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地下穴.窟,潮湿的阴暗占领每个脚落,无数双绿色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滋滋不断的磨牙声毛骨悚然。
惊心动魄的战嚎,从五十多名的白盾卫队的喉咙里炸响,他们向着如潮水般的蜘群发起冲锋。
手持剑盾卫兵站在最外侧,他们短剑在手,抵着身旁同袍侧身结阵。
瑟莱托·哈德若,大步上前,他双手各拿着一面盾牌和短剑,目光复杂看着身边的人类,以及对方手里的炽血马刀。
今晚发生了很多,让瑟莱托接近颓废和崩溃。
首先是父亲死了,瑟莱托在一堆卫队同泽的尸体下找到了父亲的尸体,面色长白,双眼闭上,神情很憔悴,脖子处有一处很长的致命伤。
父亲一词,对于瑟莱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从成年以后,父亲很少在自已面前流露表情,沉默寡言,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形同陌路的两人。
这种关系是从何时开始?
瑟莱托回忆过去。
大概是考核入选白盾卫队的那一天。
看着自已穿上白色披风,双手接过卫队传承的白盾,父亲的脸上没有高兴,只有眼中的复杂和犹豫。
自此以后,两人渐渐形同陌路。
是父亲主动拉开了距离。
他扮演一位严厉的卫队指挥官,‘血刺’迈伦,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他,卫队的传奇。
自已则是扮演一位下属,向着他对每周的事务进行汇报,共办公事的口吻。
所以,卫队里出现很多流言,关于他们的父子不合,相互敌视,又或者他们其实不是父子......
这些流言蜚语,父亲从未开口制止,反而让它任由传播。
既然父亲没有插.嘴。
那自已也没必要。
也许那些流言是真的也不一定......
忆起此处,瑟莱托拿紧手里的剑盾,抬起下巴,目光忧愁。
父亲死了....
自已应该不是高兴,瑟莱托想起常常因为一点小错,他就被父亲罚以卫队之刑,不是鞭挞就是禁闭。
有一次迟晚到目标地点一分钟,被罚赤.裸上身在冰天雪地的冬夜,在半个卫队的目光中整整跑了一个半夜,那一次自已差点病死了。
可是....看到父亲闭眼的脸。
自已还是会感到难过.......
瑟莱托嗓子有些干哑,他想大声地发泄,眼睛却流不出眼泪。
“瑟莱托副旗官,去密室记取不眠盾,领动第一旗队,巡视哀息平原,为期:半个月。”
父亲的这句话在耳边响起。
他在前一晚突然下达这个命令,没有任何征兆。
‘喀嚓。’
似乎是一根线断开。
脑中的迷雾消散了。
原来是这样吗....
父亲。
记取不眠盾.....领动第一旗队。
巡视哀息平原.....时长半个月。
你早就知道了,父亲。
所以才会让我的带着实力强劲的第一旗队离开,离开这里,去往哀息平原巡视....不,是躲避这场灾难。
这一瞬间。
瑟莱托眼里出现迷茫,父亲的脸逐渐变得陌生。
他原以为看懂得父亲,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结果....这只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了。
也许自已从未看懂过父亲。
随着短暂的回忆结束,瑟莱托把意识从回忆中放回眼前。
如潮水般的绿眼蜘蛛,占据整个地下穴.窟,密集的蜘群让场面尤为恐怖,它们咬磨牙齿的尖响近在耳畔。
“守住阵型,来回交替!”眼角睁大,瑟莱托恢复作为副旗官的冷静,高声道:“第一轮冲锋,开始!”
面对如**大海般的蜘群,仅有五十多名的白盾卫队主动发起冲锋,向着数量远胜于百倍的蜘群挑起进攻。
保持阵型冲锋白盾卫队,没有对项近乎是送死的命令提起质疑,看着长官一同冲锋的身影,他们也决定把生死置之度外,冲锋的步伐更快了。
真正的士兵,从不质疑命令的可行性,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
“所以,你确定我们的胜利关键在蜘群的后方。”
阵势的最前沿,拿着不眠盾的瑟莱托,沉重看向身边的人类,一位发鬓苍白的老人。
“我在问最后一次,你确定要这样做?”看着马上要刀剑交触的蜘群,瑟莱托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寒声道:“我们只有五十六个人!”
