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色手巾仔细擦着手指,望着十来多岁的霍曼下到井底,里纳收回脸上虚伪的和善,面无表情对着身边的打手开口:
“你们在这里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把井盖放回去,然后用重物压上,之后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准把井盖打开。”
说完,里纳独自走出小巷,手指浮躁地按了按额心。
去死!为什么那种怪物会突然出现在自已的金库里?
难道是库克斯发现了自已的意图,还是葛妮丝那个婊.子干的好事?
有人把自已消息卖给他们?
不...没有可能。
思维灵敏的里纳摇摇头,排除了帮派内斗的敌手。
即便是有人出卖了自已,库克斯和葛妮丝也不可能弄来那头可怕的生物,他们不过和自已一样,一个黑帮里的小头目,顶多只在鼠区里作威作福。
那么这头怪物是从那里来的?难道真的是自已运气不佳,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里纳脸色苍白的睁大眼睛,金库里面是他私藏了多年的财富,没有了这笔资金的支持,他注定在接下来的帮派内斗中失败,变成下水道里的一具无名尸体。
黑曼帮现在的老大,奎斯·维克已经七十岁,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随时有一天会老死在床上,再加上这位黑帮老大膝下无子,黑曼帮中三大干首都盯着老人的位子,坐上黑曼帮老大的位置,意味统治了鼠区的半边天下,而失败者只能迎来死亡。
性格自傲的里纳,当然不甘这样失败,他还不想死,自已如此聪慧过人,怎么能死在流氓和妓.女的手里面?
库克斯和葛妮丝,黑曼帮的另外两位副手。
一个是连自已名字都不会写的粗鲁猪猡,一个只会用自已身体来勾.引的男人婊.子。
两个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低等人!
里纳切牙作响,十指扣紧,残暴的血丝出在眼眶里。
他出身于一个城堡财务官家庭,如果不是父亲被诬陷贪污,他从会计学院毕业后,应该也会成为一名财务官,住在干净的城堡里,接触贵族的生活,和那些优雅可爱的贵族小姐们待在一起,而不是沦落一名黑帮,做着不能见光的活,躲在肮脏的地窖,整日担惊受怕。
离开小巷后,里纳蒙住脸加快脚步,回到自已的安全屋。
派出霍曼之前,里纳已经派了三十名身手高强的手下,潜到下水道,前往金库,取回放在金库里的一袋纯色钻石。
可是这三十位身手敏捷的打手,都如同肉包子打狗,到至今没有一个能回来。
果然那头怪物太恐怖了。
强攻不成,那只好智取了。
头脑灵敏的里纳,脑中闪过至今见到的大部份人,在冥思苦想中一个十五多岁的男孩突然跳出众人,里纳睁开眼睛,仿佛看到希望的白芒。
这个的名字好像叫霍曼,里纳回忆有关这个孩子的信息,滑头、机灵、能干、善变、身手也不错,这个孩子的特点,简直是天生极品的偷盗苗子。
想着男孩稚气的脸上,感动到快要流泪的眼睛,里纳紧绷嘴角不由松懈,翘起微微的愉悦。
稍加投下诱利,就干愿为自已做事,所以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是最好骗了,最好的一次性用品。
在哨兵恭谨的低头中,里纳面无表情地走上灰白的阶梯,经过一条晦暗的走廊,用口袋的钥匙打开沉重的安全门,缓步坐回书桌后面的宽松皮椅,双手无力放在舒软的扶手上,平静仰望安全屋的白色天花板。
真正的聪明人,永远都会准备好两手方案,避免失败后的束手待毙,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全身躺在皮椅上,强压下不安的里纳,当然不指望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带来多大的惊喜。
他只能竭尽办法去试一试,如同一位在沙漠中迷失方向,饥渴到濒临死亡旅人,明知前方黄沙上的绿洲,可能是虚妄的海市蜃楼,但他也只能走过去,一切都为了活下去。
“尼德,进来一下。”慵躺在宽松皮椅上的里纳,坐正身姿,十指交叉放在书桌上,喊进站在安全门外的心腹。
“里纳先生,有事吗?”里纳不喜欢手下人叫他老大,走进来的尼德轻俯下腰,声音洪亮而恭敬。
“去通知手底下的人,晚上十二点在院子集合。”
气氛在这一瞬仿佛安静到恐怖
“是,里纳先手。”过了几秒。尼德十分平静地点下头,缓缓退出房间。
轻轻关上门,尼德犹如劫后余生地深呼出一口气,脸上强装的平静变为苍白的悸惧,大腿旁的手指微微颤动。
晚上十二点在院子集合,里纳老大这是要还起黑曼帮的叛乱了。
尼德闭眼睛,平复心中的慌动,心里默想,今晚注定要被血色洗礼。
....
