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夜空下,爆炸后引起的飞灰渐渐散退。
索尔踩着地上碎裂的砖墙,从仓库墙壁被炸开的大洞中走出来,淡淡的硫磺味混杂在白雪的空气里,望向地上零零星星的碎块,半箱炸药的威力很大,耳朵里还在嗡嗡地响,没有从爆炸的余波中恢复。
“真奇怪,它们是什么类型的深渊种?”从索尔身后走出,亚里士手里的双头锤转动一圈,盯视科兹夫脚下的黑色尸体:“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样子有点像蝙蝠。”
猩红的眼珠从中间分成两半,科兹夫拔出沾上黑血的刀尖,从尸体上纵身跳下。
“亚里士,面对深渊种,不管它们是什么样子,这都不奇怪。”科兹夫坚决摇动头,直盯亚里士的双眼:“像它们这种怪物能够出现在世界上,就已经够诡谲了,我们至今都不知它们究竟从何处而来?是谁孕育了它们....”
——样子有点像蝙蝠。
站在一边的索尔,默默回想亚里士的这句话。
他突然想起在哀息山脉,那一晚上被斧翼灰毛蝠偷袭的情景,地上躺着的尸体和斧翼灰毛蝠大的体型上近似相同,不过两者的外貌相差太远了。
这个怪物没有手和脚,只有一张占据大张脸的巨嘴,和一对从脑袋两侧伸出的翅膀,威胁程度远比斧翼灰毛蝠要低上许多。
“可能是新类的深渊种,没有被教会登记宗卷,”
心有惴惴的索尔,望着皮破肉烂的尸体,试图解释清楚:“它们的声音可能具有迷惑作用,让我们头脑容易神智不清,从而一步步进入它们设下的陷进。”
“嗯,有可能。”
卡诺点点头,随声复议:“声音有迷惑作用,赛门跟我说他听到玛丽的求救声之后,才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往前冲,我怎么喊也叫不停....”
想起赛门的死状,卡诺面色变得复杂,没有继续说话。
“不管它们是什么,新类的深渊种也好,不是也好。”科兹夫轻声道:“现在我们要做,只需要离开这里,在更多的深渊种赶过来之前。”
——咻!
话音刚落。
响箭急促而刺耳的锐响,又一次在空中传出。
夜空正在倾下的白雪反射月光的皎光,皎洁光辉的照耀下,响箭释放出的绿色的烟雾格外显眼。
“是...沙伦带着维克城的救援赶来了吗?方向是在栅墙大门的位置,我们要过去吗?”抬头望着夜空上的绿烟,亚里士默声询问科兹夫的意见,始终记得科兹夫才是指挥者。
同样抬头看着夜空的科兹夫,不经意摇动头,微微一愣。
“不是沙伦,骑马从加米耶德村到维克城至少有一天的路程,沙伦不可能这么快,应该是别人。”
“...还活着的人。”
科兹夫说出心里的分析。
索尔看着科兹夫眼中的平静,内心一动。
在极端的坏境下,依然能够保证思维的灵敏,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能拥有的沉淀。
科兹夫三十多岁的面庞仍旧保持年轻,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沧桑,但他的动作和神态,无时无刻不再透露超过这个年龄段的稳重老练,也许这就是亚里士他们愿意相信科兹夫的原因。
“你们想法是什么,要过去吗?”科兹夫扫过众人,脸色肃穆。
“我赞同过去,刚才的爆炸肯定惊动的周围的深渊种,时间对我们很宝贵,一秒也不能浪费。”
第一个开口的是亚里士,面对其他人的眼神,这位比科兹夫年龄大一点的猎人,表情深邃:
“我们在栅墙上凿的洞刚好在大门附近,原路返回的路途也熟悉,时间上可以缩减,半途如果出现变故也能处理,不至于手忙脚乱,我赞同过去和放响箭的人会合。”
卡诺坦然地摊开双手:“我听从你们的意见。”
“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吧。”
面孔被灰色帽檐遮住的索尔,点动头,内心的不安还是存在,似乎总感觉遗忘了什么。
听着眼前的讨论,科兹夫偏过头,凝重看向绿烟升起的下方。
“那就过去吧,把注意力都集中起来,那里未必安全。”
其他人知道科兹夫说的没错,谨慎点点头。
原路返回,一行人没有宽敞的地方,而是走那些路形陡峭,遍体尖棱碎块的地方。
走在废墟上的路很崎岖 ,走起来很费力,只是走上小半天,索尔便有些累了,头上大汗淋漓,其他人倒是还好,从嘴里面轻微喘气。
越发体会到身体现在的虚弱,像是漏气的皮球,没有了从前那股仿佛用不完的力量,走几步路,挥动几下刀就开始气喘吁吁,一点都不像一个猎人该有的样子。
索尔擦掉鼻尖汗水,调整胸口内促急的呼吸。
他闭上眼睛,听着鼻子呼出的沉重呼吸声,双眼前的黑暗中,那个曾经面对双王,背影坚毅挺拔,单手拿着血源的猎人,正在一点点地破碎消失,彻底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中。
无力和苦涩从心底泛起。
索尔睁开眼,望向四周房屋倒塌的废墟,他有些绝望了。
没有了龙血,依靠自已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哪怕是比深渊种弱小无数倍的狼,也能让自已遍体鳞伤。
这样弱小的自已。
真的还能拿得动猎刃吗?