“这是唯一的方法。”老人冷声道:“如果要阻止它,毁灭你们的国家。”
瑟莱托哼出一声。
“哼,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猎人所谓的清风王座,在老得皮包骨的情况下,究竟还能有多强?”
瑟莱托咬重字眼,收回目光。
温德尔轻轻闭眼,然后坚定地张开,目光犀利:
“很久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了。”
他轻呼出一口气,眼中的目光变得沉静锋利,犹如阴影里的狩猎者:
“上一个还是在三十年前,他也是一个矮人,在那之后,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养伤。”
老人冷笑一声:
“我记得,他的名字是,迈伦·哈德若。”
瑟莱托脸色一怔。
白发苍苍的清风王座拔出的马刀,甩出一个漂亮的刀花,拔步向前。
身后的白盾成员,或者脸色坚毅,或者忧心忡忡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接近了,兴奋和激动在绿色的蜘瞳里闪耀,随着一声传于大后方的长啸,无数蜘蛛汹涌而出,它们迫不及待想要感受撕裂的快.感,汲取血液中的美味。
一名白盾成员紧握着手里的短剑,带着沉稳的呼吸,有节奏地敲击左手的盾牌,紧紧跟随前方队友的脚步。
每一次挥舞短剑,都感受着蜘蛛怪物体内若有若无的骨裂声。
一只体型三米多长的蜘蛛疯狂地大吼,它像是找到最美味的猎物,冲向阵型的最前头。
灵活跳到那群人最前面,挡住前路的蜘蛛举起左右四条胫腿,尖锐漆黑的足尖朝着正前方刺出!
但那四支蜘腿最终没有落下。
上下半身发生偏移,一道笔直细长的线段出现在腹柄的位置,直接将这头拦路的巨蛛横腰切断。
抖落掉刀身上的绿血,温德尔双眸冷厉,面对将要汹涌围来的蛛群,脸上的平静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注意!突击队形!”
瑟莱托大喝一声,手上的不眠盾猛地一颤。
他注意到身侧前槁瘦的老猎人,全身的肌肉膨胀,并有节奏有规律地颤动着,手里的马刀闪烁出阵阵红芒。
仿佛一头准备好,即将开始猎杀的掠食野兽。
摆出练习无数的战阵,五十五名白盾卫士条件反射一般跟在两侧,跟随最前方的人,义无反顾地奔向数量密麻的蜘群。
温德尔突在最前方,像是一把势不可挡的剑尖,正面撕开数量众多的蜘群,深深扎进蜘群的内部。
最前排的五只蜘蛛同时向温德尔呼啸而来,对着头和胸的位置,意图毙命。
下一刻,他的速度不仅没有减慢,而是加速冲到五只蜘蛛面前,迎面而来的尖锐蛛足呼啸着掠过侧脸。
老人的双臂血管贲张,传递出沉重的力度,流畅的刀刃凶猛划出,在空中带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噗哧……”
八条黑色的蛛臂,脱离了主人的身体,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
温德尔不理会从左右两侧袭来的攻击,不断的向前突击,毫不拖沓向着蜘群的深处冲击。
白盾卫队紧跟在身后,怒吼着扑上,为温德尔挡住左右冲上的蜘蛛。
左侧的卫士成功地把剑刺进蜘腹,一脚踢开痛得尖叫的蜘蛛,顾不上结果它,继续跟着温德尔突击向前方。
右侧的卫队士兵则不幸被刺伤肩胛骨,但他依旧奋不顾身地前冲,把面前的蜘蛛撞倒在地,另一个卫士看也不看地跑过地上扭打的同泽和蜘蛛,补足锥形的冲击阵型,再度向前。
体力不支或者受伤不便白盾卫士,会主动离开队伍,拿着盾和剑拖住后方紧追不舍的蜘蛛,直到最后......
