扶手边，看着外面，“我得赶紧发个信号弹……”
“停下。”
一根就像寺院住持的禅杖一般的巨大法杖抵住了轩辕滕的后背。一个个子娇小，穿着全黑的哥特洋装的女生出现在了轶铭他们面前。“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不会杀人的。”
“歌留多……”卡蒂娅的义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削断了。她坐倒在地上，手中纤细的魔杖死死地指着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生，“你最好给我放下武器……现在可是六对一。”
“是么，可是你们的施咒速度是赶不上我的黑刃魔法的，所以给我老实一点。”
唐至秦已经丢下魔杖举起双手，然后是轩辕滕。轶铭因为没什么可丢的，于是举起双手。白若惜和张丽盈迟疑着没有动弹，但是歌留多似乎也并不在意。
“卡蒂娅，安琪洛特出二十万隆买你的脑袋，所以抱歉了，我跟他们不一样，不会让你跑了的。”哥特少女往前一步，用右手对着卡蒂娅比出打枪的手势。
“穿透脑袋的黑刃不会很……呜哇！”
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现到了哥特少女身后，然后照着她的后背一记沉重的冲拳。拳风带动的冲击波立刻把少女打飞了三四米，她落地后，在地面上又拖行了很远才停下。
不齐的肩膀，满脸的伤疤，还有那一副颓废的表情，加上过时的细框眼镜。
吉格斯。
“咳咳……还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呢，吉格斯。”哥特少女居然还爬得起来。只是她脸上的妆已经一塌糊涂，嘴角还渗出了血迹——是黑色的。
“丝吉利坦，你这么大大咧咧地跑到学校里来招摇过市，是你的不对吧。”吉格斯的手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黑色的静电在手臂上盘旋。“袭击学生，破坏公物，依据针对校外魔法人士的校规第三条，实行活体捕捉，事后移交国师办法庭进行裁决。”
“吉格斯，你以为在这里装成教授就能把你洗白吗？”丝吉利坦把拖曳的裙摆一下撕开，举起禅杖指着吉格斯，“就算披着像模像样的人皮，你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禽兽……呜哇！！”
吉格斯像一道裹着黑色闪电的白影一样猛突过去，照着丝吉利坦平坦的胸部中央毫不留情地一拳。轶铭看着都觉得那个萝莉有点可怜了。
“侮辱在校教授，贬低学校声誉，情节严重者，依据针对校外魔法人士的校规第十二条，此教授有权力在学校范围内自行进行非永久性致残致死的惩罚。”
吉格斯继续在那里自言自语。轶铭似乎明白为什么丝吉利坦会把他叫做禽兽了……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能从那张扭曲、狞笑着的脸上读出教授施加肉体惩罚的时候那种愉悦到发狂的心情。
“你特么哪里使用非永久致残的惩罚了！”丝吉利坦再站起来似乎都有点困难了，她的禅杖丢在了一边，似乎已经无力反抗，“两次攻击都是【黑撃】，一般的巫师已经死了两次了好么！”
“数罪并罚，酌情加重。”吉格斯握了一下手指关节，黑色的静电噼啪作响。
“【黑撃】……我听说过，”轩辕滕喘着气说道，“是【黑刃】的另一种具现形式，似乎是不仅攻击肉体，而且破坏魔法回路的一种……总之，总之，”他又喘了一口气，“是【专杀法师的法术】。”
“好了，乖乖和我去总务处吧。”吉格斯缓步走向已经躺平了的丝吉利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