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手腕一转,灵活将‘宿命之绝’收于其鞘,眼睛看向眼前被士兵从肩膀上放下的老人。
干净宽袖的褐色长袍,花白的山羊胡、方框的老花镜、深褶的皱纹是这位老人突显的面样。
——显然这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家。
“赞美摆渡人的怜悯,放归一个可怜孤独的灵魂。”
落地后的老人抖了抖身上长袍,双手合一虔诚地说道。
不过等做完祷告后,老人温和的目光立马化作狠厉,毫不留情射向站在右侧的迪恩。
“你这个粗鲁的混蛋!活到这个岁数,还不知道如何该尊敬地对待一位身体脆弱的老人?”
“你的脑袋里面就是一团白色浆糊!”
老人语气粗暴不停地咒骂,脸色气闷闷地走到盖恩的身前。
即便是身高比盖恩矮下一半,老人火暴的气势丝毫不输给高大凶悍的卫队之官。
听着老人的咒骂,身形健壮的迪恩,精悍的脸上只是做出些许无奈的表情,没有做出暴力的动作。
面色依旧平淡的萨敦近侍,看到这位老人被士兵扛进来后,脚步不留痕迹的退后了几步。
对于这位老人,萨敦的心中留下了点阴影。
“尊敬的伦珀管事,如果我们等到你一步一步的挪动到这里来,我们可能浪费一天的时间都见到你。”
在老人怒火的视线下,迪恩竖直左手的食指一字一顿,特别是‘挪动’和‘浪费’刻意加重了音力。
老人眉头一翘,表情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而且,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帮助这猎人拿到八号锁箱里面的东西,让他获取承认。”迪恩把左手伸向索尔,把老人狠厉的目光移向别处。
满是厉色的眼光立即狠狠射向索尔。
让索尔不由觉得他再一次被审查了。
“你是不是未免太年轻了一点?” 许久,老人眯了眯眼睛,用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这让站在原地的索尔满脸无措,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脾气有点暴躁,地位确很高的老人。
“嘛...算了。”
“既然是那个性格倔强的人,做出的选择,老头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来了。”
索尔正欲开口之际,老人嘴角一撇,自顾自地打断道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老人抬手一挥,身后的一名士兵迅速把怀中一个的黑色正方盒,双手利落捧放到房间内最前端的长桌上。
索尔望着这个黑盒子,它正好被放在剑架的正前面,营造出十分神秘感觉。
“小年轻,把你的腰牌拿出来,让老头子我瞧瞧。” 只听这名叫做伦珀的老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看着索尔,淡淡说道。
....小年轻?
索尔心中一阵哗然。
这小年轻的称呼和自已的这身衣服,有点不搭配吧?
“你应该称呼我为猎人,或者我的名字。”索尔脸色难看的拿出腰牌,交给老人:“而不是‘小年轻’,尊敬的伦珀管事。‘
闻言的老人,花白的眉头不禁一跳,眼镜片后面枯浊的双眼先是好奇打量着索尔,随后又看向手中被血污沾满的黑色猎人腰牌。
“嗯....索尔·伊格纳兹?”
带着黑色方框的老花镜,老人注视着上面的文字,在索尔耐心的等待中,他抬起头缓道:“你该不会是一位私生子吧?这块腰牌的成色可不像你这种小猎人能拿到的。”
私生子!
这次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掀起悲凉地看着老人,投以可怜的目光。
包括沉稳熟重的卫队长迪恩,眉头也怪异紧皱起。
萨敦近侍的眼神,悄悄望向老人驼起的背影,心中暗暗想到:这个老头又发病了。
“伦珀管事,说话尊重一点。”站在索尔的身前,迪恩朝这位喜欢嘴无遮拦的老人,严词有声地提醒道:”这...这位猎人是大人钦点的人员,‘宿命之绝’的下一任执剑人。”
桑音沉郁雄厚,迪恩挺起自已的前胸,以示尊敬。
“哦,敬重的迪恩阁下,你当我是和你一样的脑中装的是浆糊吗?
“‘宿命之绝’的含义,还是我最后替你补充完的!”白须气闷的一吹,老人的话语一声比一声讽刺:“只要他还没有完成那一步,他就还不是‘宿命之绝’的持剑人。”
老人冷眼一瞪,让身穿重甲的迪恩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士兵一副平常的模样,仿佛他们似乎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尊敬的伦珀管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解下来我绝对不会插.嘴了。”在老人的盯视下,迪恩汗颜地说道,壮悍的外表连忙摇头表明立场。
下一刻,老人立马回过头,重复那个令人感到敏感的问题。
“小年轻,告诉我,你是私生子吗?”
“当然不是。”认真的紧视下,索尔目光冷冷地回道。
现在他终于不用怀疑了....
眼前的这个老人绝对有病!
而且还是不治之症!
怎么会有人追着这个私密隐晦的问题,死咬不放?