一分钟的时间里,身为阵形的最尖端,冷漠的老猎人就突进很长的距离,突破到蜘群的中心位置。
维持阵型的人数也在迅速减少,转眼间已经失去了三分一,每当一个成员倒地,后面的人就会立马补上,用勇敢与牺牲解决两侧的蜘蛛,保证最前方的突击速度不受阻碍。
温德尔凶猛地一刀突刺而出,直直戳入黑色的外壳,可怕的力度与冲击的势头下,刀身直接没入蜘蛛的胸膛。
吸食大量的蜘血后,炽血马刀再度变得红艳恶戾,像是一位地狱贪食的恶鬼,咆哮着杀戮的兴奋。
十五秒,气血衰老的猎人在蜘群中央已经突出十米远。
半分种,炽血马刀在半空横斩出血色浓郁的直线,瞬间砍碎三只蜘蛛的头颅。
四十五秒,这次来了四头体型超过五米的成年巨蜘,温德尔先一刀捅死靠前一只,然后在瞬间完成左右手换刀的动作,右手反握刀柄,刺.进另一头蜘蛛的嘴腔里,完成双杀突破防线,剩下两只交给随后跟上的白盾成员。
一分钟,温德尔轻松戳穿两头前后出现的蜘蛛,红泽的刀尖刺.穿它们的脑袋。
仅仅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带领着数量极少白盾成员,马上要杀穿数量密集的蜘群,势如破竹。
后面冒汗的瑟莱托一剑切开身前叫嚎蜘蛛的喉咙,惊愕地看着老人的冲击。
他就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站在尸山血海的凶兽,不停用浸血的利爪进行杀戮。
炽血马刀在他手里,变得更加血腥暴戾,不顾一切的进攻,不在乎自身的状况,只有纯粹杀戮的疯狂,攫取生命的鲜活。
而自已的父亲,在使用这把刀的时候,永远都是带着冷静和沉稳,在进攻和防守之间灵活切换,如一位理智清醒的刀客。
同样的武器,被两个人使用,展现出两种完全迥异的风格。
屠夫和诗人。
怒吼声与碰撞声中,密麻的蜘蛛死死地缠住突击的队伍,这里快到蛛群的边缘地带了。
一头体积大上数倍的母蛛站在蛛群身后,七只的眼睛像是绿色的圆月,清冷而幽戾,冷视在蜘群里艰难作战的人影。
温德尔看着眼前的局势,微微喘息。
队伍行进被拖住了,前突的他此刻身边只剩下三四个人,阵型的中央在刚刚被冲断,涌进的蜘蛛将队伍一分为二。
老人能够毫无顾忌地冲击向前,突破蛛群的阻挠,很大程度上依赖两侧卫队的牺牲和掩护。
现在两侧失去掩护,恐怕在冲进十多米,速度就会停止,然后陷入水泄不通的包夹与重围中,技巧再娴熟的强者,最后也会被活生生地耗死。
远处,七只圆大的眼珠看着这一幕,带着戏虐的变化,似乎早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发动不眠盾的‘撼动’,朝着正前方。”
语气冷静,温德尔切开靠近的蛛头,掩护瑟莱托身边。
深呼吸一口气。
看着周围源源不断包围上的蜘蛛,瑟莱托迅疾地沉腰,举起手上的不眠盾重重砸向地面,序列武器的特性被瞬间激活。
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前方,随着盾角的落地,地面陡然震动,一道无形强劲的气流升起,蛮横吹翻面前百多头蜘蛛,开拓出一条宽度五米的道路。
近乎是同时。
百多头蜘蛛被气浪掀翻到半空,温德尔的身影冲闪而出,灼热的马刀亮起诡异的深红光芒。
望着直冲而来的人影,看着对方冷静的双眸,害怕、恐惧、逃避、惊慌等情绪涌上格拉托尼的全身。
仿佛对方才是狩猎者。
它才苏醒没有多久,就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那么多的子嗣,居然没有拖住这些该本成为粮食的猎物!
废物!废物!!!
庞大的蜘群在颤抖,它们感到了‘母亲’对于它们无能的愤怒,渴望弥补过错的蜘群表现得慌不择路,它们尖叫着、恐慌着,纷纷丢下负隅顽抗的白盾成员,慌忙追赶朝着‘母亲’冲去的人影。
七只眼睛里倒视出靠近的人影。
粗重的前四肢抬起,将尖锐足头朝前方刺出,妄图阻碍人影的靠近,后四肢准备用力后蹬,预备应急措施。
可是对方并没有靠近,而是突然掷出手里的武器。
这变化太意外,也太快。
体型巨大的格拉托尼,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色染不祥的赤刀,贯进脑门进入体内,不受肌肉、骨头、内脏、血液的阻当,像是流动的液体,轻松扎进被重重保护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