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发出昏黄的火光,照亮帐篷的每一处晦暗角落,空气中的气氛压抑而悲凉,微弱的幽咽从人群底下传来。
霍曼从山顶上被幸存的猎人们急匆抬下山,这位曾经坚毅强大的猎人,此刻像是一位垂垂死去的老人,安静躺在床上,两眼涣散,疲惫而虚弱地躺在被褥里,缓缓呼吸着。
“太黑了,往火盆里加点干柴,现在床边站着的谁?你们的脸我都看不清了,不要为难我这个老人了。”躺在床上的霍曼,一双枯槁的白眉蹙了蹙,声音沙哑而无力。
“你们没听见吗?把剩下的柴薪全部扔进火盆,速度快一点!不要让你们的王座等!”
眼角带着皱纹的宫廷女官,怫郁地转过头,用着不容反驳的厉声,向着站满帐篷的猎人们大声呵斥。
没有猎人敢对爱勒贝拉,这位年纪五十多余的宫廷女官,敢直面说出一句怨言,纷纷避开这道怒火的视线。
随着大量的干柴被加入各个火盆中,劈啪燃烧的火焰猛地上窜,火势几乎要烧到帐壁。
整个大帐都被刺眼的火光笼罩,这让大部份的猎人感到不适,不由微眯起眼睛。
火光的照耀下,老人左肩上染上灰暗色彩的白塔王纹,重新熠射出金黄铮亮的光芒,神圣耀目,引人注目。
“那封信送去纳斯德沃了吗?”霍曼躺在穿上,声音无力问着坐在床前的爱勒贝拉。
“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最迟落日之前,伦珀就会受到这封信,你不用担心。”
爱勒贝拉对着老人,声音柔和说道,脸上完全见不到之前的怫怒。
“那就好,那就好,这封一定要送到伦珀手中。”
轻轻点头,躺在床上霍曼呼出一口气,他望着坐在眼前的宫廷女官,心中瞬间升起浓浓的愧疚。
从少女时代开始,比同龄人更少流泪,作风一贯强势雷霆,自立要强的爱勒贝拉,这位曾经把自已按在地上拳揍的女人,此刻在火光的照亮下,眼中泛出了泪光。
“我很抱歉,贝拉。”霍曼抬起眼睛,只剩下皮骨的手臂支撑在床板上,然后身体颤颤巍巍地床上坐起。
望着霍曼困难的动作,表情心痛的爱勒贝拉刚伸出手,想要让他重新躺下,但却被霍曼摇头拒绝了。
“抱歉贝拉...我没有照顾好他,他走了,他明明可以在活几年,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等他,等他的答案...”
霍曼顿了顿,身形不稳地摇了摇,极力保持语气中的平稳:“不久前,他跟我说,他下定决心要娶你了,地点定在丁格堡,这次弑王行动我是想瞒住他,不让他知道,但是....对不起,贝拉,这是我欠你们的。”
爱勒贝拉眼圈通红,眼珠从淡妆脸颊上滑落,放在长裙上的十指紧紧扣紧,望着霍曼。
“痞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什么,这是你应该做到,作为白塔王座的责任。”
爱勒贝拉眼角流出眼泪,手指温柔抚摸猎人的枯瘦的脸庞,一字一句,坚强地说道:“我了解他是什么人,年轻的时候喜欢跟在温德尔身边仗势欺人,温德尔失踪后,他又跟在你身后到处晃悠,天生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不到最后关头,他永远都拿不出属于男人的勇气。”
“不然...他就是不是你们的‘跟屁虫’——谢尔达·裘可曼。”
听着悲伤的女声,霍曼开始扩散的瞳孔,出现痛苦的色彩。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眼中流出泪水的爱勒贝拉,深情望着猎人,努力露出一脸轻笑的表情。
“平时一直是一副窝囊废的表现,可真要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他总能冲锋在最前沿,像是一位勇敢的英雄,拯救陷入困境的我们。”
“就像那时一样,他明明都被吓到尿裤子,两腿不停打颤,却还是拿着手中不稳的猎刀,挺起胸膛站在我的面前,挡住眼前那群贪婪凶恶的沙狼。”
眼圈泛红的爱勒贝拉,眨了眨全是泪水的眼眶,望着霍曼,勉强笑道:
“事后,他还突然跪在地上,低声下气求我,求我不要把他吓尿裤子的事情,告诉你们。”
“...明明是这个笨蛋,他一人独力赶走了整个沙狼群,最后却跑来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说出尿裤子的事...真是一个不折不扣,不懂氛围变化的笨蛋!”
爱勒贝拉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眼中泛起爱怜的情愫,脸上随后露出明郎美丽的甜笑。
“他是一个无比混蛋且懦弱的胆小鬼,连自已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告白,甚至都不敢对视...”
“可我就是喜欢他。”轻声说着,刚刚擦拭掉的眼泪再度充溢满眼眶,爱勒贝拉忍着心中的悲痛。
“他不敢说,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他某一天有勇气说出来为止!”
