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最担心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本来商队入驻镇上是件好事,奈何茂利商队临时坐地起价,将原本1锭铜一捆的柴捆提价至1刀银,直叫人难以接受。
他们此时叫骂着,厉声声讨小妮的奸商手段,也顺便埋汰蔡氏为虎作伥,惹来这般趁火打劫的商队。
面对众人的不满,小妮依仗“大哥哥”与罪刹两人的保护,有持无恐,亦不愿与这等平民诠释太多,遂作起鬼脸,冷讽道:
“你们买或不买,悉听尊便!反正过冬的货都在茂利这,木炭也按规矩免费拿!如有傲骨者不屑,大可回家吃寒食,别在摊前无理取闹。如有意愿买货者,请上前。”
蔡氏听后,此时大步上前。
当然,她不是为了买货,而是要撇清与茂利的瓜葛,遂大声向乡亲们喊道:
“大伙请听我说,这茂利商队为富不仁,坐地起价,有失商队的风范!这免费的木炭我们不要为妙,别让茂利得逞了!”
然而,众多乡亲听闻后,纷纷提出弊端所在。
“现在凛冬将至,如果没有木炭、柴捆与棉布,这寒冬该怎么过呀!”
“就是就是!蔡夫人,你有乡长照料自然不惧,可我们就惨了!”
见对方开始内讧,小妮为此蔑笑几声,遂敲打着摊桌,依旧闹事不嫌事大,也搭上一句:
“对呀对呀,现在没人架着刀剑逼你们买,而买卖向来都是你情我愿,怎么就怪茂利呢?”
这么一搅合,摊前又是炸开了锅。
看着如此躁动的场面,罪刹一直惴惴不安。
他担心会群情继续汹涌下去,最终会惹起众人哄抢货物,届时就不得不与众人交恶……
而师父却泰然自若,似在等待着某种时机到来。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平常百姓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在得知木炭免费时,会兴众而来,生怕搬不完茂利的木炭。
而在知晓茂利的买卖规则后,他们只能盯着‘1刀银的柴捆很贵,比市价贵上一倍’,却只眼不看‘木炭可以按照成交额而免费送’。
其实,在茂利这里花上1刀银买柴捆,顺带捎上一捆木炭,按照市价,顾客根本没有吃亏,反而省去比价的时间。
可是,百姓不会这么想。
因为他们在潜意识中,早将自己定位成弱势群体,我弱我有理,心中只惦记着,商队铁定要给他们优惠价钱,给他们好处,给他们庇护。
一旦商队某种价钱不合理,他们就会把各种“仁义道德”与“高风亮节”扣在商队身上,声讨所谓的“道理”,浑然不知利患得失所在。
这便是民之贪厌,也是人性之恶的缩影。
另外,小妮这丫头身为贵胄之后,俨然已经习惯于他人的阿谀奉承,不屑与无知的庶出多言什么。
她因此便不跟乡亲们点明这买卖的玄机,反而觉得拿握住他人的把柄与生死,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便是君之谬鄙,也是人性之恶的杰作。
综上两者,合搅一处就是纷争的本质,君命民服,而民奢君恩。
以上这般道理,师父蛰伏于市井多年,早已深有体会,只是难以用言语教导于自己门下弟子,包括这鹧鸪肉,哦不是,是小妮。
但见群情不受控制,开始有人怂恿旁人哄抢茂利的货物,师父对此终于坐不住,便将小妮放置在地。
“既然茂利这么神气,倒不如直接搬走的木炭,反正她都说免费可赠。”
“对,大家一起上去搬!”
“她不仁,我们便不义!走!搬去!”
部分乡亲一哄而上,吓得罪刹赶紧拐起小妮后退几步,“师父,剩下就交给你啦。”
师父闻声步出摊外,坦然对峙众人。
此时,面对身材异常魁梧的茂利掌柜,只见有数名壮年男子抡起扁担,向他挥去。
“别以为你是掌柜就了不起,就算是北凛大王在前面,我也照打不误!”
“砰——!”
犹如是金属兵器碰撞的响声。
响声过后,扁担瞬间尽断,而闹事之人也应声倒地。
细心可见,师父不是北凛大王,也没有出手伤人,只是扁担敲在他身上后,被莫名震断,其断柄继而反击了行凶者。
“阿?这……”
“看来聚德亭的逸闻不是假的……”
“为什么这掌柜会……”
乡亲们见状,顿时莫敢靠近摊档,如同吓坏的野猫,弓着身慢慢后退。
不过,倒是惹得那蔡氏犯起花痴。
她挪步至师父身旁,并指责众人道:
“都说这木炭不要为妙,大伙怎就动手呢?掌柜的,请息怒,别与乡亲们龃龉呵。”
本以为师父此时会说上些颇有气概的感言,不料,他却挠着头,一脸抱歉之态,向大家说道:
“我本想出言阻止他们抢货,奈何他们动作实在迅速,连劝言的机会都不给我。大家可是看见的,我并没有出手伤他们,呵呵。”
看着师父老实憨厚的样子,摊内的罪刹不禁窃笑他卑劣的演技——
对普通人唯唯诺诺,揍徒弟时重拳出击!