下水道的环境黑暗幽静,冰凉温度紧贴皮肤,闻着潮湿的腐臭味,手中拿着砍刀的霍曼,小心翼翼走到青苔长满的石砖上,地面非常湿滑,稍不小心就会滑倒。
吱吱吱的尖细声从黑暗中传来,生活在下水道中的硕鼠不安地相互尖叫。
手中提起的煤油灯发出黄亮的光,灯光照亮下,霍曼看见一条足足半米长的尾巴从眼前一瞬即过,浸入黑暗。
神经顿时紧绷,有些害怕紧张,独自行走在下水道中霍曼,眼睛警惕看向身边,他曾经听过本地关于硕鼠的诗歌:
地表之晨,属于人类。
地底之暗,属于鼠主。
秩序文明的国度与混沌糜烂的乐园,将大地一分为二。
光与暗,阴与阳,交替相映,它们从不相拥,从不相见,此乃神圣天理之规。
光与暗,阴与阳,此乃生与死的界线,奔涌的狱河在此出现,摆渡人的铃声从幽冥中传来,驱除苍茫,指引亡灵的归故。
光与暗,阴与阳,生与死的界线,生者不得逾矩,亡者不得窥伺。
光与暗,阴与阳,此乃神圣天理之规,永不得违驳。
那些执意向前的昧灵,不听劝解的愚人,偷逾狱河的渡者,将被施以贬放之罪,天国不恕,狱河不悯,终世不予轮回,孤独徘徊至末日。
直至末日的到来。
这首寓意的诗歌,在酒馆吟游者们整日传唱,伴随竖琴和拍鼓的奏乐,人们总是津津乐道,连五岁小孩都能完整唱完。
霍曼警惕想着,如果按照这首诗歌的歌词,现在他已经渡过狱河,登上死亡之岸,进入亡灵的归故。
越想越糟糕,霍曼沉浸在诗歌的含义中,意外却如闪电般至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脖猛地升起一股冷意,霍曼当即目光一横,左脚跟原地后转,身体反转,手中的弯刀,在空气中划出半圈寒光的圆弧。
——噗哧。
鲜红的血溅在灰暗潮湿的砖墙上,血珠沿着刀沿落下,一只体型比猫还大上一倍的白灰硕鼠躺在地上抽搐,身体从腰间开始断成两截,大片积血淌在地面,两颗尖牙暴露在嘴外。
“好险,差点就被咬到了...”
暗暗地想,霍曼心怀侥幸,借助火光看着硕鼠嘴外的两颗尖牙,要是被它咬中脖子,必死无疑。
浓厚的血腥味在黑暗潮湿的下水道中扩散,掩盖了污水的腐臭味,无数‘吱吱吱’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诡异而惊迫,寂静的底下世界从沉睡中苏醒,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从黑暗中睁开,阴桀地盯着火光中的霍曼。
“昨天晚上就不该偷那个妓.女的内裤,真是捣了大姨妈的血霉!”
想起那条沾血的三角布料,霍曼直接转身掉头,甩腿就跑。
地面微微震动,悚然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无数毛色灰白的硕鼠在霍曼身后汇聚成流,它们如同捕食的凶兽,追逐眼前逃窜的猎物。
头皮发麻的霍曼,头也不敢回,一刻不停玩命狂奔。
他紧张回忆地图上红圈的位置,在第三个路口左拐,然后直行经过三个路口向右拐,右拐至第一路口继续右拐,然后看见铁栅门,笔直跑进去。
这是通往红圈位置的路线。
到第三个路口左拐时,霍曼后颈再度升上冷意,这次是危险来自前方。
没有片刻犹豫,霍曼当即抬起手上的弯刀,对准转口处晦暗的死角,刀锋当即劈落。
瞬间,血肉的撕裂声从黑暗中响起,长尖的鼠脸上留下狰狞的血痕,躺在血泊中抖搐。
霍曼咬紧牙关,没时间看这只埋伏他的硕鼠有没有死,他不停往前跑,如果被身后饥肠辘辘的鼠群追上,一定会被啃食到一点也剩。
想到这里,霍曼身上的寒毛全部都悚立起来了。
自已可是连女人都没碰过的小处男,要是这样死了,那也太悲剧了,白当一回人了!
一念至此。
已经狂奔十多分钟的霍曼,脚下的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更快了一步!
拿回里纳先生需要的东西,自已就能成为一名黑曼帮的打手,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钱了!
为了大奈子!为了大屁股!为了那瓣性感的红唇!
为了霓虹灯下的小姐姐!
我,霍曼,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下一秒!身后悚然的窸窣声更加旺盛,更加贴近。
心中砰砰急跳,已经是满头大汗的霍曼,咬牙一狠,右手提起的煤灯,被他用力砸向地面。
——嘭!
半升多的煤油洒在潮湿的地砖上,黄橙的火势瞬间高涨起,竖起一堵火墙。
久居生活在黑暗潮湿中硕鼠,它们本能害怕任何发光烫热的存在,汇聚成流的硕鼠停在火墙面前,焦躁不安在原地尖叫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