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逢与少女悠然上山,身后跟着谷甘霖,他的六徒弟,江南商行大东家的嫡子,说是这片区域最富贵的富二代也无人质疑。
只是这位富二代,此刻却是背着沉重的行囊,宛若侍从仆役不说,脸上更是一副颓然的模样,眉间紧锁,眼神空洞,似在思索又仿佛在仙游。
莫相逢身旁的少女如只百灵鸟似的,活泼自然,偶尔回头看看谷甘霖,看他白净的面皮上布满愁容,不由道。
“师尊,师兄他怎么了?”
“谁是你师尊,另外,别去打扰你师兄,甘霖他正在蜕变,这一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教育本身,接下来……还得靠他自己领悟了。”
嘴上说着“谁是你师尊”,一副与少女划清界限的模样,而后又说谷甘霖是她师兄。
这个圣师,啧啧。
少女名为姬瑶梦,此刻只在心底暗喜,与莫相逢更亲近了几分,朝着他的手臂抱去,丝毫没有半点闺秀淑女的风范。
莫相逢皱眉,可甩又甩不脱,只好由着她挽住自己的手臂,好似一只欢快灵动的鸟儿似的,蹦蹦跳跳,上山的路也给她走得那样有趣。
只是暗地里,莫相逢却在山路上,默默计算着自己到山顶还有多远的距离。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他甩开姬瑶梦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师尊!”姬瑶梦讶异,连忙追了上去。
“谁是你师尊,姑娘请慎言。”
姬瑶梦不甘心,追得愈紧,倾城的容颜黯淡,委屈得像是要渗出水来。
她不会知晓,莫相逢挣脱她手臂的后一刻,便有一袭红衣飞天,剑锋所到之处,竹叶粉碎、修竹拦腰折断。
三百米,是洛秋水能够感应到莫相逢的距离。
所以瑶梦,为师是在救你啊!
想必定是可依那个丫头,得了自己回来的消息,便去禀告给她那个大师姐。
看自己回来后啪不啪她就完事了!
当然是说打屁股啦,你们在想什么呢!
到了山顶,有一片连绵的古建筑群,竟形似道宫,此地名为天玄山,乃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天玄道宗兴盛之地。
只是岁月悠悠,再强大的道统也难逃消亡的命运,便好似朝堂……罢,再说下去可就大不韪了。
如今天下由大周执掌,已经三百多年,大周以孝仁立朝、科举取士,与莫相逢前世历史上的大部分封建王朝并无太大区别。
姬瑶梦好不容易追上了师尊,小丫头累得气喘吁吁,到了山顶,先是惊诧于那连绵的宏伟道宫。
其次,是惊诧在那拦门的红衣女子身上。
下一刻,姬瑶梦的眸子化为星星眼,满目的崇拜。
圣师门下,一袭红衣,还能有谁!
天下第一,桃花剑仙!
只是洛秋水对她却是满脸的冷漠,连一眼也欠奉,只是横剑,死死地盯着才刚刚回到天玄山上的师尊莫相逢。
谷甘霖一个人茫然地朝后山走去,依旧是呆呆的模样,像是处于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师姐与师尊的爱恨情仇他此刻浑不在乎,因为在他的心中,已有了更深的思考,可能那将成为他终此一生以求达成的使命与夙愿。
莫相逢停下脚步,他距离洛秋水越近,速度便越慢,到十步之遥时,彻底地停了下来。
抬起眸子,望向自己的爱徒。
这一刻,洛秋水的目光很冷,剑锋也很冷,流转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华光。
莫相逢的身后,姬瑶梦楚楚可怜,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
师尊和师姐……怎么会……
二人僵持着,四周的气氛如冰雪,让人遍体生寒。
沉默了半晌,终是莫相逢先打破了沉默。
他低头敛眸,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撩人心弦似的,已是对秋水妥协的象征。
“秋水……别闹。”
“闹?”洛秋水的声音颤了颤,握紧剑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反而愈发用力。
桃花(剑)开始泛起一层莹莹的玉白之色。
自己这是闹?
是谁丢下自己和师妹师弟,不留下半点信息,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整一个月音讯全无,自己也整整一个月寝食不安!
到头来,竟说是自己在闹?
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挂念,全当是为了狗吧!
一次又一次,上回带回来七师妹,这次又带回个八师妹,往后是不是还有九师妹、十师妹?
师尊收徒,弟子本不该过问……
可至少,让弟子跟着你,去哪儿都好……
难道师傅,你就这么不愿意让秋水陪在你的身边吗……
洛秋水的眼眶泛起桃花似的红,却以怒容掩盖。
忽然,莫相逢动了,二人之间十步距离,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洛秋水走去。
后者却不收剑,仿佛要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师尊,朝着自己的剑锋上撞过来不可。
只是少女咽喉处微微的耸动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不要!
师尊,停下!
连姬瑶梦也震惊于事态的发展,难道师尊竟真是如此的痴人不成?
莫相逢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朝着那剑锋迎去。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秋水,今日为师纵是死在你的剑下,也心甘情愿。
因为你便是我的“仁义”,死生相许。
轻风曳起少女的裙摆,泛红的花枝垂落,收剑时,少女身躯颤抖,像是认输后的呜咽。
莫相逢终究还是来到了秋水的面前。
只是二人之间,早已没了那柄三尺桃花。
莫相逢身材英挺高大,洛秋水亦是高挑出落,光阴好似将二人剪影成一对“神仙眷侣”。
姬瑶梦在身后看着,不禁痴了,心里又酸又甜。
莫相逢揽向秋水那可堪盈盈一握的细腰,后者表现出轻微的反抗,但很快身躯一软,因为已经被师尊揽入了怀中。
洛秋水满脸通红,过去她与师尊很少如此亲近的。
难不成一别多日,师尊也对自己想念得很?
“秋水,为师想你……”
洛秋水呼吸一窒,只觉得心里的小鹿快撞死了似的,再无方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反而羞涩得宛若小家碧玉。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的双手反拥向师尊。
直到莫相逢说出了下文。
——“的红烧肉。”
洛秋水身体一僵,心中的鹿活了过来,但那鹿却是想把眼前的师尊给撞死!
可莫相逢却还看不懂气氛似的,哭诉埋怨道。
“秋水啊~为师在鲁州这些日子都瘦了!”
“你谷师弟那个臭厨艺!我是食不饱衾不暖,日夜思念着秋水你为我暖好的被窝,你为我烹制的红烧肉啊……”
“喂,秋水……你干嘛,有、有话好好说,把剑放下!啊!你真砍啊!欺师灭祖啦!”
天玄道宫之中,鸡飞狗跳。
莫相逢足足被洛秋水追杀了一个时辰,其余同门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剩下姬瑶梦一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