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内政大臣在朝堂上的话:
“独孤圣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本应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但王上念及兄弟之情,宽厚仁慈,不忍同根相煎,免其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独孤圣贬为风雪侯,派往极北边境抵御魔族,以赎罪过。”
我不禁冷笑。
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整个神光大陆都知道,北圣国的旧国主独孤天下一共有九个孩子,五男四女。
其中极具名声的共有两位,一是大公子独孤仁。独孤仁人如其名,素以“仁爱”著称,对待百姓十分宽厚,经常微服私访,体恤民情,隔三差五还下乡扶贫,资助贫困孤老,平时也没少向旧国主进献“君子以厚德载物”之类的金玉良言。
不仅如此,他还礼贤下士,凡能人异士无不以礼相待,有“仁德侯”之美名。因为他贤名远播,手下自然聚集了很多文臣武将为他效力。
这极具名声的第二位自然就是我——七公子独孤圣。跟我那贤名满天下的大哥完全相反,我的名声是臭名昭彰,十里之外就能闻到恶臭的那种。
人言我是“治世之路障,乱世之蛆虫”,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拉低粮食的总产量,好让耕种的人民时刻保持着昂扬斗志继续种粮食。
背负着这种骂名,难道我手里的饭还会香吗?
答案是非常香。
我这个人不像大哥手底下那群能人异士一样有一技之长,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废物,但心态是出奇的好,佛道儒三家的思想全部被我融会贯通,什么“骂即是空,空即是骂”,“你骂任你骂,认怂算我炸”的理论一套接着一套地来,大有曹孟德被马超四连时候的豁达。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马超四连?没错,你猜对了,又是那种用烂了的设定——带着系统穿越异世界的穿越者。
所以虽然我出生在王侯之家,但本质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舒舒服服地浪费完自己的一生,压根没有什么吞吐天地的宏图大志。
跟大多数穿越者一样,我也是带这系统和主线任务来的。我系统给我的任务是一统天下,奖励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随着任务的进度发放不同程度的奖励。
进度提升的诱因系统并没有明说,但我大致能猜到这种诱因是领土的扩张、杀败重要人物、或者完成某种奇怪的成就。
就比如我的大哥独孤仁。如果我能在父王殡天的时候搞个“玄武门之变”把独孤仁杀掉,夺下世子大位的话,我大概能一次性获得三种奖励:一是拥有北圣国的所有领土,二是擒杀独孤仁,三是完成成就——“杀掉了对你疼爱有加的兄长,呸!你这个人渣!”
不要惊讶,据我推断,第三个成就任务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这个充满恶趣味的系统什么花里胡哨的成就都能搞出来。比如“第一次走进女厕所,啊!你这个变态!”、“第一次拿到妹妹的内裤,小心爸爸打断你的腿!”还有“第一次穿上小裙子,请务必以后也这么穿!”之类的奇葩成就。
在这里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并没有进什么女厕所,完成这个成就的原因是我收留了一个贴身女侍卫,安排她住在我的小别墅里,那么我小别墅里唯一的一间厕所自然就变成了男女共用,那么算入女厕就自然不为过了。完成这项任务之后系统送了我一次抽奖的机会,我一抽,抽到了SSR级稀世珍宝——九妹的内裤。于是两种成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完成了。
至于小裙子……我当时只是想穿草裙跳草裙舞而已!怎么就小裙子了!坑爹系统不要总是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好不好!女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的!
说到这里,相信你们也明白了。
我不想一统天下的原因有三个:一是胸无大志,二是不想兄弟相残,三是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这里有车有房有女人,回去干嘛?
异世界真香!
也因为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我的生活自然是纸醉金迷,同根头悬梁锥刺股,奋读圣贤书的时候,我正抱着女侍卫睡觉;同根刻苦训练,奋勇杀敌的时候,我正抱着女侍卫睡觉;同根积极禁言,为祖国之建设燃烧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我正抱着女侍卫醒着……睡得太多,实在是睡不着了。
综上所述,我应该是这场“九子夺嫡战”中最没有威胁的那个,可却是九子之中混得最惨的那个。父王殡天之后,大哥独孤仁继承王位,号“贤德王”,底下兄弟姐妹最不济的也混了个不错的城池当领主,只有我被“发配边疆”,送往北圣国极北之地的风雪城驻守。
仔细想想,我沦落至此也并不是诱因。我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却有一个公认的事实——我是个天才。人家一岁还在地上爬的时候,我已经健步如飞,人家三岁还在学写字的时候,我已经能作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千古绝句(偷的),人家五岁还在拼尽全力地理解生涩古文的时候,我已经能说出“to be,or not to be”的深邃之语了。
因为这些事情,父王对我溺爱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我那乖巧可爱的九妹,我也因此开开心心地当了十六年的纨绔子弟,也同样因为这些事情,其余的兄姐对我产生了妒恨,世间也多了一篇传世佳文:《伤独孤圣》。
虽然身上聚集着父王那么多的宠爱,但王位还是没有落在我的头上。父王是个贤明的君王,他知道王位的更替不能仅凭个人喜好,得多方面思考。
我的名声很臭,把王位传给我只能招来天下人的不满,其余的子嗣也容不下我这个王,势必会起兵造反,到那时候北圣国将分崩离析,幸运的话只是群雄割据,不幸的话就会被西夏国和东阳国瓜分掉。
反观大哥独孤仁,他的手下文臣武将个个都是有能之才,只有他才有能力镇住其余的兄弟姐妹,利于国家社稷。
可是我那贤名的父王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安危。失去了父王的庇护之后,以往那些对我心生妒恨的兄姐们就会落井下石,特别是独孤仁。
我虽然没能继承王位,但“天资绝艳”四个字摆在那里,多少也是有点威严,而且胸无大志,每天就知道骄奢淫逸,天生就是当傀儡的料,保不齐有哪些个野心贼大的王公贵族想要扶持我上位,然后独揽朝政,也或许我有一天会奋发图强,重新对独孤仁造成威胁。
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对于独孤仁来说就永远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所以他可以分封所有兄弟姐妹,唯独不能放过我。也得亏我深受中华文化的熏陶,痛哭流涕地背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占领了道德制高点,这才捡回一条小命,被放逐到离首都远得不行的极北边境。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时马车正巧路过一片枫叶林,在周围景物的熏陶下,我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的枫叶,犹豫之情遍布脸上,叹息一声,瞎几把吟道:
“真是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呀……”
“吁——”的一声,马车戛然而止。
前面负责驾车的女侍卫扬起车帘探出半个红扑扑的脸蛋来:
“少主……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