眼圈通红的爱勒贝,坚强拉擦掉眼边的泪水,假意挥动握拳的双手,咬牙狠恶地继续道:
“他以为他把自已埋进了土里,就能从我身边逃掉,我只能说这是胆小鬼的天真!”爱勒贝拉挺起胸脯,握成拳的手指放在胸口,昂起下巴,不亢不卑地道:“那我就把自已的墓碑立在这个胆小鬼的面前,让他这个不敢直视我的胆小鬼,天天看着我,让他还敢不敢一直躲着我!”
说完,爱勒贝拉双手插着腰,做出一副古怪搞笑的模样。
面色干瘦苍白的霍曼,凝望着眼中满是坚强意念的爱勒贝拉,脸上轻轻笑出,他心情此刻变得无比轻松。
“贝拉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紧绷情绪,强迫自已打起精神,有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来解决,夜以继日,日以覆夜,做完一件又一件,这些事情仿佛永远做不完一样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霍曼摇了摇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
“慢慢地,晚上开始要么睡不着,要么就是那些从前被我杀掉的深渊种,它们站在黑暗中狞笑着,用着鲜血染红的双眼看着我,它们在等我,等我过去陪它们。”
霍曼低下头很是平静地说着,目光看向左肩上金灿溢出的白塔王纹,抬起的手尖在上面留恋的抚摸。
“以前,我一直告诉我自已,现在还不能把眼睛闭上,猎人们还需要我,他们面临的压力还很大,作为白塔王座,我必须还得多活一会儿。”
霍曼刚说完,床下不远处站着的猎人们,泪眼满面,纷纷跪在地下,额头重重磕向地面,悲咽的哭声连片响起。
“可怜一下你们王座!把你们吵耳的哭声闭上!看看你们王座这副痛苦的样子!你们这样做只会让他走得更加不安,你们想让他死不瞑目吗?猎人们!”
坐在床边的爱勒贝拉,流着眼泪的咬紧牙齿,恨铁不成钢地向着哭泣猎人的们大声怒吼!
所有悲鸣的哭泣都在这一刻停止,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横截斩断,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
“贝拉,帮我最后一个忙,帮我扶正我的身体,我不想最后一刻还是躺在床上。”
望着眼中瞳孔扩散的霍曼,爱勒贝拉死死忍住嘴中欲出的哭声,酸红的眼睛温柔看着,双手放在霍曼的肩膀上,小心翼翼扶正他的身体。
身姿端正坐在床沿上,霍曼轻声呼出一口气,望着跪在地上的猎人,抬起的一张张泪流满面的脸庞,轻声说道:
“诸位,教会新一页的篇章将在我们手中开启,在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我们不必在藏头藏尾,这片大地自由将在我们脚下;在接下来无尽的时间中,我们不必在瑟瑟发抖,活得像只老鼠;在未来无数次险恶的战斗里,我们不必在惊惶逃命,躲在黑暗中仰望那群深渊种!”
“海王,纳姆佛罗,葬送在奥洛海的涛浪里。”
“三年前,毁灭赫尔维亚的龙王,如今折翼于千仞之上,长眠于哀息山脉。”
“众王的冠冕不再辉煌,未来将属于你们。”
霍曼用干枯的右手,用力捶向自己的左肩上猎纹,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猎人,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郑声说道:
“夜之利刃,剑顾八方,猎影追风,皆为吾职。”
“此刻,我的责任和使命,都已经完成了,我累了,该要休息了,我想要睡一会儿,轻你们安静一点,尽量不要吵醒我。”
霍曼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一闭,没有再次睁开,左肩上亮耀的白塔的王纹随着他的身体倒下,彻底归于暗淡之中,失去所有的光彩。
更加悲伤大声的哭声从猎人们中爆发,他们噗通跪在地上,脑袋贴在地面上,身体止不住的抖动,眼泪流落地面。
面对这一次更加激烈的哭声。
已经眼泪朦胧的爱勒贝拉没有阻止,晶莹的泪珠沿着脸庞流到下巴,无声落到怀中人的脸上,她望着霍曼睡着的脸,手指轻轻抚摸他头上的白发:
“痞头到了下面,记得不让再惹雪莉生气了,免得她又骂你。”
.......
无尽的黑暗中,霍曼看见一片洁白的光芒从远处照下,一位穿着白裙身形高挑的女人,缓缓从这片光芒中走出,轻柔的发丝飘在身后,倾城的面容露出温馨的笑容,含着笑意的秋水双眸,始终望着他。
女人走到面前,抬起一根手指,调皮地责问道:
“笨蛋!不是都说了叫你来晚一点吗?来这么早干吗!
“哼...我又不想你!”
“欸!别抱上来!臭死了!真的还是和以前一样蠢死了!一点都没变!”
相拥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笑容从两人脸上浮现。
ps:在写一章番外进入下一卷,最近确实写的有点慢,主要还是有时候写着写突然脑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这很奇怪,估计这毛病也很难改了,大家凑合看吧,我尽量少点脑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