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得像一个神经衰弱者,还是你本来如此。”
冷漠的嗓音有着讽刺。
抽甩出的棍头从半腰急拐轨迹,出其不意扫向索尔的大腿。
甲板上传出沉重的坠地声
蒙上眼睛的索尔,仰面躺在冷硬的甲板上,大口喘着气,黑色的发梢全是汗水,阵阵麻痛从小腿上传出。
“你的极限也就只短短五个小时?”
老人盯着仰躺在地上急促呼吸的索尔,灰色的眸子尽是嘲弄。
扯下眼睛上的黑布,索尔调整絮乱的呼吸,不忿揉着麻痛的小腿,无视出口讽刺的老人。
凌晨在船舱里被突然叫醒,接着被对方带到甲板上强迫进行所谓的锻炼,一直到现在日升半空,索尔都没有喝过水和进食。
持续的肌肉酸痛宛若虫子在啃咬,这还不是最难忍受的,最难以承受的是身上各处抽击后的淤青,发麻的阵痛和肿胀。
老人使用的角度和力道把握很好,每一次都能让棍头的力度,透过皮肤打痛肌肉下的骨头,这种不致命却又能让对方真切感受到折磨的手法,像极了牢狱里的施刑人。
索尔晃了晃昏沉的头,去除杂念,望着老人冷傲的面容:
“也给我一根棍子,公平对练一场?”
索尔从地上缓慢起身,嗓音如常,语气平淡。
“还是说,你只会欺负一个神经衰弱者?”
被蒙着眼睛挨了一上午的闷棍,索尔多少有点火气。
两人进入一段对视的沉默。
狭长的船板变得冷清静谧,什么动静也没有。
日上当空,海风沉呼。
唯有老人的寒眸远远刺来,如刃逼喉。
“用法很粗劣的激将语,十岁的小孩子也能看出来,这是变相求饶,还是在谈条件?”
老人口气讽刺,目光冷冽。
“如果是后者,那你真是太天真了。”
老人不留情面盯着索尔,手臂陡然一动,垂下棍头立刻挑刺到索尔的眼前,距离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
“哼,这里不是小说,我不是那些只会放狠话、愚昧无知的蠢货,而你也不是主角,不会有贵族白白送女儿给你.艹。”
冷哼一声,老人用压迫的眼神盯着索尔,继续说道: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的跟我谈条件?样子狼狈趴在地上,只会用幽怨的目光和抱怨的声音,用这些杀不死你的对手,反而会让自已死得更快。”
老人缓缓开口,抬起威胁感的棍头,离索尔的眼睛又近一些。
“看啊,只要在轻轻一下,这根棍子就能刺进你的眼瞳,搅乱你脑子里面的东西。”
“而你,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老人目光凝结。
甲板上沉默了一会儿。
“随你怎么说,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了。”聚焦的视线从棍头上离开,索尔无聊看向老人,无奈地道:
“你也只会欺负神经衰弱者,不是吗?”
