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下一秒。
不满的咂舌，嘴里叼着鹿肉的琳妮，从娜蒂莎身后跳出，身上穿着护卫风格的风衣，在奢华的宴会里格格不入。
“娜蒂莎，你刚才说这家伙很像副帝？”琳妮咽下嘴里的鹿肉，眸光不经意瞄向索尔，撇撇嘴：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像，不似伊多，也不似拉斐尔。”
在众人的视野里，琳妮随意说道：
“他更像罗兰，尤其是在沉默的时候，还有身上那时有时无的傻劲。”
索尔一怔，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
只见娜蒂莎亲切抓住身边琳妮的手臂，古灵地转了转眼珠，随后看向索尔说道：
“琳妮表姐，我只在画像上见过第一猎人，当然不知道啦~”
娜蒂莎无辜眨动眼皮。
听到这句话，琳妮才恍然大悟地摸了摸后脑勺，扭头看向娜蒂莎：
“哦，差点忘记了，你出生的时候，罗兰都死两百多年了。”
一旁听着的诺基，眼眉不经跳起，想到罗兰是活在本纪元初的猎人，这两位精灵其中有一位见过罗兰，说明年龄最少有一千岁了，唉.......不愧是青春永驻的长生种。
这样想着。
诺基看向琳妮和娜蒂莎。
两位精灵的外貌都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值豆蔻。
抱着琳妮手臂的娜蒂莎，又是一笑：
“不打趣了，话说回来，猎人你还没有说出自已名字，出于见面礼貌，你是不是应该？”
望着浅笑的娜蒂莎，理解话中意思的索尔，立马清动嗓子：
“伦纳德·乔伊。”
声音平静说出任务的假名。
索尔面对微笑温雅的娜蒂莎，内心庆幸人体策谎仪，爱克希亚幸好没有留在这里，早早离开，去帮助忙不开的古斯汀接待宾客了，不然这个谎言一出即破，当场尴尬困境。
“伦纳德，好名字，非常契合猎人的身份。”
娜蒂莎莞尔一笑，晶莹的指尖放在下颌，弯弯的眼眸看向索尔脸上的面具。
索尔点点头，顺着话题：
“很多人都这样说。”
一旁吃完鹿肉的琳妮，听着两人的平淡的对话，觉得有些无聊，恰好还没有填饱的肚子又勾起食欲，阵阵浓郁的肉味吸引味蕾。
于是抱着离开一下无所谓的侥幸心理，她悄然睁脱娜蒂莎的手，迅速溜进放置餐食最多的中厅，不见踪影。
“我带着希莱先去别处，跟你待太久会被注意。”
没过多久，诺基耳边留下这句话，接下来他也带着希莱离开索尔身边，去往宴会厅别处。
周围弥漫着持续但克制的嘈杂之音，许多重量级嘉宾纷纷到来，宴会厅周围也变成了黎明港上层最熟悉不过的社交场所。
宴会的主人，克拉克公爵在两队护卫的陪同下，出现宴会厅的前头。
“娜蒂莎女士，我还有别的.....”
