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稍冷的秋天的下午,太阳正缓缓落下,一副留恋却又不不得不走的样子,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在一片树林中,有一位闭着眼的男子,正坐在一张向着太阳的长椅上。微风不时吹起,撩起他的刘海和附近的落叶。他叹着息并摇着头,然后就熟练的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和火机,从烟盒里艰难的抽出一根烟并叼在嘴里,左手用烟盒挡着烟的左侧,右手则是在点烟。
抽了两口确定烟点上后把烟盒和火机都放回了大衣内侧口袋里。
“呼……”晨吐出一口烟,顿时感觉不怎么急躁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你终于来了啊。“晨紧接着说到。
“嗯,让你久等了。”传来的是女子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部分的软弱和娇气。
“坐吧。”晨拍了下左侧还有位置的长椅上。
黓径直走了过来,坐在长椅上问晨道:“你今天叫我过来落谷林这有什么事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就是关于以后的事。”
“这……这可不行,就算是结婚,也要等两三年吧……”黓越说越小声,并且脸上红得像现在的晚霞一样,她也不害怕被晨看到,毕竟,都在一起不知道多少个春夏秋冬了。但,黓先是兴奋地抬起头看着晨,但随后又悄悄的落下几颗泪水。
“不是这些,而是你准备好打开你自己的内心了吗?”
“诶!为什么这么说?”黓即惊讶又疑惑的问道。
“你知道关于我眼睛的事吗?”晨向左偏头反问道。
“呜……不知道。”黓打了个激灵然后平静的回答。
“那是在20岁那年,也就是在五年前,我父母给在线上一场名为“科技会”的一次投票中投了反对票。你也知道的,我父母是搞科技这一类的,我原本以为就是场普普通通的投票时,就在除夕夜就给人杀害了。当时的我恰好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就发现了一个人站在我父母的尸体旁,血流满整个客厅的地板,而那个人手上的刀还在不断滴血。当时我只看到了大概样子,从应急柜里抽出手枪,然后眼睛一黑。随后疼痛感就侵入我的大脑,剧烈的疼痛让我感觉自己没有力气,是我倒在地上,我用左手去捂住眼睛,就感觉到有股热流在手心上,我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我的血。”
“然后呢?”黓不耐烦的问,但晨可以听出些虚假的紧张。
“然后嘛,那个人就在我的背上捅了两刀,所幸没捅到要害,我便朝着我的背后随便开了几枪,希望能够吸引来从而把那个人给吓走。我的计划成功了,我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能够感觉后脑勺上的温暖,要不是那天刚好下着冰雹,否则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哦,后面的我因失血过多而晕死过去了。”说完后,晨又深深地吸了口那根所剩不多的烟,然后头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吐出淡淡的烟雾。
“你就没有想过要复仇吗?”黓看了眼晨,又继续注视着已跨入大山一半的太阳。
“是个有感情的人都会复仇。”
“但,我是没有那个机会了。”晨在补充的同时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手里。
“为什么会这么说?”黓的眼神中闪烁着诧异。
晨把烟点着后吸了一小口,便对着黓说:“在我被晕死的那段时间内,我被人在手术中光明正大的安装了一枚标识晶体。这就导致了我跟踪人时被发现,被人跟踪时甩也甩不掉。就算我抓住了人,没有证据就相当于竹篮打水一样了。后来,我的身体也开始异变了,拜刀伤所赐,我的异变加速了。如果不出所料,我的这条命在这个冬天里,便会谢幕。”
说完,晨对着黓微微一笑。
“你在骗人对不对?绝对是在骗人!对不对?啊!?回答我!”黓一边摇着晨的左手臂一边带着一种要哭的语气质问着。
而晨,依旧仰靠在椅背上吸烟,然对着天空吐着烟圈。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对吧?”
晨的这句反问让黓沉默了许久,在那期间,晨的烟就只剩下一半了。
“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发现异变时告诉我呢?这、这、这样、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现在都有了孩子了呢?”
“有了孩子又如何?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在你面前杀死。也就是先前提到的,你并没有真正的对我敞开过你的内心,我在你的心里没有一席之地,换句话说,你还有事在瞒着我,对不对,曦?”
“啊?!”黓一声惊呼,在别人的耳里可能是真的惊讶。
“前面的话,我承认我是有事瞒着你,我们又不是夫妻,有属于自己的私事不想被别人知道难道不正常吗?但你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首先,我叫黓,不叫曦。话说回来,那个曦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的情人?”黓的语气逐渐急躁了起来。
“忘了告诉你,那个人穿的是“黑舞者”的盔甲,但身材偏娇小,肩膀明显不与胯骨同宽,也就是说,这是名女性,而她的名字是刚才提到的—曦。”
“是名女性也不能说你老婆我啊!”黓的语气有一点颤抖和不满。
“我们又不是夫妻,这可是你的原话。”
“我……”黓无法反驳。
“事到如今还不承认?”
“呼……”晨继续自顾自的抽烟了。
“你眼中的我肯定是个傻子,对不对?当你莫名其妙闯到我生活轨道时我就对你产生了怀疑,在这种使用人造器官为耻的情况下,还有哪个女生愿意找我这种男生呢?”说到这,晨深深地吸了口烟来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黓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被晨用手势打断了。
“呼……抱歉,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外。我常常时不时套你话,没想到你居然咬钩了。之后我趁你不在我家的时候偷偷出去找蛛丝马迹,竟然和你说的一摸一样。”说完,晨把烟夹在手里并淡定的看向黓。
黓的头早已低下,没有说一句话,但大腿上有泪水打湿过的痕迹。
随后,晨把头转向正前方,手里的烟放到嘴里叼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黓的声音特别小,连晨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甚至环境特别安静的时候,仅听见了模糊不清的声音,这让晨想不通黓到底在念叨什么。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一会,刚才晨叼着的烟早已只剩下烟蒂了,并静静地躺在晨的面前的土地上。
晨看了眼手表,然后就再次问黓:“你知道我父母投的反对票的科研项目是什么吗?”
