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些是真的?”
地面摇动不止,被震动下来的灰尘落到铠肩,躺在地砖上的里比班艰难动了动嗓子,咳出一点血,他还没有死,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影。
温德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神态狼狈的里比班,眼里尽是冷漠。
列王厅面积很大,但此时仅剩两人,厅内那股寒冷的温度更加刺骨。
“这不重要了。”
温德尔双眸如刃,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没有要回答里比班的意思,目光里隐含冷漠的含义。
感受着胸口的疼痛,嘴角痛苦微抽。
里比班呼出一口气,感受背部传来的冷凉。
他的手里握着一团温热的暖物,柔软光滑,红色的表面覆盖一层筋管脉络,冒着些许热度。
这是心脏的一块碎肉。
额头流出冷汗,里比班昂起脖颈,看向从胸口前的黑色帽檐,上面染上大量的血液,其中混杂一些器官的碎肉。
“对啊,这已经不重要了。”
听着温德尔的话,里比班像是明白似的摇了摇头,嘴角咧出得意的悲笑,继续开口:“这是什么?我的心脏明明早就碎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里比班看着从胸口冒出半截的礼帽,这顶帽子像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伴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胀动,如同有生命一样。
“比起一瞬之间的死亡,它更喜欢用缓慢折磨的方式。”
温德尔嗓音一寒:
“以满足心中恶毒贪婪的欲望。”
话音刚落,地面的震动变得更加强烈,随着时间的推移,列王厅的铺嵌石砖的地面伸出数条扭曲的黑缝。
里比班笑了,笑声充满悲凉,他的手臂随意伸放在身体两侧,样子看起颇为轻松。
“这样看来我不会死了,至少不会立刻死去,但绝对会死得很痛苦,起码不会太轻松。”
里比班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他能够想象到未来的场景。
这个破坏心脏的高顶型礼帽,不仅没有结束他的生命,反而成了心脏的代替品,保持血液循环,让里比班继续活下去。
这是一种舍赐?
还是一种严苛的酷刑?
“所以,还不动手?”
沉默了一会,里比班轻声问道,语气虚弱,凝望向老人冷峻的脸。
“你还站在这里....不只是简简单单看着?刚才那些秘密,你不会让它们泄露,让它们不被任何一个人知道。”
里比班抬起目光,语气绝决,没有拖沓:
“我知道你是谁,猎人的老大,温德尔。”
“你做的这些,不单单是表面的简单,还有更深层地目的。”
深层的目的....
里比班说完,闭上眼睛,安静等待那某一刻的到来。
面无表情盯着躺在地面闭起双眼的里比班,温德尔略微收敛起寒意的脸色,看向丢置在远处血泊中的不眠盾。
仅仅是过了几秒,骨头被碾碎的脆响从列王厅里传出,伴随地面轰鸣的摇晃震动。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列王厅隐蔽的暗道内,一盏孤零零的手提灯,勉强照亮着两边斑驳古旧得仿佛随时要倒塌的石墙。
皮肤感到有些冷飕,索尔默默跟在诺基身侧,右手里一件锋利的物件——一把柄端镶嵌红宝石的匕首,弧度流畅的匕刃反射出锋利的寒光。
进入暗道之前,希莱想起了放置在背包里的匕首,然后拿出转手交还给索尔。
宽敞的通道可以容下七八人并肩前行,足够通过一支百人队伍,两侧墙壁裂出来的缝隙长满了蛛网,地面布满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真亏他们能修出来。”
看着古老的壁道,索尔轻轻说道。
“列王厅的前身是第一纪元的精灵用于管控北方的军事堡垒,修建在山脉的内部,易守难攻,像这种隐藏在墙壁内的通道,在列王厅的外围还有数个,堡垒遭到攻击时,可以快速从各地调兵支援。”
希莱淡淡地道,声音轻快,看店的无聊时间她都读过几本有关北方的书籍,地理、历史都有一定了解,尤其是对于北方起源的列王厅。
“所以说,这个暗道是在第一纪元建成的?”
走在灰尘的地砖上,索尔睁开惊异的眼睛,看着斑驳出现裂纹的墙壁,很难想象这些第一纪元的产物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建造质量是真的好!
“这些都是老古董了,你撬下一块带出去,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诺基侧目索尔一眼,调侃哼出一句。
索尔先是一怔,然后回视一眼已经收回目光的诺基,索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克制不和这个喜欢说话带刺的夜鸦卫争论。
三人无话,默默在晦暗的暗道前行,手提煤油灯的光线,照亮周围六米多的范围。
阴暗幽深的地道仿佛没有尽头。
晦黯的环境如同无边的深夜。
寂静的暗道里,索尔看着眼前的黑暗带着疑惑,说出一个很想问的问题:
“这个暗道是在第一纪元建成,矮人们在这里住了四个纪元,你们都知道这条暗道的存在,难道他们不比你们更清楚么?”
