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不贰志 更新时间:2020/5/23 0:00:21 字数:3128

那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

那是日渐西斜的时候……这里的黄昏已是相当晚的时刻,在作息早于城市的农村,我料想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河边游荡。

这个穷乡僻壤……河滩边种植着大片的苞谷和柑橘,此时正值农作物成熟的时节,我只看见一面窸窸窣窣的斑驳的玉米墙,纤细的杆子上结着金黄而饱满的玉米,橘子树上便是若隐若现的橘红的果实,黄昏的阳光下,苞谷和柑橘地的边界有些不甚清楚,这么看去,倒像一群小怪兽在咿咿呀呀地张牙舞爪着。

农村向来不缺怪谈轶事,这边也是如此,我听长辈说起过几个吓人的故事,在玉米和橘树隐隐约约的剪影中,似乎有什么狰狞可怖的恶物正盯着我瞧,伺机而动。

想着,便害怕起来了。却也没办法,我忘了自己为什么一时脑抽要这时跑到这里来,美其名曰“在无人宁静的河畔漫步”,说来只是想无意识地游走而已。在闲逛时顺便寻点奇异的物事倒也挺不错,只是没有能够从容在寂静未知的黑暗中摸索的勇气和胆子,懊悔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既然如此从心,不如早点回去。

那么,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吧。

就这样走了数十米,可惜傍晚的黑暗已完全散布下来,来时的路在不确定的漆黑中显得不真切了,等到回过神来,人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细节判断地点的差异在此时已是不可能了,然而仍能从周围的大致轮廓上得知自己身处何地。

于是惶恐开始在后背蔓延,我听闻这片玉米地常遭野猪的袭击,我还听说有一人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自杀身亡,其怨灵久不消散……

寂静的田地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只有几声潦草的虫鸣。周遭突然来了异常的声响,我听得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叹息。

于是怨灵的传说被确凿地证实了,我浑身不住地战栗起来,那时早就起了逃跑的念头,可惜神经作战不利,双腿竟然没有半点知觉。

“啊呀!坏了!这定是那恶鬼的定身术,今遭我只身中了这个,只怕是插翅难逃,再不济,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我自己想到,于是愈发坚定了自己遇鬼的认知,内心已经在向并未出生的后代交代后事了。

这时一道熏凉的微风吹过,我只觉浑身一阵激灵,接着便感觉到下半身的颤抖。我明知自己已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跑路机会,然而双脚仍没有抬起来——这回是我自己不愿走了,因为我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接着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在橘树的枝桠间闪动,只听一个人声轻声道:“再见了……”

这声音里分明透出留恋与不舍,音色颓唐,我看着周边漆黑的景物,竟似是沾染上了这音色的凄凉。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那未知的人影在闪动了几下后,便再没了声息。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迈开步子,却听到几声呼唤,两盏灯光就闪现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被前来找我的老爹和奶奶带了回去,他们警告我不要再靠近这里。若不是我脑子抽了,估计我一辈子都不会孤身一人走夜路,但那声奇怪的叹息却勾起了我的好奇,鬼也会唉声叹气么?

不过不要紧,暑假还长着呢,有大把的时间供我挥霍,我暂且先享受假期这份惬意与舒适好了。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聒噪的蝉鸣似乎永不停息,耳膜只有在深夜才能得到暂且的休息,农村简直就是昆虫的海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听见几声细细的虫鸣。

然而那虫儿的叫声逐渐黯淡下去了,这使我感到时间之易逝,错觉暑假将尽的局促,那一天在玉米地里遇上的东西令我愈发好奇,心里痒痒的如同猫抓一样,一天不想便十分焦躁。

我决定再去那里看看,但是我的胆量不容我在同一时间点前往探险,所以我准备正午去,因为那时太阳最盛,阳气最旺,纵使那什么劳什子的鬼有再大的本领,它也拿我无可奈何。

但是我我害怕自己一旦前去便会忘掉时间,便带了手机和一点吃食,这样总该万无一失了。

我出发的时候天气很好,天上那颗大火球将空气烘烤得噼里啪啦的,一吸气,灼热的气体几乎令我窒息。还好带了一把遮阳伞,但即便如此我仍是汗流浃背。穿越田间,那玉米的枝子和须就在果 露出来的皮肤上摩擦,不多时那片肌肤变得通红,瘙痒难耐。