“伦纳德，我这里有一段非常有趣的故事，想要和你分享。”似乎是知道索尔想要推辞离开，娜蒂莎轻轻笑了笑，出声打断索尔的话，举止热情留住他：“我相信，你会对这段故事产生兴趣。”
面具后，无语凝噎的索尔叹出一口气，现在旁边没有人打掩护，为了不表现出生硬奇怪的举动，只好迫于无奈答应娜蒂莎。
这位黑发玲珑的精灵，她总给索尔一种很难应付的感觉，属于思维灵活的那类别，细节和语言都要格外注意，一不小心被抓住漏洞和破绽，麻烦大了。
“如果是这样，”索尔保持表现的正常：“娜蒂莎女士，请说。”
简素打扮的娜蒂莎，轻昵一笑。
她拉开身前的椅位，步履轻盈地落座在索尔的面前，笑意盈盈：
“伦纳德请先坐下，这段稍微有点长，需要些时间。”
精灵指着对面的椅子，纯愫的笑容让人难以拒绝。
索尔看了娜蒂莎，用着谨慎的心理，拉出椅位坐下。
两人之间，纯白绸餐布上有着各式各样的食物，汤汁，香气浓郁色泽饱满，水嫩光滑的果肉点缀着香麦奶油制成的甜点，外观可口。
“故事是发生在我出生之前，你应该听过圣地若雅岛，一座除了精灵，不准任何外族进入的岛屿，若雅岛内供奉精灵的王族和世界树，还有起死回生的生命泉，为了保护这些有传说特性的存在，我们的女王亲自定下规则，任何私自闯入若雅岛的外族，将一律被处死，不问原由。”
当着索尔的面，娜蒂莎拿起叉子.插.起餐布上的小糕点，小口吃掉蘸裹奶油的果肉，银牙薄唇：
“然而有一天，若雅岛抓住一位濒临淹死的青年人类，他渡海的小船被不久前的海浪掀翻，靠着双手双脚游完到若雅岛的最后距离，后来被守卫在岸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灌下半肚子的海水，面色苍白。”
“按照规定，发现青年的守卫，应该立即杀死这名人类，接着把尸体绑上石头扔进海里喂鱼。”娜蒂莎望着索尔，像是看到熟悉的面孔，开心笑了笑。
望着眼前的捉摸不透的精灵，索尔的眉头唯有越来越紧。
“但是由于青年腰间一柄古怪奇特的黑剑，守卫没有立马杀死他，而是把他押进宫殿，面见精灵女王，贝纳迪希女王。”娜蒂莎嗓子清悦，面色变得生动有趣：
“等青年醒后，经过一番审问，女王得知青年是来求治生命泉，治疗因病而要残废的双腿。”
“生命泉能够起死回生，自然也能够治愈疾病，修复伤口。”
外貌美丽的精灵摆了摆手：
“但生命泉是我们的珍宝，不可能给外人使用，贝纳迪希女王当然拒绝了的青年人的要求，并送出一艘船，严厉让青年人即刻离开若雅岛。”
听到这里，索尔好奇问道：“离开？规矩不是处死私自入岛的外族，不问原由。”
“可能....因为规矩是死物吧，”直面索尔，娜蒂莎无所谓说道：“它只能限制大部份对象，但永远有那么一小撮对象，是它无法限制.....”
“规矩还是规则，它不能限制它的裁定者，还是同级别的其它人，这些人凌驾在规则之上，他们用规则限定其它人，从而得到服从和仰望。”
索尔闻言一怔，立马知道娜蒂莎口中的青年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娜蒂莎面色如常，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随意又用叉子挑起一块果肉。
“刚才说到哪呢？应该是贝纳迪希女王拒绝青年人的要求这里。”精灵继续说道：“后面青年人没有离开若雅岛，反而在宫殿内，当着女王的面耍起了无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将青年人关进了牢笼。”
“为了让青年人放弃，七天的牢狱生活，没有食物没有水，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冷凉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两眼紧闭，不知死活。”
讲到这里，娜蒂莎感慨唏嘘：
“第八天黎明，牢门被守卫打开了，贝纳迪希女王再次出现到男人面前，她看着地上虚弱到死的人类，最终做出妥协，一个让她后悔至今的妥协。”
“听起来其中有古怪。”索尔眯起眼睛：“直觉告诉我。”
娜蒂莎和索尔对视，几秒后，她笑了。
“既然外族不能使用生命泉，那么，青年人认为他只要成为内族人就可以了，比如成为一位精灵公主的丈夫，女王的女婿。”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荒谬，同样也不现实，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糟糕’的性格及自身，比如你们人类，在我们永生的生命里如同夏季的蝉虫，光阴即逝，所以我们几乎不会选择人类当为伴侣。”
