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分量比林格预想的要少,他很快就将空掉的餐盘放回了椅子上。
“不过,岚灵去哪里了?”
自己暂住于树屋是因为有助于恢复,这里实际上是岚灵的房间,不过按照她本人说法,精灵可以长时间不休息,因此将树屋让给自己并无不妥。
以往不管林格是苏醒还是入眠前,岚灵应该都是坐在桌前推算魔法的构筑才对,像今天这种情况实在是十分的少见。
算了,睡觉睡觉,狗命要紧。
……
……不对。
林格闭上眼睛不到几秒又重新睁开。
一种烦躁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心脏。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观测之眼开启,然而林格预想中系统给出的提示却没有任何的异常,自己的状态栏那里除了一个万年不变的“诅咒”其他的一切正常。
然而那种充斥了胸口的烦躁感却始终无法驱散,不如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加重了。
猛地,一点灵感闪过,少女的身姿浮现于脑海之中。
【永恒眷属】
此人接受了来自命运的馈赠,成为了某一支永恒之血的眷属,他的命运已经与其主人绑在了一起。
命运,命运,上次差点整死自己也是类似的任务,该死的。
恼怒的林格将拳头狠狠的锤在了床面,接着他闭上了眼睛,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项能力:
血脉感应(永久被动):不是亲子关系,只是作为眷属可以感应到主人的大致方位。
感觉奏效吧。
这样祈祷着,如林格所想,他确实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牵引着他,将他的目光指向了某个方向。
脑海中少女的身姿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脚果然还是不太行。”
借助着椅子,林格花了数分钟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权杖,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接着他又面临了第二个难题。
一个脚上还绑着绷带的人应该怎么从树屋上下去。
要不我还是躺回去睡觉吧。
……
时间往回推一个小时。
那是希维尔结束了和诺列大公的晚餐后的闲暇时间,她坐在花园的小亭里发呆,桌面上是吃了一半的蛋糕,而柯维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我说啊,柯维,城里是有祭典还是怎么了?”
希维尔百无聊赖的询问,花园里异常的安静。
“有几位伯爵到访,大公抽调了部分护卫和仆人过去。”
“对啊,明明有那么多常备的卫兵还抽调府里的卫兵,真是个麻烦的人啊。不过也得感谢你在其中的暗箱操作了。”
“殿下?”柯维不太理解自己主人的意思。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希维尔露出略显寂寞的笑容,拍了拍自己对面的桌子,“虽然可能我平时的行为不太好,但是对于各方面还是很敏感的,按照岚灵说的,总是行动先于自己的思维,很容易惹人讨厌吧。”
“并没有那种事!”柯维激动的反驳,“殿下你,你对我而言……”
不过不知道为何,柯维的脸色却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我失态了。”
“不,倒不如说我很想听见你的想法,毕竟你不像林格那样,让我可以偷偷读到他的想法。”
“诶?”
“你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特定固化了幸运属性的金币交给他?”
“那个不是殿下为了感谢他的救……”
“啊呀,真是单纯,我为什么要感谢这种事?反正魔能水晶这种东西又不可能炸死我,不如说……”希维尔从桌面上拿起银质的小叉,将它扎了手掌上。
“殿下!”柯维想要阻止,可是他忽然愣住了,白皙的皮肤在金属小叉的挤压下几秒钟就被刺破,鲜红的液体一点点的流出,可是这种想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希维尔将沾血的餐具拔出,下一刻,她的伤口上似乎产生了某种吸引力,餐具上的血液迅速的飞回了伤口,本应该留下痕迹的手掌上洁白如玉。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钟摆’啊。它会自动的为我愚弄命运,除非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命运要我受伤、死亡,否则谁都无法伤害到我。”
落寞?或者说是哀伤,红色的瞳孔看着自己的手掌,希维尔喃喃自语。
“我为什么要对做了无所谓行为的人做出馈赠?哪怕没有他的援救,我也不可能会受伤。”
柯维后退了半步:“那殿下你为什么还要……”
“你不是知道了吗?”希维尔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幸福的感觉:“我喜欢林格哦。”
“他那种自以为经过了思考的行为,完全不经过大脑的做出行动的本能,甚至为此还超过了死亡。他看见魔晶石后将我撞开时的样子真的太棒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是那种会让自己的想法支配自己的人,而是依赖自我本能而活动的人啊,饿了才会渴求食物,困倦了才会睡眠……他对于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的欲求,仅仅只是在进行着活着这一行为,这才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以放过他呢?哪怕他已经是神的眷属,我也要将他绑在我的身边。
“万幸,那个神似乎已经彻底无力干涉现界了,根本不能压制我的永恒之血。”
希维尔斜了一眼柯维,后者的表情充满了震惊与不安。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觉醒了永恒之血吗?我的那几个在帝国的哥哥没告诉你吗?”
