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改变局势？
身处淡棕色光晕的防御结界中，娄泊思考着。
魔法双开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以娄泊现在能达到的程度，只能是在控制魔力、维持结界的同时，抽出一小部分精力去发动另一个魔法，这个魔法的阶级不能太高，这便是选择魔弹作为第二个魔法的原因。
魔弹的阶级只有初阶中级，但魔法的强弱并不由阶级决定——这是魔法使界公认的真理。
娄泊的魔弹之所以没对格睿造成一丝威胁，格睿的速度和灵巧躲避的技巧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娄泊的魔弹威力并没有达到他所掌握的上限。
很得意是吧？如果我全力发动魔弹，现在的距离，你根本躲避不了。
娄泊虽然心里怀着如此的想法，但他清楚自己不会这么做。
要想发动最大威力的魔弹，必须撤去结界，这不符合娄泊的战略。
冒险，也不是娄泊的风格。
更何况这场名誉挑战关系到问题太多，绝不能输。
对，绝不能输，要赢。
缓缓地，形成防御结界的淡棕色光晕在变淡变薄，这种变化非常不起眼，娄泊把这个过程控制地非常慢。相反的，魔弹的飞射速度和射击频率在悄悄地提升。
温水煮青蛙。
娄泊采取了这个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
比起突然转变分配在两种魔法上的精神比例，这个战术能避免出现太大的破绽，而且当比例到了一定程度时，对手会应付不了提升了威力的魔弹，自己的结界也能保持好防御。
胜利，当然手到擒来。
自信的娄泊虽然态度上依然慎重，但心里已经不禁开始幻想格睿狼狈的样子了。
格睿的脸上透出了失望。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不说魔法天赋和才能，就连战斗的经验和决策也和那个人差得太远了。
实战经验的确难得，可这样的对手，这种程度的实战，价值实在有限。
得刺激刺激他。
格睿身子微微一侧，躲过娄泊刚刚发射的一枚魔弹，然后顺势改变身体朝向，斜刺冲出，直接冲到了娄泊的侧后方。
很快，也很近。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两米。
娄泊嗅到了机会，决定只在闪念之间完成。
手掌前的魔弹魔法阵上瞬时多出了几根线条，像是在原来的魔法阵上叠加了一个新的简易图案。
新的魔法阵骤亮，一枚淡棕色的魔弹迅速在魔法阵前的半空中生成，形状、大小、颜色深浅和之前一模一样，生成的时间也几乎完全相同。
发射了。
魔弹对着格睿的胸口疾飞而出。
观战的安瑟曼莉立刻发现，这枚看似没有变化的魔弹，比先前的所有魔弹都要快，不仅仅是飞射速度，更关键的是，魔弹从生成完毕到脱离魔法阵控制飞出的这一过程，时间上差不多缩减到了三分之一。
距离更近，速度更快，魔弹命中格睿只需要一刹那。
格睿不可能反应的过来，只要是个正常的人类都不可以。
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也看出来了，发出了惊呼，其中一个学姐离芙蕾很近，她的尖叫声搞得芙蕾心里更紧张了。
机会，娄泊把握住了，胜负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分晓。
娄泊这种临机应变的能力，果然当得起天才的名号。
送上来的机会，真的就是机会吗？
魔弹划出一道亮丽的淡棕色轨迹，光芒越来越低，直至消散在三十多米外的空气中。
魔弹落空，未命中。
现场的观众们却不觉得奇怪，他们目睹了全过程。
侧向站立的格睿早已急速蹲下，避开了从他上方飞驰而过的魔弹。
反应过来了？
当然不是，格睿只是个普通人。
在战斗中观察对手，分析对手，然后去猜测，去预判，这便是格睿最擅长的领域。
魔弹魔法阵位于娄泊抬起的手掌前，发出的魔弹要想最快地飞到目标的位置，必须要走水平面上的直线，而不是和水平面呈一定角度的斜线。因此，为了缩短飞射距离，减短飞射时间，从而提高命中，平直射出魔弹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正确不一定意味着合适。
有经验的魔法使往往明白，富于变化的攻势才最有效，最具威胁。
在面对擅于捕捉机会的对手时，单调的进攻不但无用，还会更进一步成为致命的破绽。
格睿早在娄泊改画魔弹魔法阵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下蹲了。
担心娄泊突然朝下射出魔弹？
不会，格睿完全相信他的判断。
越近的距离，平直飞射和下斜飞射在路径长度上的区别越大，对手一定会继续朝他的胸口瞄准。
