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浩瀚的哀息山脉飞快流逝,转眼间,便来到枝头泛黄的秋季,新春长出的芽叶在此刻慢慢凋零,展露出秋日特属的萧瑟。
索尔打出一声喷嚏,手指搓着鼻前。
随着秋日的推进,哀息山脉中的温度极遽下降,比外界的温度还要低上二十度,探索组的每位猎人身上都穿上了一件厚外套,把自已包裹的严严实实。
“除了木头就是石头,除了石头就是杂草,除了杂草就是这该死冻人的寒风!”巴尼特嘴中喃喃抱怨着,扭过头不乐意地望着索尔:“我们从六月份来到这座大山,现在过了整整五个月,可是连龙的粪便都没有看到!”
“我怀疑龙王根本不在这里!”
看着前方咬紧牙关的巴尼特,索尔无奈叹出一口热气:
“五个月的时间,我们只翻过了哀息山脉一半的大山,还有剩下的一半没翻了,你慌什么?”
巴尼特抿了抿嘴,不在说话,扭头继续向前走。
索尔抬头望向零落枯黄的枝头,光秃秃的树枝只剩下几片烂黄的枯叶,还倔强的咬在上面,仍不肯归于黄褐的泥土。
一行人行走在哀息山脉群山之间的窄缝之间,山路崎岖难行,每几步都要耗费不少体力。
索尔这几个男性猎人还好说,累了喘几口气就行了。
只有伊文捷琳额头上渗满细密的汗水,两颊通红,微微张开的嘴,不停喘出热气,脸上一抹坚毅的色彩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修斯卡不止一只提过想把妹妹赶回纳斯德沃的想法,每一次都被伊文捷琳吼回去了,两给半精灵吵架几乎快成了索尔他们的日常发生。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我们就能看到哀息山脉的主峰了,这片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
头上戴着一顶棕色扁平帽道伯安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手指指向前方的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
淡蓝色的天空上漂浮着白色的云,略带秋黄的巍峨山锋安静屹立这片湛空之下,一派莽莽安逸的景色,天地相连。
脸色苍白的克朗顿,冷冷地看着,腰间挂一把白色的马刀,无人知道面部表情的他此时在想什么。
“索尔,原地休息一吧,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修斯卡停下脚步,瞥了一眼热汗淋漓的伊文捷琳,不明所意地说道。
听着修斯卡的建议,索尔原地思量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脸色,都略微有些疲惫了,于是轻点点头。
“没问题,原地休息,天没亮就起来赶路,确实要休息一下了。”
见到索尔的同意,少了一根胳膊的盖莱恩松下一口气,解开绑在身上的长钩枪,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下,用袖口擦着下巴和脖间的汗水。
偷瞄一眼坐在石头上小口喝水的伊文捷琳,修斯卡立马坐到了离她不远的位置,不过两个半精灵仍旧没有互相看一眼,还在闹着脾气。
爱德华嘴边还是挂着那一撮笑容,坐到队伍的最后面,刚好和克朗顿组成一前一后的哨戒。
“来,索尔接着。”巴尼特从马袱里面拿出几个鲸皮制成的水袋,然后将其中的一袋扔给了索尔,剩余的依次分发给其它人。
拉开木塞,一口暖烘的热气从水袋口冒出,香甜的气味令人不禁食欲大开。
索尔直接把袋口含入口中,大口吞下水袋里面暖和的奶酥茶,淡甜爽口的润感解乏口渴的同时,又给全身带来一股暖流,驱赶群山中的寒冷。
“巴尼特,这是最后一点的奶酥茶了吧?”道伯安喝下一口奶酥茶,向着巴尼特问道:“距离上次送来的食物补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次补给应该也快送到了。”
呼出一口热气,索尔望着道伯安点点头,走到他的身边,拿出一张画满红圈的地图,手指点上去:
“我们现在位置应该在这个山头附近,哀息山脉内三圈中的第二圈,和安排的目的地还差些距离,不过估计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主峰的山脚下”
道伯安的目光下,索尔指着地图上一个画红圈的山头。
一片广迈连绵的哀息山脉,根据山势的高低不同,被划分为了外三圈和内三圈,外山圈的山峰都是低于一千米,沿途比较好攀走,温度也刚好合适,可等迈过了外三圈的最后一圈,进入内三圈开始,山势就愈发变得陡峭凶险,令人寸步难行,周围的温度也逐渐变低,越是靠近哀息山脉的主峰,环境的恶劣越发严重,极其考验人的意志力。
哀息山脉的主峰称做千仞山,原因很简单,海拔高度四千一百米的主峰山巅像一把苍空下屹立的直刃,以此为点,刚好把面积广阔的哀息山脉一分为二,山脚下有一条湍急的白卵河,汇流向矮人的居住地——哀息丘陵。
南方归于人类,北方归于矮人。
这条领土的归辖权,从六百年前猎人帮助矮人驱赶走这片土地上食尸鬼,向矮人五王签订协约开始,这条《领土划分令》一直遵守至今。
从未被打破。
“那就好...”道伯安目光从索尔拿过来的地图上移开,望着高出前面山锋一大截的主峰,幽幽说道:“其它的几只队伍也没有任何发现,哀息山脉里似乎很正常,除了偶尔有几只野生动物在山里乱窜,引发躁动,这里一点龙类的痕迹也找不到。”
道伯安眯起疑虑的双眼,对着索尔摇了摇头。
“你在担忧吗?”索尔轻吐一声,坐在道伯安的身边。
“有点...”道伯安板着一张脸,有些低沉地说道:“海面越是风平浪静,之后来临的暴风雨便越是猛烈,这是出海捕鱼的渔民们经常会说的一句谚语。”