那一刻,老人眉头轻皱,拿住棍杆的手指反复紧松。
“只会逞口舌之利,你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丢下手里的长棍,老人转身走向船侧,不再看索尔。
站在原地的索尔,长长松出一口气,看着老人背对走远的身影,身体上的紧绷顿时减轻,神经也不过度警惕,仿佛是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移开了。
手臂擦掉脸庞的汗水,索尔看着身上的扩开的淤青,扭头找个船甲某个位置坐下,背靠着船壁,情绪烦闷盯着两膝之间。
看着对方冷眸的眼睛,总是会失去冷静,忽视不利的情况,不顾自身条件,做出一系列挑衅找死的行为。
索尔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这样,脑子里像是受到降智打击,只想忽略所有的因素,朝老人脸上狠狠来一拳。
【表面顺其自然,实则背地里却又在不停寻求,渴望重新获得力量】
【哪怕是有一丝可能,希望渺茫到近乎微弱】
【你也会全然不顾,像飞蛾扑火一般扑上去,抓住那一丝的可能】
这几句话像是两根利刺,一直扎在索尔的脑中,反反复复萦绕。
没有安静多久,推门的咔吱音从身侧传来,灰白发色的兄妹从船舱内走出。
“凯说得没错,你也只会逞口舌之利,分不清目前的现实。”
走面前的诺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低头盯着索尔的头发。
“你是来嘲讽?”索尔抬起头,神情平静说道:“那你成功了,我接受你的嘲讽,嘲讽完请离开一会儿,我需要一个人安静。”
望着索尔抬起的脸,诺基的心里不由升起一团怒气,皱眉不快。
“知道吗,索尔?”诺基忍着火气:“比起你现在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你之前那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要好一点,虽然欠揍,但至少不会让人很讨厌。”
索尔点点头,不再说话。
看着不再理会的索尔,诺基也没有自讨无趣,扭头向跟在身边的女孩交代:
“希莱给你弄一下伤口,免得他这副样子一下船就让我们被码头的守卫看穿了。”
言罢,诺基转身离开,径直向船杆的老人走去。
这个船板的脚落只剩下索尔和希莱两人,女孩蹲在身子,放下手里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些药瓶和纱布。
手臂被柔软温凉的手指抓住,抬起头的索尔看见女孩清澈的眸子,正认真观察自已皮肤上的淤青。
上一次和女孩这样接触,好像是很久之前了。
索尔默默想到,脑子里不由想念亚,她那一双紫色的眸子。
“可能有点痛,你注意一下。”
希莱的声音打断索尔的思绪,把他意识拉回到眼前。
只见蹲在面前的希莱,手上拿起开盖的瓶子,褐红的液体缓缓从瓶口流出,倒在索尔有淤青的手臂上,冷凉的刺感带着麻痛立马扩散开。
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索尔身上的淤青被药水全部涂抹一遍,特别严重的位置也被绑上了绷带。
药水还是有效果,麻痛减轻不少,但依然存在。
收拾药品整理进盒子里,整理完淤青的希莱犹豫一会,抬起眼眸认真看着索尔,缓慢开口:
“凯爷爷没有恶意,他只是.....只是在用他自已的方式,八年,我和哥哥跟着凯爷爷一共八年了,他一直很冷漠,很少说话,也不喜欢和人相处。”
希莱略一停顿,目光凝盯索尔眼睛,接着果断道: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凯爷爷这样,他很少和一个人待的时间超过一小时,也几乎不会和人说很多话,甚至是看一眼。”
那个瞬间,索尔目光微动,心里不知何想。
“他可能...只是对你态度有点过激。”
已经起身的希莱呢喃说完,立马转身走进船舱。
不.....
他不是一点过激,而是很过激。
索尔看着希莱的背影,心里默默地道。
日光渐渐偏下,海风吹动风帆的声音里夹杂着铿亮的歌声,仔细聆听,那是独特音韵的海歌,渔民和水手常唱的那种。
被繁密的风帆声和海歌吸引,船甲上坐了两个小时的索尔站起,缓步走到船栏,随着远眺的视线在海水上延伸。
碧波万倾的海面上出现一段细长的海岸线,无数放下风帆的小船占据整个海面,拥挤而热闹,场景一度风丽壮观,空中数量众多的海鸥盘旋于此,铿亮的歌声在海风里传递。
“南方群岛,埃弗里贝联盟。”
“千帆之国,南海明珠。”
冷酷的沙哑话语从身后响起,面容虽老却刚毅锐利的老人缓步上前,手上拿着一副白色面具。
“我们要去那?”
索尔眺望岛平线上升起的袅烟和许多模糊移动的人影。
“带上这副面具,如果你喜欢伪装自已,那就....”
索尔盯着老人眼睛,听着他每一个带着冷意的字:
“那就,不要摘下它,不要让人发现,也永远不要承认,带着这份虚伪埋入土地。”
听见空中的海鸟啼声,白色羽毛的海鸥在桅杆上梳理羽毛休憩。
回过神的索尔站在原地,犹豫望着手上的面具,质感冰冷,白色的具面没有图纹,只有两片黑色透明镜片,和一只微微张开的嘴线,面具上不带任何明显情绪,只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