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爱德华直直盯着塞米尔,一往平淡的声音中掀起几伏波动,他似乎有些躁急。
塞米尔没有马上回答,双手握住鱼竿,眼中玩味的笑意越发深浓,让索尔感到心中发憷。
“利益,我想要表达的是利益。”身体一丝不动的塞米尔,眼睛冷冷盯着湍急的河面,不带感情地说道:“如同这些悠久岁月前的人们,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守的人,这些人无非是为保存自已的利益最大化,不让自身受到过度的削弱。”
“西部五省之地,突然遭受数量百头的深渊种洗劫,这种前所未有的发生,在这些主守派的人看来,无非是弃子了。”
爱德华表情似有些僵硬,双眼直直凝视着塞米尔,想要在老朋友的脸上找出什么。
索尔则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西部已经遭到深渊种入侵,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派出猎人增援,或许是抱薪救火,反而使危害扩大,让罗兰留下的遗产付之一炬。”塞米尔脸上生动地眨了眨眼,幽默说道:“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伟大的先知拉斐尔,不惜花费百万金币,建造的十关十六道口,作为西部塞外的防御衬托。”
索尔和爱德华,认真地盯着塞米尔。
他们在想塞米尔说这番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主战派的原因就很简单,他们中多数是来自西部的人,在中途带着自已的领地加入了联邦。”塞米尔扭过头,看着爱德华,表情玩味:“现在他们领土遭受深渊种的屠灭,他们当然要回乡救援。”
“当然,作为连带后果,失去了领地的这批人,他们将会削弱在联邦中的发声地位,失去掌握权力的筹码,甚至变得会变得默默无闻。”
塞米尔露出淡淡的微笑。
索尔怔怔地听着,心里感受万千。
“大人,你想知道这事,它最后是如何落幕的吗?”塞米尔看着索尔,轻齿问道。
“嗯,我想知道,告诉我。”在塞米尔眼中的笑意下,索尔轻轻点头,眉间凝重。
“这场历史上的第一次黑潮,它们在两个月之内,将人类联邦的西部五省屠戮一遍,赤染大地,毁灭殆空,做完一系列残忍的恶行后,突然在西部五省悄无声息地原地解散了,没有进一步向联邦内陆侵进。”
索尔听得愣住了,感到非常奇怪。
原地解散?
第一次黑潮是深渊种,它们自已主动解散?
这是什么鬼?
索尔心中掀起震惊的匪夷。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它们的明明优势很大,因为暂时还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威胁到这群抱成团的深渊种,所以只要继续走下去,它们就能获取更多的愉悦和杀戮。”塞米尔点点头,用着轻浮的口气。
“但它们却放弃,没有继续向联邦内地侵略。”塞米尔眯起眼睛,缓声说道:“而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深渊种们主动解除黑潮,四散而去。”
塞米尔同样也感到不可思议。
后世发生的几次黑潮,都是将黑潮中的深渊种数量杀伤过半,深渊种们才肯退去,解除黑潮。
只有第一次黑潮是属于主动解除。
在没有丝毫外力的作用下。
“那么之后呢?保守派的那伙人...联邦西部行省的权贵们,他们能咽的下这口气?”索尔目光掠过塞米尔,表情狐疑犹豫反问道。
失去西部诸省的西部权贵,在没有筹码之后,还能势力错综复杂的联邦,安稳站立住脚跟?
