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整个都兰市都笼罩在血月的光芒下。
街道被染成殷红,野狗发出惊惧不安的嗥叫。
虽然血月是在后半夜出现的,但在硕大的都兰市中,总有一些未眠之人。其中就包括露可·勒安。
在都兰市北区,一间名为“月见草”的药剂店内,露可正在熬煮草药。
她今年十七岁,拥有一头蓬松、微卷的红发,以及亮闪闪的绿色眼睛,个子不高,但是看起来格外有活力。
不过,就算再怎么有活力,她现在也有些熬不住了。
“呼,困死了……赶紧做完,赶紧去睡觉。”露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轻声嘟哝着,“又要看店、算账,又要制作药剂……果然单靠我一个人不行呀,得考虑雇一个帮手了。”
说着,她随手抓起一把薄荷叶磨成的粉末,称也不称,便丢进面前的坩埚。
深紫色的液体开始“咕哝咕哝”冒出可疑的气泡。
……咦?好像不太对劲啊。
露可略微皱了皱眉头。
“没事的,喝不死人。”她宽慰着自己,“……大概吧。”
一年前,她从过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这家店,以及一本厚厚的“神秘配方”,里面写满了五花八门的民间偏方。不过说实话,这些偏方其实大部分都没什么实际作用,只能提供一些所谓的“心理安慰”。
露可将坩埚从炉子上端下来,向里面洒了一点点金粉,然后搅拌均匀。
这可以让药剂看起来更有“魔力”,让那些愚蠢的男人以为喝了这东西真的会“精力无穷”,进而乖乖掏出钱包。
“嗯,这样就行了!”
露可观察着药剂的最终成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她心里明白,这毕竟只是徒有其表的东西。于是她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一天,我能制作出真正的‘魔法药剂’就好了……”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发现……
诡异的红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
露可望向窗外,看到了高悬于天际的血月……目瞪口呆了好几秒后,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眼神中既有兴奋、又有畏惧。
她“噌”地站起身来,跑向店铺后面的储物间。
伸手触动一个隐秘的机关后,地板处传来“咔哒”脆响。露可蹲下身来,掀起一扇暗门,并踏入其中。
“血月出现了……这难道是……”
她三两步匆匆跑下楼梯,来到位于地下的密室。
这里有一座祭坛。
一座供奉着“异端邪神”的祭坛!
没错。露可·勒安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绝不仅仅是一间店铺、一本不靠谱的药剂配方而已。
地下室的正中央,光洁的大理石圆台上,九根燃烧的蜡烛围成圆环。台面正中央,描绘着一个特殊符号——
红色满月,周围簇拥着漆黑火焰!
祭坛边缘,刻有一行文字。那是来自遥远过去的“锡利安语”,露可读不懂,但是她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些字的含义——
“那位女士终将回归,血月是她苏醒的征兆。”
露可充满敬畏地走向祭坛,虔诚跪拜:
“您……真的要回来了么?……属于我们的时代,属于魔法与奥秘的时代,真的要再次来临了么?”
她双手并拢、十指交叉,虔诚地祈祷起来,渴望得到来自神灵的回应。
只可惜……
等了许久,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没有看到异象,也听不到神音。
露可脸上逐渐露出失望之色。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来自男人的,凄厉、悲惨,伴随着无限痛苦的哀嚎声!
露可不禁打了个哆嗦。
听得出来,这声音来自外面的街道。好像距离这里并不远。
……
幽暗的小巷内。
一位戴着眼镜、略显斯文的男人横躺在地。
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衬衫,腹部有一道长长的、骇人的伤口,肠子和其他内脏暴露在外,似乎是被人用力拉扯出来的。
呼吸已经停止了。
所以确切地来说,这是一位死人。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男人。活着的男人。
其中一个身材强壮、手臂上纹着船锚,看得出来是一名水手。他瘫坐在地,背靠着小巷尽头的墙壁,脸上写满恐惧。但是他已然无处可逃。
另一个,则身穿黑色风衣、头戴礼帽,提着一支镶银的手杖。一位举止优雅的年轻绅士。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不过,嘴角那一抹残酷的笑意,却暴露无遗。
两人身上都沾着很多血迹。
大概是来自那位已经死掉的男人。
“求……求求你,别杀我!”水手颤抖着发出哀求,精神近乎崩溃。
“你知道的,那不可能。”年轻的绅士嗤笑一声,冷冷回答道,“你们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必须受到惩罚。而且,我保证,你会死得相当痛苦……嗯,比那个被开肠破肚的家伙,还要凄惨数倍。”
说着,他仰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夜空中的血月。
“今夜,我的力量明显变强了……跟那奇怪的月亮有关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思考这背后的原因。
……还是专心对付“猎物”吧。
带着狰狞、兴奋的笑容,他迈开脚步。
噔,噔,噔。
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对小巷尽头的那位水手来说,这就是死神临近的脚步。
……
都兰市南区,圣索贝尔大教堂。
塔楼顶端,花白胡须、满脸皱纹的约翰·库克主教,正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的血红色满月。
他今年七十八岁,担任“静谧之光”教会的地区主教已有三十年。可是,就连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
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约翰·库克主教说道。
一位中年教士推开门,急匆匆走进房间,压低声音说道:“打扰了,主教大人。‘异端审判所’发来了电报。”
“他们怎么说?”库克主教眉头微皱。
“他们说……经过确认,今晚的‘红色月亮’,只能在我们都兰市观测到。其他地方看到的月亮都很正常。”教士一脸的紧张不安,“还有……‘审判所’的人说,他们会立刻展开调查。”
“嗯,我知道了。”库克主教点了点头。
“那个,主教大人……”教士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在您看来,这会是‘超凡现象’么?我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
库克主教叹了一口气:
“我的想法无关紧要,一切都要看‘审判所’的调查结果。我明白你的担忧,这月亮实在太怪异,让人心里发毛……唉,希望不要生出什么祸事来吧。”
说着,他将双手交叠,按向胸口。这是“静谧之光”教会的标准祈祷姿势。
教士也连忙做出同样的动作。
“愿光芒赐予我们宁静。”两人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