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皆惊乍一震,哪曾见过这般不要命的人,但见少年的头颅还在,与之徐掌柜拉开安全距离,也就各自舒了口气。
可惜终究是身法上的造诣不足。
尽管少年抱住女乞童暂离剑下,但佩剑已划伤了女乞童的整支左手臂,而他自己也被护卫的兵刃割开了背部,几乎伤及后颈。
地上溅来的一片血迹,和少年的舍命相救,直接与罪刹的回忆产生了共鸣——
曾几何时,师父,师父他也是这样护着幼年的罪刹!
不知是否受此影响,罪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很巨疼无比,恍如因牙疼而引发的不适感。
……
而另一头,少年这时捂住背后伤口,质问行凶之人:
“这些小孩都罪不致死,他们只是求几个铜钱活命,至于要取他们性命吗?我就不该解开你这小人的律道!”
然而,徐掌柜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质问,反而对着排队的众人悬赏,“快!你们之中谁能拿下这臭小子,本掌柜重赏5锭银!”
见有5锭银的悬赏,有不少准备进城谋职的镖人动了歹心,纷纷出列应赏,各自抽出兵器跃跃而试。
“这小子连这么普通的斩击都躲不过,嘿呵,这5锭银着实好挣。”
如今,少年已经受伤,恐怕不能敌众。
……
而后方。
罪刹眯着眼睛估量局势,见有些不要脸的镖人持财行凶,生怕少年参遭围杀,便想出手制止事端。
不料,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戮感忽然侵扰心神,如邪孽般的低语,从而鼓吹他一些曾经的负面情绪。
镖人们见利忘义,他们不死何用?
明明就是徐掌柜持财横行,可他人就是对他唯命是从,而我师父他明明不是夜斗,却偏偏就有些弱智的暴民咄咄逼人!
世人纵己之鄙,合欺忠良!
你的天道会坐视不管吗?
杀!速杀他们!一个不漏!
罪刹忽然有些魔怔,指着背对自己的镖人,但是指间还残留着一丝师父善意的醒世恒言,其食指不禁因犹豫而颤抖。
……
少年自知不敌众人,更不可能全身而退,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自嘲,便无视镖人与护卫的逼近。
他半跪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一小袋东西摸出伤药,洒向幼女童受伤的左臂。
“小妹妹,左手还疼吗?我这有伤药,是位不知名字的掌柜送我的。”
“大哥哥,不碍事的,只要能讨得几刀铜钱,这伤就会疼习惯的。这么贵重的伤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女童谢绝少年的伤药,自个儿装作不疼,但因伤口所触发的热泪还是流了下来。
当少年听到“习惯”两字,不禁咬牙心疼,这些可怜的孩子当真只能这么苟活着?
他又不忿地望向满怀歹意的护卫与镖人,感慨自己没有遵从义父的教诲,从而导致现在的窘况。
可他这时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至少能让这小妹妹暂脱险境。
要是义父在这就好,凭他的功夫,这些人哪是对手?再不济,要是那奇怪的掌柜在这也行,只可惜……
突然。
“啊啊啊……哇哇哇……”
少年只觉双眼骤痛,就像要跌出来一样,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自认为可能是伤口过深的缘故,但渐渐,事情并不是他所想那般……
“你不是有到都邑谋职的要事吗?
不是还要攒钱替义父买独轮车吗?
不是还有一大堆未实现的愿望吗?
难道你就不想救下这小女娃?
这些欺世盗名之辈终将会夺走你的所有,践踏你的付出,忌惮你的才能,埋没你的功绩,还有,陷害你的至爱,如想挽救这一切,你必须将他们统统杀之而后快!
若你没足够的「魄力」,信奉吾之神威,便可得之……
若你缺称霸的「魂炁」,特敕吾之遗志,即能加持……
又或者,你想一举并得,大可直呼我的名讳……”
少年脑内响起莫名怪声,这令他不禁抱头叫苦,但在难受的深渊中,最终还是诞生一股奇怪的亢奋感,想看看那些人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
……
且看场上。
那些镖人与护卫见少年频频乱叫,想试探对方的状况如何,便将随身的飞刀和短刃投出。
谁知……
锵!锵!锵!
少年看也没看,维持半跪姿式,悉数把飞来的兵刃抵住,继而揉成一团废铁。
“皆是刍狗,死不足惜。”
但见彻骨的杀意从少年体里中渗出,大量热气从地漫起,恰如暴风雨前兆的燥热,似乎他开始变得有些异样,有些冷酷。
试探过后,有些歹心镖人不惧少年拆招,箭步上前讨教,恰好正中少年下怀。
四人一起围攻少年,只见他晃动双眸,透明真气忽然窜动,貌似瞬间识破四人的伎俩,并用自身四肢一刹破敌——
左脚盯准其中一人凌空之势,嗤笑之余,一式鞭腿抽断他人腰椎,顺便踩碎贱骨,倒一个!