格睿下蹲后，立即有了下一个动作，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那枚加速过的魔弹。
费尽心思的行动当然有明确的目的。
左腿弯曲做轴，右腿使劲绷直，腰部发力，身体扭转，一个扫腿以近乎贴着地面的姿势，扫向娄泊的脚踝。
格睿看似给了娄泊一个机会，其实是在给他自己创造机会。
娄泊的结界魔法由单个魔法阵发动，这不只能成为判断结界类型的依据，还能由此估计出魔法阶级。
不超过中阶上级。
以格睿现在学到的魔法知识，只能做出大概的判断，不过结合临场的细致观察，也足够了。
阶级不高的结界存在着一个共通的弱点：离魔法阵越远，结界的强度越低。
全方位保护着娄泊的结界亦是如此，结界魔法阵在娄泊的腰间位置，所以生成的结界的最顶部和最底部，淡棕色的光晕最淡最薄。
而且在刚才的那一小点时间，娄泊为了提高魔弹的速度，将原本维持结界的精力分配出去了不少，导致结界整体的强度都削弱了一些。
此刻，最顶部和最底部的结界光晕接近透明。
这，便是机会。
最顶部不好攻击，格睿毫不犹豫地从最底部发起了攻击。
格睿横扫的腿脚穿进淡薄的光晕中，被结界的阻碍消去了一部分力道，触碰到的光晕颜色变深，也变得更亮。
触发式结界即使发动者本人没有意识，也依然按照既定的魔法原理在工作，只不过和先前被格睿一拳打中时不同，这个反应速度慢了许多。
没有用。
在弥漫在结界中的土元素聚集并物质化之前，格睿的右腿扫中了娄泊的脚。
重心不稳的娄泊本能地一步两步向后撤步，挥舞着双手以保持平衡。
他差点摔倒！
格睿暗叹一声可惜，再脆弱的结界依旧起到了阻碍作用，如果没有，娄泊必定会被直接撂倒在地。
不过也没关系。
失去了娄泊双手的掌控，结界魔法阵和结界整体都在迅速地崩溃。
不用双手维持住结界，娄泊还办不到，他还没有天才到那种程度。
格睿飞快起身，迈步，追向娄泊。
结界消失的一刹那，慌张和恐惧的情绪在娄泊的心头涌起，他本能地举起一只手，想用点什么魔法来应对逼近的格睿，可是脑袋一片空白，连魔力都释放不出来。
还差一步，格睿就能攻击到娄泊，他的内心已无波动。
一拳把娄泊打趴下，这场对战便结束了，胜利属于格睿。
就在这时。
“时间到，双方停手！”
安瑟曼莉的话音响彻整个活动中心的主会场。
格睿停住脚步，愣愣地扭过头。
那个穿着得一丝不苟的班主任，举起了手中的怀表，向众人示意。
“我宣布，名誉挑战，双方战成平手。”
什么情况？还带时间限制的吗？这和约斗根本就不一样嘛。
“根据规则，平手的双方可以申请一次再战，格睿，你愿意申请吗？”
“当然。”分不出胜负的对战，格睿很不喜欢。
安瑟曼莉无奈，不管场面如何，平手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但她也知道，让学生放弃再战权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堵上个人的一切名誉，甚至尊严，名誉挑战的双方怎会不求胜负呢？
“娄泊，你呢？”安瑟曼莉问。
“我也申请。”娄泊回答得干脆，可声音却失去了他以往的底气。
果然。
安瑟曼莉没有办法，只得宣布：“按照惯例，没有意外的话，你们的下一次名誉挑战将安排在下一周的周日。”
名誉挑战结束了，场馆里的人却没有散去。
“再多一秒，娄泊是不是就输了？”
“那肯定的啊。”
“这就是一年级的天才吗？真是徒有其表。”
“难道不是他的对手太强了？”
“再强也只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对，连普通人都打不过，原来天才学的都是花架子。”
“平时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全是装的。”
……
每一句话，娄泊都听得真真切切，他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像一艘置身于风暴中的小船，话语构筑的巨浪摧毁了他的身躯，千疮百孔，坚实的船体骨架却使他没有彻底散架。
那是魔法使的骄傲。
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而不是跪倒或者趴下。
一只手拽住了他，是英格顿。
“我……”娄泊想对他的好友说些什么。
“回宿舍再说吧。”英格顿打断了娄泊。
学院里有很多人不满娄泊平时的高傲态度，现在这些人对娄泊冷嘲热讽，英格顿对此并不意外，他带着娄泊从小门快速地离开了主会场。
对娄泊的评价，格睿也全都听见了，他有点生气。
听到的只有对娄泊的数落，没有对他的肯定。
但很快便释然了。
自己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这些人，和那个人比起来，这些魔法学生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