由于师父这么一糊弄,乡亲们的戒备心大为降下,随即见他拱手抱拳,向众人道:
“在下正是茂利的大掌柜,我观各位频频对柴捆的定价有争议,为了平息众怒,我愿深入浅出地道明个中利患,好让各位定夺。”
说时,师父一手拎柴捆,一手拎木炭。
“此两货在市价之中,皆为1锭铜,如两者同买,理应为1刀银。各位将心比心,这买卖有何不妥之处?且论各位不买柴捆,只买布料,茂利亦照样送炭,何必大动干戈?”
乡亲当中不缺杠精喷子,其中一人见茂利掌柜颇为人善,便开始哗众取宠: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错,价钱上是没吃亏,但你们茂利竟然故意囤货自居,逼我等在此花费,又何德何能再此说教?不会真有人觉得茂利此举是合理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一开口,老贴吧喷子了。
抬扛兼阴阳怪气之人,亦是一名穿越者,在魂穿亚厚大陆之前,乃百度贴吧的一位称职喷子。
其贴吧用户名为‘白露为霜’,曾用名为‘山风鸣泣之时’,以一手百度贴吧会员的防@之神技,喷遍网友无敌手。
这防@的会员手段则是,以免三观端正的网友嘲讽这喷子为孤儿,但恰恰,此人在魂穿之前,乃货真价实之孤儿。
他在求学期间不思进取,为追求一些氪金垃圾手游,以及追捧所谓的高端潮流手机,对自己的双亲拳脚相向,从而逼要钱财。
到了大学期间,这喷子更是变本加厉,居然沾上校园网贷之恶习,为此欠下一屁股且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债务。
可怜其父母只是三线城市的务工人员,本是勤勤恳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守法公民,但禁不住亲儿子的胡作非为,在万念俱灰之下,只得轻生求解脱。
对此,这贴吧喷子随后非但没有殓葬双亲,还胆敢借用父母之身份证,继续网贷过日子,时常在百度贴吧上辱骂他人,寻找不切实的优越感。
终于,老天爷实属看不过眼,遂用一道雷了结这喷子兼巨婴的性命。
结果这喷子魂穿以后福大命大,诞生在一处富贵人家,居于北凛天都,实为吃穿不愁之流。
可他偏偏旧病复发,在弱冠之际,竟敢用嘴臭至极的喷人酸话,无意中冒犯了北凛之权贵,终究再次连累双亲之性命,害得家破人亡。
为逃避北凛天都权贵之追捕,这喷子只能逃亡至偏远的西北小镇,可谓终日屈屈而不得其损志。
恰得今日与茂利掌柜一论,这喷子见对方袒露善意,不禁酸意大起,遂率先鼓动乡亲,一寻昔日之**。
师父对此笑了笑,似是一眼便洞悉这喷子的来历与遭遇,遂回敬道:
“我自是没有说教的本事,但买卖事宜,你我皆可为之,你亦可到其他镇上囤货自居,他人无权阻拦你,也无碍你飞黄腾达,只可惜这世道没有‘网贷’一说。”
“你!……”
这喷子早就失去了百度贴吧会员的防@神技,显然被气得脸通红,但仍然自恰其鄙,厚颜无耻地挤出一句:“啊?就这?敢不敢应答我的问题?”
师父为此再次深意一笑,不愿与之过论,准备向其他乡亲道明买卖事宜。
殊不知,这喷子得寸进尺,自以为自己的贴吧会员防@神技再显,便大放厥词:
“呵呵,茂利掌柜你是怕了我么?想必也是,乡亲们现已聚于一处,本就奔着茂利的优惠而来,但现在茂利的定价又与市价无差,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还装模作样,说话文绉绉的,想以文青病来糊弄大家?你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要不然,哪像北凛天都的商队一样,称得上商队一说?”
“对对对!”乡亲们连连应和道。
师父多亏了这些寒酸柠檬人的推助,便顺着这贴吧喷子的意思,逐步牵着众人的鼻子走。
“既然各位都要我给个说法,我就献丑了,只好为大家‘说教’一番,道明茂利的优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