右膝先发制人,自下而上,击碎他人下颚,离谱的冲劲顺带刮走对方半张脸,又倒一个!
左拳力发千钧,一式朴实无华的直拳,连人带刀击毁,以致他人腰肋处尽碎,再倒一个!
右手直捣黄龙,径直扼住他人咽喉,继而甩手一巴掌,这牙就全被扇掉!
最后一个对式的镖人比较惨,被迫满嘴腥血趴在少年脚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在生理上就开始尿起裤子。
目睹少年的招式快而狠,这帮助纣为虐之人顿觉不妙,后撤至徐掌柜身后,把‘害怕’两字写着脸上。
当然,徐掌柜此时正着手止血一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伴随着少年舒展筋骨,其背后的伤已经痊愈,他身后犹如绽开了一个曾经令世人畏惧的标志,不知何时少年的双眼瞳孔已经易色。
他的瞳色如同罪刹之前应战黑兽匪首那样,左红右紫,同为“霓虹目”。
他也没有再说任何言语,只是自然地张开右手掌,对准那堆该死之人,开始咏唱诡道:
“临,天罡,怪戾者,因心不正......”
一切都突然变得自然而又唐兀。
雾云刚好遮住此时的太阳,此地只留一片寂冷,风又突然消失无踪,似乎被咏唱者所吸走,聚光所在,皆于少年掌中。
此咏唱的诡道,其汇聚威力完全不亚于罪刹所使。
众人深知这诡道危险,但少年那“霓虹目”却叫众人无法挪步!
……
而罪刹这边,其杀戮感还是难以抑制,但他瞟到少年展露出与自己相同的瞳孔,不禁回神一怔。
莫非对面的憨批,入邪了?!
警戒之余,昔日师父的唠叨话也随之响起——
“人性之恶本来就不能根除,只是在动荡的局势中才被放大,若是人人有饱饭吃,人人有工做,这恶自然会收敛于人心,纷争也会少一点,只是不知为师的哪个徒弟能有这等真本事,呵呵……
还有罪刹你,切记不可凭‘霓虹目’作恶,要不然,诶,你懂为师厉害的……”
一回想起这番话,罪刹为之一振,得益于某种效果,他强行憋回那股杀戮感,怨念也随之消散。
本想上前阻止少年咏唱,但时间上已经不允许,这咏唱的诡道迫在眉睫。
那,只能硬肛这憨批的诡道了!
罪刹当机立断,考虑到要顾及众人的安危,立马收起对准镖人们的食指,转而双手合作‘天罡’手印。
“呢锅唔批你扑街!就係我赖嘢!”罪刹在内心咆哮道。
言出法随,又一双“霓虹目”继而睁开。
……
“诡道之四——天罡苍雷!”
“律道之六十二——拨乱反正!”
……
瞬间,风雷俱至!
律道之六十二生成了巨大的劲风屏障,刚好抵挡住了诡道之四的巨雷。
巨雷产生的强光漫射了整个区域,顿时天气急转直下,宛如昼夜急降。
劲风漫起滚滚狂沙,一时间阻挡了众人的视线,而被切挡的巨雷裂成两路,分别击毁了远处的林地,所及之地皆沦为焦土,一片狼藉。
随着巨大的劲风屏障抵挡住最后一丝巨雷,风消雷散,烟去无影,天气逐渐恢复如初明媚。
此刻后,罪刹才勉勉强强挡下少年强力的一击诡道!
……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完全不知是罪刹在背后为他们设立律道防御,而且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都被吓楞在原地。
対招的阵仗也惊动了都邑里头的宪兵,以及城里百姓,无数人员涌向城门关外。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罪刹率先眨去“霓虹目”,踏马纵跃,翻至少年身后。
“敕,天道,地尊道,驱邪,锤!”
“啪”一声,一气呵成。
罪刹光速奏出法诀,凭借一招‘人格修正锤’锤至少年弯腰,顺势按住其头部,自己也对徐掌柜鞠躬道歉:
“这暴躁的小伙子是我茂利新来的伙计,他刚才不是有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饶恕这个无礼的茂利伙计吧。”
少年此刻被锤个一清二白,方才惊觉,好像意识到自己曾做了不得了的行为,如今,幸好有熟悉的声音出面缓解冲突,便顺势沉默起来。
只见罪刹死死按住少年,生怕自己的敕令没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