我也许应该穿着长袖来的,我想,但看着如此灼烈的天,我顿觉生命的可贵。

我真傻,既然不能穿长袖,那么驱虫药什么的总是可以带的吧?我穿条齐膝短裤,草地里的蚊虫肆无忌惮地在我的小腿上游走,我的皮肤相当娇嫩,对于这些虫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主顾了。

如此便烦躁起来了——这么热的天,哪个能够心静如水?但是还有一段路要走,回去也须花费一段时间,所以再难受也得向前行——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走了那么长时间,好似感官都迟钝起来了,只听见稀疏几声无精打采的鸟叫,和平地上热风拂过玉米地的响声,等我回过神来,人是已经立在那天的位置上了。

时下虽是正午,却也依旧惶恐,如果那东西是个不怕太阳的大鬼,我跑这来岂不是送死?

这时突然又刮来一阵风。天明明那么热,这风却是那么清凉,我便觉这是那大鬼对我的回应,立时脑袋便像着了霹雳似的一片空白,只听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行,既然要死,那也得明明白白地死,总要看清那只鬼的真面目,这样若是死后能见到那阎王,也可以告它一告。

那天在此僵持是已将后事交代好,这次就无所牵挂了,但是可怜我那老对父母,孩子被恶鬼吃了之后,谁来赡养他们。

但事已至此,便没有后退的路了。我抬起已然微微颤抖的脚,向那面玉米与橘树相交的地带踏去。路子只是开始走了,那也不怕什么了,我只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感充盈了身体,迈步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大截,自己便像是个英勇的士兵踏着正步走向胜利。

事情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发现前面的橘树上有一个不锈钢的盆子,巴掌大,被擦得油光锃亮。那似乎是农民用来盛放农药的容器,本应放在树底下,料想这个小盆是哪个粗心的人随意放在橘树的枝桠间的。

于是那天闪动的人影便解决了,只不过是个会反光的小盆,正好那天有风,其反射的光线便在橘树的枝叶中若隐若现,差点将我这个倒霉蛋吓死。

第一个疑问解决了,尽管内心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但起码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现在只要找到那声叹息的来源,勾引我这么多天的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了。

好了,既然没有人形,那这鬼应该不会很强才是,面对这样的东西,拔腿就跑就好了。

就这样走了十几米,隐约听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水声,我才反应过来前面是一条河,河边的景象从上游的大坝上便可以看到,我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

可是人已经来了此地,只好继续走到终点去。

弯腰穿过剩下的几棵橘树,我便站在了河滩边。靠近河流的那侧是一片不大的沙地,而我所站的地方则处于河滩的制高点,跳下去足有一人高。

制高点的边缘上长着一棵枣树,那枣树好像年事已高,枝繁叶茂,在其下形成了一片凉爽的庇荫。

那一片阴影里,坐着一个人。

这人就地靠在枣树树干上,头戴一顶又脏又破的渔夫帽,身前是一根破旧的钓竿,被一种金属制的工具托着,固定在地上,另一侧是一个草绿色的网笼,挂在岸上,垂进河水里。那人就这么坐着,目似瞑,意暇甚。(ps:不管有没有人看,老实说,这段把我写哭了……)

哟,这是一位钓友,然而他身边除了饮食外并无其他,连装钓竿的收纳包都没有,甚至没有装鱼饵的容器,他只带了根钓竿来钓鱼!

我看他像钓吧的老哥,什么不干,只把鱼钩扔进水里,便坐下来,抑或是躺下,就开始摸鱼。据说这伙人除了🐟,什么都能钓起来。

他的肚子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整个人便猛然窜起来,那顶破破的帽子就从那颗年轻的脑袋上掉下来。这人抓起一旁的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接着便转过身开始找寻他那掉在地上的帽子。

我拾起这帽子递给他,他显然是吓了一跳,眼神都变得有些茫然,直到我在他眼前挥舞起帽子,他才回过神来。

“我原本以为这地方没有人来的。”他喃喃说。他厚厚的嘴唇上闪着很讨喜的红 色,眼睛是很好看的双眼皮,五官也很端正,特别是那高耸的鼻梁,让我一看就喜欢。

只是他那颓废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欠揍的气息。

“我原本以为这里住着只鬼的。”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说。

“我大概就是一只鬼了……”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从我手里接过帽子,不过没有重新戴上。他转过身,又开始叹气,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抓着那破烂的帽子定定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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