精灵轻快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笑容也一点点收起，这让索尔也不由提起精神，仔细听：
“所以，贝纳迪希女王和青年人定下约定，如果青年人能在半个月内获得一位精灵公主的青睐，成为夫婿，那他将有拥有使用生命泉的权力。”
“若雅岛上没有精灵会认为青年人能成功，包括那位被青年人选中的公主，贝纳迪希女王最年幼的女儿，米黛娅·圣叶，开始接触她甚至都不愿意接近青年人三米之内，保持距离。”
“那他肯定成功了。”
索尔忍不住道：
“故事一般都这样，反转，我猜青年人最后娶到了这位精灵公主，获得了生命泉的使用资格。”
这样的故事我听多了——索尔在心底道。
他现在好奇年青人是怎样成功的？
“你说的没错。”
精灵放下手里的叉子，出神地从衣领里扯出一个精致的吊坠，银器外壳雕刻着一支如在风中舞动的美丽花朵，枝曼柔软细长，却如利刃般锋锐，每片花瓣赤红，如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深深刻印进索尔的眼中。
“半月内，青年人每天早上坚持带着米黛娅去登山，中午两人则是在海边漫步，傍晚在葱绿的林边看日落，然后送米黛娅到寝宫后才独自离开，用着这些的平常、不算新颖的手段，青年人俘获了公主的芳心，他如愿使用生命泉，故事的结局，在贝纳迪希女王想念不舍中，米黛娅随着青年人一同离开了若雅岛，去往远方。”
娜蒂莎望着慢慢旋转的吊坠：
“米黛娅曾对我说过，青年人有一张很会讲故事的嘴巴，但每一个字都是谎言，每一字都不能相信，它们只能用来欺骗纯真懵懂的异.性——不过，她愿意被欺骗，如果能向神灵许下愿望，她愿意被青年人骗过一生。”
“听起来她似乎很幸福。”索尔神色一动。
下一秒，娜蒂莎从椅子上站起，缓缓伸出右手，那面火红燃烧的花纹的吊坠呈现在索尔眼前：
“不过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这位青年人的名字叫拉斐尔，姓氏是赫准斯托。”
听到这句话。
索尔看着站起的精灵，乌黑顺滑的头发，心中立马想起听过的一句话，迅速站起身。
但没等他开口问出，站在对面的娜蒂莎含笑抢答，眸子弯成可爱的月牙：
“娜蒂莎·赫准斯托·圣叶，这是我的全名，不过中间的姓氏出于麻烦，会省略掉。”
索尔看着面前身材玲珑的精灵，脑里忽然出现老人严肃的神情，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外貌像十四五岁的矮个子精灵，其实是老人的曾曾曾...曾曾姑姑？
简直离谱大了。
“你似乎在想些关于我不好的方面，伦纳德。”
感受到索尔身上的微妙变化，娜蒂莎狐疑盯着，随后又作罢叹出一口气，把雕刻花朵的图纹放到索尔眼前，缓慢开口：
“猎刃尚在，但不属于世间的彼岸花，真能一直盛开么？”
娜蒂莎低下头，把吊坠放进衣领内：
“听完故事，你的答案呢？伦纳德......”
......
帝都，深幽阴暗橡树林里的楼庄，漆黑的鸦羽如枯死的叶片，落在杂草横生荒芜的庄园。
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从最深处的方向传来滴答滴答的落棋声，像是血液滴在地面，有人徘徊在生死之间。
光线沉暗的房间，壁炉里冒着微弱的火星，虚弱颤动的火光随时会被四周无穷的黑暗撕碎吞噬，熄灭死寂。
“他会后悔吗？后悔当初的决定，看到猎人教会这样落魄的惨样。”
黑棋者躺在轮椅上，阴阴地笑了起来，嘶哑刺尖的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让人四肢冷凉，很不心安。
卡斯兰镇定站在轮椅附近，他能感受到老师阴陟的眼神，正停在自已身上，一直盯着自已。
必须要开口
这是在问答案。
老师在等学生回答问题。
“他不会后悔，死人不会后悔。”
几秒后，最后一丝火光在老人满意阴桀大笑中熄灭，彻底归于黑暗。
借助熄灭前最后的火光，卡斯兰看着老师的脚边，躺在一枚铜币，‘副帝’伊多的头像从仅存的光辉里一闪而过，淹没在紧随其后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