塞米尔回应极快,嘴边翘出一抹坏笑:
“历史上第一次黑潮,结束一年之后,西部诸多权贵不满当前,试图阴谋分裂联邦,企图发动政变,自立为国。”塞米尔摩挲手中鱼杆,神情轻描淡写地讲诉这段诡谲的过去。
“但很不巧,这场即将爆发的恐怖政变,被当时联邦中两个势力最强家族及时发现,康斯坦丁和赫准斯托,为了保证联邦的团结一致,这两个实力强大的家族决定先发制人,迅速起兵,依靠猎人的力量,仅用了半年时间,把这场将来牵扯甚广的政变,无情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塞米尔凝望着索尔,眼眸里的情绪是无人能解的深邃:
“从此以后,联邦内部达到了无比的详和太平,能容下三千人的议会室不在喧哗嘈杂,充满污言秽语,而是平如静水,一派和睦,各方代表相敬如宾,礼尚往来,朝议会长桌尽头落座的两人,唯命是从。”
听着这句冷讽的话,索尔不由皱起思索的眉头。
塞米尔声音继续说道:
“再过了几年,众合联邦被正式改名为帝国,本就实力最强又扼杀的政变两大功臣的家族,一个成为这个国家的帝室,坐上至高御座,一个成为猎人绝对的主宰,永世身披高洁显贵的王袍,手持这个国家最锋利的剑。”
略带诙谐戏谑声音传入耳中,让索尔听得很不适,像是有虫子在耳朵里面爬。
爱德华脸色苍白,紧闭嘴唇,双眼似覆上一层朦胧。
“从联邦到帝国的转变,是权力从共议制度过渡到了集权的体现,凡是阻挡这条康庄大道的存在,都皆数成为了历史车轮下,滚滚碾过从尘土。”
塞米尔嘻哼笑出一声,眉头舒展喜悦。
但这份笑容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表面透露虚伪的做作。
“大人,你觉得这段历史有多少考究的真实性?是有多少文字是经过刻意的篡改?”话头一转,塞米尔露出轻笑,眼里玩味地看向索尔。
站在索尔旁边的爱德华,表情僵硬,脸色浮现些许苍白,似乎魂不守舍。
“这里面...一半真一半假吧。”打量的视线下,索尔思考了一下,含糊说道:“书里记载的历史,不过是当权者想要给后世看到的事实,那些不想让后世看到的事实,已经随着棺椁埋进了土里面。”
听言,塞米尔哈哈大笑,扭头看着索尔,露出一口亮丽的白牙。
“哈哈哈这话的不错,历史从来都是一半真一半假,真假混淆,安能分辨!”塞米尔眼角笑出了眼泪,忍俊不禁用手指指着索尔,笑着前仰后合。
等那份强烈的笑容过后,塞米尔艰难地挺起腰背,眼含凄凉说道:
“所以啊...我们注定只能活在虚假之中,永远做不了真正的自已。”
听着塞米尔的声音,索尔心中升起无名的复杂,牙齿轻轻咬出嘴唇。
这似乎是一个走到绝望的人,最后发出的绝望哀嚎。
平缓心中的情绪,塞米尔拍了拍脸庞,恢复清醒的状态,视线从索尔移到爱德华身上,对着他缓缓开口道:
“和被关在黑幕之牢十年里的克朗顿,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思考,我们中究竟是谁当了叛徒?背弃共同许下的誓言。”
这一刻,表情苍白僵硬的爱德华,脸色出现一抹痛苦。
但他依然没有开口。
见此,塞米尔轻轻闭上眼睛,脸上出现悲哀的情绪,缓缓念道:
“煌烨天地,日月河山,今吾愿以灵魂起誓,血肉为刻,此骨为碑,铸刻忠贞,今生终侍王侧左右,不怨千辛难苦,只愿埋冢王途。”
此骨为碑,铸刻忠贞。
声音悲凉而又壮烈,让人不禁感到一股挥洒的热血。
十年前,塞米尔这些人,他们站在猎人最高的荣耀殿堂——碎刃宫,当着所有古老猎人家族的注视中,向着雕刻流云浮雕的白阶之上,端坐碎刃王位的温德尔·赫准斯托,即清风王座,教会猎人的绝对主宰者。
许下此生最重要的誓言。
塞米尔眼中出现感怀,看着爱德华,声音嘶哑悲楚。
“可是,爱德华你这个叛徒!你背弃了我们的誓言,同时也辜负了王上对我们信任!”
“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最后一句,塞米尔几乎是咆哮出声,眼中燃烧着灼眼的怒火。
回应他的是沉默,可怕的沉默。
脸色白到不正常的爱德华,嘴唇轻轻翕张,身体径直向前倒下,双眼紧闭,浮现苍白而痛苦的表情。
鲜红血液突兀从他的嘴角渗出,十分刺眼。
这是中毒的迹象!
索尔下意识想到有毒,身体连忙弹开,远离表情不定的塞米尔,而后迅速拔出腰间的红宝石匕首,目光严厉盯向塞米尔,刺白的匕尖精确对准,依旧在原地不动的塞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