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红棕的书架放置满各种书籍，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年老嘶哑的嗓音从耳边传来，语速平和舒适。
“....在第一猎人罗兰逝去的一百年后，他的曾孙乌维·赫准斯托联合埃特利斯·康斯坦丁平定西部诸贵叛乱之后，在五年的时间内改组联邦的议会体制，设立高度集权君主制度，分为帝权和王权，现今帝国的基本权力框架。”
身形干瘦的贾斯伯穿着深色的学者长袍，镜片后的眼睛里含蕴睿智，目光打量面前的三位学生。
戴着面具的索尔，一动不动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动作略显呆滞，刚才贾斯伯讲的知识，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或者是没听懂。
今天早上出门，索尔沿着楼梯刚下到二楼遇到从外面锻炼回来的古斯汀，然后就被对方一番‘热情’邀请到书房里，旁听贾斯伯担讲的大陆通史课。
碍于古斯汀公爵继承人身份，索尔不好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排斥，于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听着耳边深奥的知识讲解，索尔感觉自已像是在坐牢，神经逐渐麻木。
“那么，听完我之前的话，能否告诉我，历史是什么？”
贾斯伯抬起皱纹的面庞，目光幽深扫过坐在面前的三位学生：
“古斯汀，先从你开始。”
呃...
被突然问到古斯汀先是一愣，表情不知所措，皱眉思考后一会，底气不足地道：
“过去发生的事....?”
听着粗糙的回答，鼻梁上戴着眼镜的贾斯伯轻轻点头，随后目光投射在坐在旁边的索尔，和蔼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
感知到目光的投来，索尔用着低沉的嗓音，缓缓地道：
“历史就是历史。”
听完，贾斯伯同样轻轻点头，目光看向坐最后一个人。
蓝色的长发被素朴的发夹束缚，精致的脸庞弧度美丽，不过神情依然冷色拒人，米色的过膝裙搭配鹿皮长靴。
坐在椅子上的爱克希亚，回忆起书本和过去上课的内容，在贾斯伯目光中，原原本本地回答道：
“谎言。”
“历史本身是谎言，它是由无数真话组成的一个谎言，独属于胜利者的谎言。”
贾斯伯眼中出现笑容，面容满意。
“乌维和埃特利斯平定西部诸贵叛乱的背景，是在史上首次黑潮洗劫联邦西部地区，遭受深渊种大规模的侵袭，所以在经历黑潮的洗劫后，联邦西部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是极其溃乏。”
“在自身所有资源都短缺的恶况下，联邦的西部权贵不可能主动发起叛乱，对实力未损的东部联邦发起分裂战争，这无异于是引颈待戮。”
说道这里，爱克希亚停下话语。
贾斯伯一下一下点着自已的下巴，开口含笑着道：
“说的很好，历史是一个最大的谎言。”
“它惯于用华丽的辞藻掩饰深度的残暴，用短暂的字句带过血腥的罪孽，用传奇的人物传记遮掩污秽的黑暗。”
“这就是历史。”
贾斯伯眼珠轻转，看过三人：
“埃特利斯和乌维，两人在分别成为皇帝和清风王座之后，第一件事是为他们故去一百多年的曾祖父加冕，追奉‘皇帝’和‘王座’的尊谓。”
“这种目的是宣示继承者的正统性，当初联邦的主要开创者是罗兰和康斯坦丁，这样能够树立统治的根基，减轻政体更替带来的动荡。”
贾斯伯轻轻颔首，眼神落向坐在中间的索尔。
“以下是我个人的推测，黑潮席卷的联邦西部时，当时的东部联邦并没有援助，原因是此前没有应对黑潮的经验，贸然迎击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于是联邦其它地区坐视西部遭受毁掠，事后引起西部诸贵不满，萌发退盟意图。”
坐在椅子上索尔，一副淡然的坐姿，白色的面具遮盖住表情。
贾斯伯点点头，装做听懂的模样。
爱克希亚面色如常，沉静如昔。
“但，西部联邦并没有想在当时发动分裂，而是想经过一番修养后再做图谋。”
贾斯伯深吸一口气，注意说话的节奏：
“这个消息也许被不慎走漏，东部联邦决定先下手为强，具体原因是保存联邦完整还是有所利图，只能当时的东部联邦决策者们知道。”
“不过从后面的联邦政体变革，我个人比较相信后者推断，趁西部之地蒙受黑潮摧毁，正值虚弱之际，借意图分裂之机，趁机举兵而出铲除西部诸贵，攫取更大的权力。”
索尔面具后的眼睛微动，想起道伯安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贾斯伯低下眼睛，看向书桌面上打开的书，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用更加恶意的角度推测，西部诸贵没有心生愤恨，更没有谋划分裂联邦，拥地自立。”
“而是埃特利斯和乌维，两人看准西部虚弱，恶生谋夺之心，假造西部分裂独立的阴谋，以此借口出兵，占据联邦西部。”
爱克希亚细细地盯着贾斯伯，表情保持冷淡。
古斯汀低下头，看着交叉在一起的手，掌心生出厚厚的茧子。
索尔动了动肩膀，有些坐不住了，不喜欢听这些含有深意的话。
贾斯伯沙哑的嗓音还在继续：
“埃特利斯和乌维占据西部之地，当地权贵多数被送上断头台，小部分被流放，剩下的部份融合进东部联邦。”
“那年冬天的最后一次联邦会议上，两人联名提出联邦制度的弊端，提议出一项更适用国家统一的政体，联邦史记描述，当时在坐所有议员喝彩鼓掌，纷纷赞同，高声应许，只有极其少数人反对。”
贾斯伯声调沉稳，稀疏的白发随着嗓音抖动：
“从目前世界局势变化来看，从联邦国家转度到集权国家，高度集权带来的统一性确实能够高幅度提升一个国家的整体水平，例如当今的帝国，能够建立起四面防线抵御深渊种的实力，远远超其它各国。”
爱克希亚略略一怔，眼中似乎开始思考。
“下一个问题，集权带来的缺陷。”
贾斯伯立即又提出一个问题。
索尔皱起眉，一刻也不想待着这里了，他又不是统治者。
一旁的古斯汀转了转眼珠子，开口说道：
“高度集权更容易体制的崩塌，一旦高层决策者腐朽或者能力不足，整个国家就会陷入混乱，引发一系列问题。”
贾斯伯沉吟着，随后点点头：
“算是一个答案，不过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表面。”
坐在左边的爱克希亚，目光重新聚焦起来：
“君和臣。”
听到声音，索尔目光看向女孩白皙的侧脸。
“一个庞大国家的维持，无法靠一个人的完成，它必须靠一群人配合维持运作，这意味着权力必须会下放，只不过是多和少的关系。”
“当一个臣属或者多个臣属拥有的权力过大，他们为了不让权力受到剥削，必然会直接引起和最高统治者的对立，因为各自所需的利益，两者只会成为敌人。”
“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它是随着时间在集权内部积累产生，双方有明确对立，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比如帝国现在内部的状态。”
爱克希亚盯着贾斯伯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
坐在椅子上的索尔呆呆听着，他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深陷迷茫。
ps:宿舍被吹风机弄断电，笔记本快没电了，只能码这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