黓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眼泪不断的滴在大腿上。
“那个项目是“关于无用人类的人体器官实验”,说的简单点,就是把那些没有用的人拉去做人体试验或者是把器官切除,做成机器器官的人。而他们对无用人类的概念是指无法做出贡献的人类,例如贫民、无业游民、亦或者是没钱去弄人造器官的残疾人等等。而这些人往往占据了三分之一以上,而我因“自愿”支付人造器官的费用,也被列入贫民的名单中了。”
“所以啊,我就在你面前,来杀我啊!”晨对着黓一吼。
这一吼让黓回过神了,然后强忍着泪水对着晨反驳:“不!我是不会杀你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黓的眼眶早已湿了一片,整个眼睛红红的,像极了那些经常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奶猫一样,有种想让人保护的冲动,但,晨还是忍住上去拥抱她的冲动……
因为在晨眼里,这不过是等着他进入的一个沼泽罢了。
他曾不知道自己的命值多少钱吗?无论是善还是恶,都对他虎视眈眈。就连“安全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就让晨既无奈也气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咬住了牙齿,但随即冷静下来了。
这也就是晨不想结婚的原因,在真正知道黓的身份前才让黓有了可乘之机。
“还在演吗?晨冷冷的问。
“我并没有在演!为什么都不肯相信我啊!呜……”黓越说越觉得委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始抽噎了起来。
晨看到后就冷笑了一声,缓缓用双手撑着膝盖站起,便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看不到任何神情,如果有,那也就只剩下了冷漠和麻木。然后慢步走向了落谷林的一处悬崖。
但刚没走几步,晨就感觉到他的衣角有被拉扯住了。便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让黓心灰意冷的话语:“你,还想干嘛?”
黓并没有回答晨的疑问,只是在不停地说对不起,眼泪从小溪变成了瀑布,不断地滴下,打湿了地上的落叶,眼神也与晨的眼神对上了,晨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坚定,他叹了声息,摇了摇头。
晨随即说:“松手吧,这对于你和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不可能,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哈,你自己看,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嗯……对不起……”黓显然被晨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晨趁这个机会把衣服给扯了回来,又走向了那一处悬崖。
黓又把手伸向了晨,只不过,这一次,她要抓的是晨的手。
晨这一次拍掉了黓所抓他的手的手,转过身对黓说:“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哦。”
“我真的没有在演戏!这都是我真的反应知道吗?嘶,哈,为什么?明明我那么爱你,呜,但你却不愿相信我啊,呜呜呜……”黓在晨的面前再一次痛哭了起来。
“你,爱我,又与我何关?”晨似乎是忍耐到极限了,才会使出了撒手锏。
这让黓永远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现在她早已停止了哭泣,左手愣在空中,右手放在胸前,宛如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一样。
风,再次吹起,吹的佳人略微惆怅。
当黓从愣神的状况中恢复过来时,发现现在的太阳像学生一样趴在大山上。而此时的晨则是坐在一处悬崖上慢慢的抽着她送给他的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而烟,只剩下了四分之一都不到了。黓看到后立马跑了过去,在跑的时候,她从未觉得十米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并且心中有一种想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一样,一想到这,黓刚止住的眼泪又喷涌了出来,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当黓跑到晨的附近时,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之中。唯独能仔细听清的只有黓的喘息声和晨吸烟时的呼吸声。
打破这种安静的是晨的一声叹息。紧接着晨把烟给弄灭,变丢下了自己脚下的悬崖下。
黓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后问晨最后一问题:“那你在五年前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不在当时杀死我呢?”
“我现在是个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啊,我这个人喜欢看人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哦,嘻嘻。”晨笑着回答她的问题,说完露出一个微笑。
晨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在看到他起身的那一瞬间,黓一个冲刺将晨拉回到了离悬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很显然易见的,晨被这个行为给激怒了,晨对着黓大喊:“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父母的命和钱,你都拿了。然后我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你也不愿放过,对吧!?是不是想让我在痛苦中死亡,对不对?!”
黓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的,所以她就紧紧地抓住晨的手掌,不敢抬头直视晨的眼神。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后,先打破的是晨,毫不犹豫的给黓最后一击:晨用未被抓住的左手快速的从大衣内侧掏出一把已经上了膛并开了保险的老式手枪对着自己的心脏处。
“黓。”
“嗯?”黓以为晨回心转意了,便抬起头应了一声,没想到……
“砰!”
一声枪声响彻落谷林。
黓在抬头的那一刻,就看到了鲜红绽放的那一绚丽瞬间。
黓并没有被吓到和松手,只是报紧他的尸体。仅剩的夕阳照在黓的身上,而晨则是被遮挡住的阴影。夕阳的余温并没有让黓感到些温暖,反而让她觉得更多的寒冷,下意识地抱紧晨的尸体,尽管鲜红的花朵在她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但黓却毫不在意……
黓就这样抱着晨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觉得他只是睡着了,然后跪坐在地上,将晨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一次又一次抚摸着晨的脸。
“你可是真的傻啊?晨!
我在弄伤你的眼睛后便许了一个这么一个誓言,可现在你却永远听不见了……
现在就告诉你吧,那誓言是——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黓一边抚摸着晨的脸一边温情的说着。
风和落叶停止了舞蹈,走下了舞台,而帷幕便缓缓落下,灯光则是随着帷幕落下而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