索尔如此问向自已,指尖抚摸向挂在腰间的红宝石匕首。
此时,冬月正悬挂中天,**的雪花从无星的夜空飘落,一堵三米多高的栅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雪堆积上栅墙上,像是由一条白银铸成的花纹,画面宛若一幅勾勒平静的油画。
“这是什么!他*的!”
亚里士看向栅墙敞开的大门,嘴唇颤抖,表情艰难地骂道。
卡诺深深吸进一口气,睁大的眼睛里写着的诧异!
科兹夫表情还是平静,目视前方。
索尔微眯起眼睛,双眼聚焦,试图看清在大门下——一具悬挂摇动的人形尸体。
“我敢保证,推开门放马跑进来的时候,门口绝对没有这具尸体。”亚里士紧盯在雪中摇晃的尸体,坚定地说道。
“不论有没有,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想往回走已经晚了。”
半匍在废墟堆上科兹夫,眉头缓缓的皱起,声音低沉的听不出情绪。
“究竟是谁?把尸体挂在这种地方,我想不明白。”卡诺犹豫一下,扭头看着科兹夫。
“猎物,狩猎者成功狩获猎物后,把猎物的尸体挂起来,当作显摆的炫耀,也是一种荣耀的证明。”
说话的眼神紧盯的亚里士,他看清这具尸体的面貌,这是一位五十岁的猎人,脸上是风干的皱纹,面孔还存留着生前的严肃。
“尸体是德埃加罕......”
“...他死了。”
声音非常消沉,亚里士低下头,把脸埋进身下的废墟堆中,呼吸呛鼻的灰尘。
除了索尔。
科兹夫和卡诺听到后,前者眼中迷茫,后者脸色立马苍白,难以置信。
卡诺用力搓动脸,不敢相信摇动头:
“亚里士你看清楚了?那真的是德埃加罕,他可是加米耶德地区所有猎人的领导者,经历最丰富的猎人,一只脚都踏进晋升大师的门槛,能够杀死他的深渊种,到底有多强大?
“我想不明白。”卡诺无比诧异地道。
几人齐齐沉默了一会儿。
“记得亚里士刚才说的话吗?狩猎者把捕获的猎物挂起来,当作荣耀的证明。”轻松说完,索尔拔出腰间的匕首,瞳孔收缩。
“是啊,你发现了什么?”卡诺疑惑地扭过动。
科兹夫和亚里士,若有所思看着索尔手里拔出的匕首,面色逐渐紧张。
“放响箭吸引我们过来,把尸体故意挂在最显眼的门口,目前在这片区域只有两种生物在大范围活动,一个是猎人,一个是深渊种,前者排除,所以这不是当作炫耀的战利品,而是吸引我们的——诱饵!”
诱饵两个字犹如震耳的雷鸣,在其他人的脑海中炸响。
下一刻
“站起来!往前跑!去前面空旷的地带!”
科兹夫立马反应过来,瞬间从地面弹起,对着身边的人竭力大喊。
几乎是同一刻,一阵威严而震撼人心,沉重而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一行人身后的废墟下爆发,声音中是让灵魂悸怕的威压。
反射月光的褐色鳞片,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庞大的身体上,如同一具最坚固的盔甲,粗壮的四肢每一踩下地面都会发出震动,一条粗壮无比的尾巴暴躁甩动地面,末端像刀锋一样尖利。
教会的危险级别分类中,除了王种,只有龙类是在最高等级的威胁。
龙,不仅拥有极高的智慧,覆盖全身的龙鳞更是难摧的存在,体内爆发强悍的力量,天生自带的龙威,让教会中大部分的猎人避之若浼。
教会中能屠龙的猎人,永远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曾有人说过:只有真正勇敢的猎人,才能完成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