“殿下,我有点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永恒之血?”
柯维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三周前的那次刺杀,你刺穿我心口的时候,不就已经验证过了吗?我的不死性。”
安静的花园里,仅仅只有主仆二人。
希维尔优柔的嗓音里不带一丁点的笑意,让柯维如坠冰窖,他努力的挤出笑颜说着:“殿下,我实在是不明白。”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明明自己不可能暴露的,不然怎么可能会作为执事被聘用,不管身份证明也好,过去的履历也好都应该是完美无缺的,贝利特公国的审查人员怎么可能察觉到克希尔帝国情报部的伪装。
“还和我装傻吗?”
柯维叹了口气,希维尔的表情中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成分,于是他很快的做出了回应:
他低下头,单膝跪倒,希维尔露出了笑容。
“在那次刺杀后,我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请您原谅我的愚蠢,接受我的效忠,永恒的莱恩陛下。”
永恒之血,这是林格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书籍中也从来没有过记录。
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只血脉的起始和唯一的拥有者都只有一个人,三百多年前,克希尔帝国开国皇帝,莱恩·哈特。
这位击溃恶魔、杀死了冬谷联盟最后一任统治者、被称为“唯一英雄”的皇帝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因此,有关永恒之血从来没有留下一丁点的文字描述,惟有某个特殊的族裔内部口口相传着:
“若永恒的血裔流传于世,那我必将归来。”
这是克希尔帝国皇室长老议会数百年来小心守护的秘密,他们严格的控制每一位拥有皇室血统的人员,哪怕是皇位继承人也不能违背他们的意志任意娶嫁,或者离开帝国。
数百年来,他们就这样等待着祖先的归来。
——直到某位亲王做出逾越的举动,他是不甘被长老们控制之人:于是他玩弄权术,在权力的角逐中故意落败,使自己被流放国外,逃离了监视,留下了一位名为诺列的私生子。
让一支永恒之血的传承脱离了克希尔帝国的控制。
“在我第一次刺杀您之后我就意识到了,您的血统要远优于其他皇子,您在未来必将回归帝国加冕,带领克希尔帝国征服整个冬谷联盟、南部半岛。
“因此我恳请你收下我的效忠,使我成为你的眷属。”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柯维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几乎狂热的神情,然而他的热情却没有得到他渴望的回应。
“为什么?”
“……”
“莱恩的身边有十二贵族,他们骁勇善战,与莱恩一起建立了克希尔帝国,你又有什么价值证明自己可以成为他们?就凭一次不成功的刺杀?”
轻蔑,讽刺,各种情绪混杂在希维尔的脸上,她如同身居高位的女王:“而且,我的那几位同族要怎样思考,才会让一个这么容易背叛的人来杀我呢?”
柯维放在胸口的手缓慢的抓紧,然后,他给出了答案。
叮——
闪着银光的匕首在空中划过,击飞了希维尔为了防御而召于手中的长剑,后者因为被动的防御而跌倒在地。
柯维的眼中只有冷冽的杀意:
永恒之血有着强大的不死性,但如果是了解它的人自然有办法对付,过去的失策在于没有考虑到希维尔已经觉醒血脉。
但是现在——
主仆二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对方也失去了武器。
刺客的匕首带起一道亮光,刺向少女的头颅。
希维尔闭上眼睛,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金属碰撞声音中,一个身躯抱住了自己,在经历了一番翻滚后,眼前映出的是布满汗水的,熟悉的少年的面容。
“我说,你是把金币给我了才这么倒霉吗?一个月就遇见三次刺杀。”
少年自顾自说着话,目光锁定手握匕首的青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被自己压住的少女脸上没有丝毫遇刺的惊恐,反而是略显兴奋的潮红。
面容扭曲的少女望着少年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在心中低语
——果然最喜欢你了啊,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