索尔感到疑惑,看向视野里的诺基,语气里尽是惊疑。
从逃出牢房到进入暗道,期间将近过去半个小时,虽然值班的守卫们被地下钻出的蜘蛛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但过了这么长时间,看守牢房的守卫也应该发现两人逃脱的事实。
可是暗道里依然平静,没有其他外来人打扰,甚至连那群从地下爬出的蜘蛛都没有出现。
这里除了三人的细语和脚步,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似乎这条暗道已经与世隔绝。
“你的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一个。”
前方的黑暗中,一个干哑枯燥的声音缓缓传来,好似在回答索尔的问题。
随后,一个低矮却健硕的人影缓缓从黑暗里出现。
诺基手里的煤油灯,照亮来人的半边脸,色泽黯淡的刀廓反射出褐黄的火光。
“今夜,列王厅遭遇袭击,刺客隐遁于暗处,天上有古龙吐息,地面有灾祸横行,这每几件事都比两个从牢房里逃窜犯人更重要,也更紧要,相比于其,你们存在就跟蚂蚁一样微渺,不值得关注。”
枯燥的声音里充满平淡。
来人抬起半张脸,目光直直望着三人。
是他。
看清对方长满胡须的脸。
索尔心中不由紧张。
白盾卫队的指挥官,迈仑·哈德若。
炽血马刀的佩戴者,出现在他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盯着突然从黑暗里出现的迈仑,诺基面色冷静,目光快速观察对方周围一圈,停在那把反射火光的马刀上。
操。
糟糕,简直是太糟了。
这家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诺基觉得自已的脑子都要炸了。
按照计划的推算,作为白盾卫队的指挥官,迈仑应该会带着炽血马刀,时刻守卫在列王厅内,保护五位矮人王,而不出现在条暗道内。
自已几人只需要安全通过暗道,逃身远去,剩下的事与他们无关。
之前明明都很顺利。
叹息出一口气,诺基侧眼望了一眼身旁已经严阵以待的索尔。
果然,带着这个家伙,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怎么样?是不是在惋惜,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一步被失败了。”
望着警惕端起武器的三人,这位白盾卫队的指挥官,依旧云淡风起,沉稳如昔,根本没有把三人放在眼里。
“所以说传闻是真的?”
诺基开口了,声音带着深深的疑惑:
“白盾卫队的指挥官,因不满刚刚改革的政策,暗中勾结外党,意图发动政变。”
诺基眯起眼睛,从眼缝里露出警色。
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迈仑轻笑了一下,对于诺基质疑毫不在意,反而面露兴趣地问起原因:
“嗯,这个情报,你是从那里知道的?”
“当然是鸦廊。”
诺基利落回答。
“那么,你话里的外党是谁?”
迈仑的双眸扫过诺基的脸,若有所思。
“可能是猎人,黑幕之年后,他们早就想恢复北方地域的分会,只是一直没有插手北方的借口。”
“也有可能是精灵,虽然你们是世仇,但有这么一句话可以证明:‘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要利益足够庞大,两个彼此血海深仇的敌人,也可以暂时站到一起。”
哼。
在火光面前的迈仑,鼻子发出冷哼。
“当然,也有最不可能的一种结果。”诺基话锋一转,平静的语气出现起伏,盯着双手环抱胸口的迈伦,缓缓开口:
“不管是精灵,还是猎人,你都没有找他们,而是选择了影遁獠牙,食尸鬼,与你们争夺北地数个纪元的黑暗势力。”
诺基摊了摊手,手腕被衣袖遮住,眼睛盯着迈伦的脸,想要从对方平静的表情中寻找出破绽。
晦暗的视线里,白盾卫队的指挥官似笑非笑地摇头:
“看来名声鹊起的夜鸦卫,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只会在脑子遐想阴谋的阴谋家,夸夸其谈。”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诺基冷笑道,讽刺意味十足:“白盾卫队的指挥官不待在国王身边,听候王令,反而在列王厅遭袭的紧急时刻,跑到潮湿阴暗的暗道里抓捕两个无关紧要的要犯,漠视王命,眼睁睁看着曾誓言守护的对象,陷入危境,性命岌可?”
迈伦的表情变了,平静的脸色出现些许动容。
他上前走出一步,炽血马刀从鞘里缓慢拔出,发出金属的摩擦。
目光盯着三人,锋利的刀锋释放出危险,迈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淡淡地开口:
“是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自已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我此刻无比肯定——你们,该回到你们该待着的地方,逃犯们。”
话音刚落,迈伦的身影直接在原地疾驰而出。
诺基睁大眼睛,左脚下意识后拉一步,视野里点缀寒光的刀尖愈靠愈近,刺破空气,急啸面门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