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峰后山,深达百尺的寒潭之中。
鲤淳罡窝在花了一天时间才搭建的洞府中,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
其实这里说是洞府,倒不如说是临时搭建的窝棚。
整座洞府里的家具只有一张用水草堆起来的小窗,墙壁则是用湖底的石头随意堆砌的。
除此之外,洞府中别无他物。
“想我在浑河时,住的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吃穿用度都有虾兵蟹将伺候,如今竟落得此等境地。就连吃条蚯蚓都得是别人赏赐的!”
先到这里,鲤淳罡不由悲从心头起。
“可恶啊!要不是庄似雪和花樱那两个臭娘们儿,我非一早把沈扬那个毛头小子宰了不可!”
当然,鲤淳罡也就只能在这里抱怨两句。
浮上水面的时候,他是断然不敢这么说话的。
“这里便是怪鱼藏身的寒潭吗?”
“看起来好深啊!我们的鱼线才一丈长,能够沉到水底吗?”
“哼!一看你就没弄明白上宗的用意,如果能钓上来,别说一丈长的鱼线,就算是一尺长也能钓上来。要是没那个命,你就算用三十丈的鱼线又能如何?”
“你们别吵吵了!一会儿该把鱼吓跑了!”
扑通扑通!
水面上泛出点点涟漪。
一条条鱼钩顺着水流缓缓下沉,一上一下的漂浮在水中。
“嗯?”
鲤淳罡望着眼前一浮一沉的鱼钩,忽然想起方才沈扬和他说的话。
“今日多麻烦你了,辛苦下了场雨,肯定累着了吧?一会儿我让人去寒潭给你送饭,你千万别和我客气,吃到吃不下为止就行了。”
鲤淳罡望着面前的红头蚯蚓,短暂的沉默之后,一股无名之火腾然升起。
“沈扬小贼!你把我鲤淳罡当成什么了?”
如此羞辱,鲤淳罡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双鳍环抱胸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鱼饵上上下下,一点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他要用这无声的反抗向沈扬表明鲤鱼一族的尊严。
鱼固穷,不食嗟来之食耳!
“草!这鱼真不上钩啊!是不是我们的饵料用的不对?”
“剑派的试炼,怎么可能简单?时间还早,咱们再等等吧。”
“我再蹲一会儿,要是再钓不起鱼,我就去道图那边试试运气了。”
鲤淳罡冷哼一声,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我鲤鱼一族的尊严,岂是你们这些人族修士可以践踏的?
别说你们今天用的是红头蚯蚓,就算用的是山珍海味,我自岿然不动!
扑通!
水面上发出一点轻响,一条直勾勾的大铁棍子沉了下来。
嗯?
鲤淳罡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套路?
不止鲤淳罡傻了,水面上的修士亦是炸开了锅。
“郝斯文,你这是干什么?直钩钓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名叫郝斯文的修士不屑的哼了声:“你们懂个屁,你们难道不知道姜太公垂钓时,用的就是直钩?我这是效法古人,复姜太公故事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姜太公钓鱼毕竟是传说,你真这么干是不是傻?”
“就是,姜太公钓鱼的时候,已经是元婴期的大能了,你也能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人家姜太公好歹用的是针尖大的直钩,你可倒好,你这是从后厨掏了件烧火棍吗?怎么着,想把鱼砸死?”
郝斯文不耐烦道:“你们不信,那咱们就比比好了。看看到底是你们的鱼先上钩还是我的鱼先上钩。”
“比就比,这寒潭里的鱼可是上宗精心豢养,怎么着也不至于去咬你的钩。”
话音刚落,只见水面上泛出点点涟漪。
郝斯文只感觉手中的钓竿忽的一沉。
他面色一喜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上提钓竿,大声呼喊道:“来了来了!”
只听见噗通一声巨响,粼粼水光之中,鲤淳罡的鱼鳞熠熠生辉。
他一只鱼鳍抓着铁棍,站在水边,泛白的鱼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欣喜若狂的郝斯文。
鲤淳罡张口问道:“你知道姜太公钓上鱼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郝斯文被这会说话的怪鱼吓得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鱼上钩了?”
“嗯。”鲤淳罡微微点了点鱼头,又问:“那你知道鱼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吗?”
郝斯文愣愣的摇了摇头。
鲤淳罡笑了笑,凑上前去:“但你马没了,这一切值得吗?”
啪的一巴掌甩在郝斯文的脸上,鲤淳罡破口大骂道:“钓鱼连鱼饵都舍不得下,你是不是个铁孤儿啊?你这种睿智能修仙简直就尼玛离谱!你这种人不入承影剑派就是他妈屈才了!”
一顿拳打脚踢后,鲤淳罡消了火气,转身跳入寒潭之中。
守候在一旁的花樱上前探了探郝斯文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后,微微点了点头。
“琅琊郡郝斯文,资质尚佳,准入剑派修行。”
散修们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郝斯文,纷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另一头,鲤淳罡回了洞府正要歇息,只听见水面上又是扑通通连着几声轻响。
他仰头看去。
一根根粗壮的铁棍遮天蔽日的沉了下来。
……
“你要接我一剑?”庄似雪望着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谷梁方,皱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出剑,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谷梁方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辈修士逆天而为,若无以身试剑的决心,如何配得上入剑派修行?”
庄似雪盯着他,确定了他的眼中并无犹豫之色后,方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有劳……”
话音未落,谷梁方只觉得一阵疾风自侧脸刮过。
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想要迈步闪避,可当他有所动作之时,疾风早已掠过。
紧接着,他听见了庄似雪收剑入鞘的声音。
“不错。心生惧意但却没有闪躲,求道之心尚算坚定,勉强可入我派修行。”
“我……”
谷梁方想要说出自己并非没有躲闪,而是庄似雪动作太快,他还来不及闪避。
但话到嘴边,羞臊的感情却又使得他难以开口,只得低头应下:“多谢前辈。”
庄似雪望着他,一言未发,只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