绝对是人老了,脑袋的神经出现混乱了。
萨敦近侍看向索尔视线多出了一份同情,同时也暗想到真亏自已能在这个老混蛋手里毕业出来,还没被气成脑血栓。
“是吗?”
听到索尔口中十分肯定的回答,老人瞬间寂落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拿着索尔的腰牌,干瘦的背影,步履蹒跚地走向桌面的黑盒子。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望着老人明显变得低落的身影,索尔小声问向身侧的迪恩,皱眉沉思
“没事,家父曾在温德尔大人身边当过文书,只是温德尔大人突然的失踪,给家父造成了深刻的刺激阴影,才让家父看到黑色头发的人,总会有点...神神叨叨。”
面色精悍的迪恩,脸上泛出苦涩的笑容,左手无奈地拍了拍腰间的剑柄。
家父?
索尔不禁瞪大眼睛。
惊讶的视线先是看向身材高大、健硕的迪恩,然后转向桌前身形伛偻的老人。
两个人无论是从模样还是气质,不管那个方面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位嘴尖刻薄的老人完全不像是这位沉稳肃重卫队长的父亲。
两人几乎是个性对立的存在,竟然还是父子的关系。
这位父亲是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的?
索尔心里掀起疑惑的巨浪。
“猎人,我感觉你在想些无礼的事情。”迪恩眯起双眼,从索尔目光的变化中,他发现了一丝不好的端倪。
“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父子,有点吃惊。”索尔看着迪恩审视的目光,坦白说道:”说实话你们一点都不像,无论是性格,还是模样。”
迪恩深呼吸一口气,犹豫地看向索尔。
“大部份人听完我的解释,差不多都和你是一样反应,但他就是我的父亲。”肯定解释道,迪恩的眼睛紧盯向开始在桌前忙碌的老人。
索尔能从这个眼神中捕捉到尊敬的光彩。
“你父亲在做什么?”索尔不解地直视起目光,老人拿着他的腰牌在那个神秘的黑盒子里面倒弄着什么。
在索尔的疑问下,迪恩露出玩意的笑容:“待会儿你知道了,这绝对是一件令所有猎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伦珀管事双手颤颤地把索尔的猎人腰牌,放入盒子内的刻印盘,然后用印盘上的银针慢慢把腰牌大部份的血迹擦去,保留边框的凹糟和剑刃图案上的血迹。
老人小心地透过印盘支架上的圆筒放大镜,左手操控尖细的银针在腰牌的优美的纹路上谨慎地针刻,随着针尖的移动针刻,无味透明的液体从针尖的细孔流进腰牌纹路,侵入进内层。
这看似简单但却非常复杂废心的工作,花费了众人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老人放下手中的活,转身的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和疲惫,耗费了极大的心神。
在等待中面色凝重的迪恩,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几乎的在老人转身的瞬间,立马冲上过去扶住老人要倒下的身体。
“粗鲁的迪恩阁下,你的脑袋终于变得灵活一点了,知道体贴你快要入土的老父亲了。”
即使是在站不稳的情况下,虚弱的老人也不忘记消费一波自已的儿子。
“尊敬的伦珀管事,狱河的摆渡人还没有吝啬到要收回你生命,你的精力起码还能让你活上几十年呢。”迪恩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搀扶起自已的父亲。
望着父子俩的一唱一和,索尔嘴角的也不由笑了笑。
这让他想起远在奥洛海对岸的葛兰,这个老头也喜欢这样和自已唠唠叨叨。
“大人,您的腰牌我已经替你制序好了,请验收。”
看见索尔身影的靠近,老人这一次并没有在用随意轻视的口气,而是用着极其浓重尊敬的腔调正色道。
索尔的心中突然蓦然一惊讶。
大人?
正当他怀疑老人是不是累糊涂了,扶着老人的卫队长迪恩也向他投来致意的目光。
“大人,装有大师袍的八号锁箱我已经命人取来了,箱子已经打开就放在门外,您可以随时去取。”
听着迪恩敬意的桑音。
索尔这时才发现,房间内所有人都向他低头行礼了,当然也包括脸色一直冷然高傲的萨敦近侍。
他们的动作非常敬畏,没有一点懈怠。
索尔很找到了所有人态度发生改变的所在。
外表神秘的黑盒子里面,一块焕然一新的猎人腰牌静静平躺,红黑相缠的颜色像是一团以血液为燃料的火焰,如同盛开出的艳丽玫瑰花,映现出极为尊贵、严肃、崇高的色彩。
这个房间内所有人的都知道。
这块宛若新生的猎人腰牌,它象征的是教会猎人中最神秘、强大、无畏、热血的一批猎人。
——这是猎人大师的身份牌!
此刻,索尔目色呆然地望着这块精致肃然的猎人腰牌,靠在身侧的手指在轻微抖动。
牌面的中央是一把鲜红精美的完整剑纹,与托马士白雪般的剑纹别无二样,镌刻肃重庄严。
突然,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热血,涌遍了索尔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