索尔点点头,感慨地说道:“这句我听过,在不久之前,纳姆佛罗藏身的那座礁岛上。”
从口中呼出一口白气,道伯安望着前面主峰上露出半截黑色的山体,眼中有些不安,整个主峰的上半都是经过风吹日晒的坚硬山岩,表面没有植被附着,荒凉的一片。
“那个山头是这片区域最好的开战地点。”道伯安指着主峰黑色的山顶:“视野开阔明了,地貌非常宽敞,而且没有易燃的树木草植,能把龙焰的威力下降到最低。”
索尔深邃看着直冲上天的山锋,挺拔磅礴的山体确实像一把屹立在大地的直刃,刀尖直抵天际一间。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坐在道伯安身边的索尔,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语气略显深意地说道:“如果在那里开战,我们完全没有可以挡蔽龙焰的掩体,如同像块烤肉绑在火架上,任它烧烤。”
索尔抬起头,望着广袤淡蓝的天空,胸中顿时升起感慨。
“天空永远都是它的朋友,在南行省那儿的人们,他们都习惯叫史矛戈为天空之王,而不是正称龙王。”
索尔定定地盯着天空,继续说道:“只要那对龙翼还在,天空就永远是它最强大的后盾,它可以打到我们,而我们的剑刃却永远碰不到它。”
听完索尔的话,道伯安看向北方,带着淡淡的忧虑。
“只能期盼「血源」能再次起效果了,把龙王狠狠地从天上射下来,让它吃个狗啃泥。”道伯安露出意味难解的笑容,随之情绪黯淡下去:“但这可能几乎渺茫,弩车发射的速度比起龙翼产生的速度,还是要慢上了一大截。”
道伯安闭上眼睛。
他印象深刻地记得塞外的那头黑煌龙,用着朝向上空灵活腾飞的动作,像是进行一项高难度的舞姿,黑色的龙躯在空中迅速转过一圈,眨眼间便避开了八辆弩车射出的箭矢。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了,怎么都摆着一张像是苦出水的脸?”巴尼特笑着露出牙齿,把两块干牛肉递到面前。
看着笑着没心没肺的巴尼特,道伯安笑着调侃一声:“没什么,我在和索尔商量以后碰到龙王的时候,第一个派出你这个部落勇士打头阵,以壮士气。”
调侃的话语传到巴尼特耳朵里。
这个身材高大,皮肤棕黑的部落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嚷嚷,而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事,反正你们不说,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去。”巴尼特紧绷起臂膀上的肌肉,眼里冒出火热的战意。
道伯安不忿地看着他,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索尔对巴尼特的举动觉得诧异,这位猎人几乎每次行动都是最积极,冲在最前头的一个。
自已现在很想问问巴尼特,他怕不怕死?
索尔是拼借龙血的存在,才敢每次舍生搏一搏,因为只要不死,龙血总能修复自已的伤口。
但巴尼特呢?
他依靠根本是什么?
察觉到索尔疑惑的目光,巴尼特看着他莞尔一笑,然后无言转身离开了。
“像个他这种人当了猎人,只能有两种结果。” 道伯安望向巴尼特壮悍的背影,眯起眼睛,表情悠长地说道:“一种是不怕死的莽夫,最后死于一场狩猎意外,一种是他领悟了猎人真正的含义,成为像托马士主教那样的真正猎人。”
猎人的真正的含义....
听着道伯安的低喃,索尔在心中反思。
自已知道猎人真正的含义吗?
眼中出现迷茫,索尔停顿了一会,向着道伯安问道:“你说的猎人真正的含义,它指得是什么?我有点不明白。”
“索尔告诉我。” 道伯安轻吸一下,眼睛平视着索尔,含糊说道:“在你眼中,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猎人。”
索尔的脑中顿时陷入回想。
第一个是在那个狼之森的夜晚,那名叫做加拉赫的黄金级猎人,身影如猎豹一般从树上扑下,单凭一把银白的直刃,就将那条幼年的黑鳞蛇死死克制。
接下来出现在脑海的是托马士,这个喜欢嘻嘻哈哈的高级猎人,是唯一一个能给索尔一种轻松印象的高级猎人,看似没个正经模样,其实活得比谁都明白。
最后一个就是在纳斯德沃的城主府,明暗交织的大厅内,一度曾给索尔极大紧绷感的霍曼和谢尔达。
这两个人和托马士身上释放出的柔和感完全不同,冰冷锐利的气魄,肃杀凝重的背影,像是一把时刻出鞘的利剑,展露出危险而致命的锋刃。
毫无疑问,这两人的实力绝对很强,属于顶峰猎人的行列。
“我认为一个猎人,应该具备一定实力,起码能在深渊种面前站住脚跟,与之战斗。”索尔遵循心中的想法,望向道伯安,神情微微紧张。
索尔的目光下,道伯安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一个实力稍强一点的武夫。”
“真正的猎人,绝不是依靠所谓的强大实力,他们总是能在绝对的逆境之中,找到破局的光点;游历于死亡的阴影下,却总是能窃取到‘生’的希望。”
道伯安睁开眼睛,望着索尔,用力伸出一根指头:
“何为猎人?”
“单是猎人二字,就注定我们才是狩猎者,而不是引颈待逃的猎物。”
“真正的猎人是总能常立于局势的最高点,他们不为一时风云变幻所迷惑,眼观真理,耳注心声;在注定的败局扭转成平局,在相持不下的平局变为顺局,最后在顺局中掌握局势变化,化为真正的必胜,这样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猎人。”
“同时也是一个强者。”
道伯安眼中露出精芒,严肃地盯着索尔。
ps 其实一章大多都是三千多字,我只是不喜欢拆开发,所以给了才你们一种我更新慢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