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思考。
包括计划的准备,时间,地点,目标,路线,以及失败后的所有手段。
直到我在88层,拼尽所有力气杀死了眼前这个仇人之后,我才发现我没有考虑到一点。
计划成功后,我该怎么办?
自首?还是隐藏?亦或者,陪他而去?
我静静地坐在真皮座椅上,看着办公室上转动着的秒针。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我踩着尸体二十分钟后,大门终于被人打开。
穿着警服的男孩,手里空空荡荡,来到这个杀气的办公室中,眼中尽是五味杂陈。
哦不,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烟盒。
“坐。”
我说。
他微微张开嘴唇,嗓子有些发干:“洛哥。”
“警局派你过来,就是看在你我同学一场的份上。其实他们还不如派个毫不知情的人过来。你知道,在法院判决书发下来的那一刻,全世界都没法救我了。”
我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抽出一根烟,就像八年前我们一起在校门口旁买烟的时候一样。
“七年前,雪尘在这儿,被这个混蛋逼上绝路,一个月后,霜尘以同样的遭遇死在这栋大楼的楼下。”
我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件事被他们压了下来,暗地里给了我十万的封口费。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对付他们需要钱。七年中我进过龙潭虎穴,处事小心,都是为了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
“这世上啊,最可恨的,就是助纣为虐的人。”
点燃香烟的同时,我按下藏在衣袖中的按钮,信号发送到高档住宅区,炸起一片灰烟。
88层俯瞰这座城市,那片灰烟连同着那个法官的骨灰,就像烟花一样绚烂。
“洛哥,你还有机会。”他缓缓地说,“只要你说清这些武器的来历,我们可以减少刑期。”
“池彬,如果你是来跟我说废话的话,大门在那边,请自行出去。”
池彬眼神呆了片刻,忽然把耳朵里的通话器扣了出来,随手丢到了垃圾桶中。
我点了点头,说:“坐。”
现在是坦诚相待的时候了。
“还记得高一那年,我在天台上把你拉住的事情吗?那个时候你可是差点就跳下去了。”
我看着缥缈的烟雾,思绪卷进记忆的漩涡中。
“当然记得,要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池彬也点燃了一根烟,姿势比之前要方便多了。
“那个时候我问你,如果可以轮回,你下辈子要做什么。你说你想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任何缺陷的亲情。”
“从你的眼睛我就可以看出,你想生而为人,然后再考虑是富人还是穷人,最后再考虑是痴儿还是天才。这也未尝不可,毕竟啊,人最缺的就是这些。”
池彬看着我,声音似乎在哆嗦。
“洛哥,过去几年我看见你,你的眼睛总是让我感到害怕,里面......满是疯狂和仇恨的味道,还带着不同寻常的冷静。”
他顿了一下,又说:“现在你的眼睛已经没有这些东西了,有的只是释然和迷惘,可这样的你反而更让我害怕。”
是啊,有时候早晨起来刷牙,自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会感到有些害怕。这样一个人会做出多疯狂的事情?我毫不怀疑如果把核按钮放在他手上,他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我举起手中的枪,对着背后的玻璃一口气打空了弹夹。玻璃应声而破,高空中的冷空气一下子就闯了进来,令人感到窒息。
“洛哥......”
“池彬,你有很多个兄弟,我就你一个,所以我比你更果断一些。”我轻轻笑了笑:“我想通了,大家都在等死,只不过我先去一步罢了。人出生并不能被自己决定,死亡却可以由自己来选择。”
人总是向死而生。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当人还不如当一次蚂蚱来的潇洒。”
像我这样的罪人,保护不了家人的废物,恐怕只能困在地狱中徘徊,又怎么配当人呢?
大雨滂沱。
世界仿佛一个囚笼,天为盖,地为基,所有人都是笼中的囚徒。所谓天堂,只不过是上帝跟人类开的一个玩笑。
所谓命运。
生来就是要踏于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