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距猛地凝聚向高台,刹那间,索尔身上的每块肌肉蓄力绷紧,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猎手,随时准备上前,撕裂猎物。
台上,魔术师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夸张在半空挥动,不可思议的魔术正在酝酿,宾客们屏住呼吸保持安静,全神贯注盯向高台,期待下一秒的神奇魔术。
台下,不到一秒的时间内。
脑里浮现无数种想法,索尔凝视魔术师的身影,轮廓渐渐和那晚芬里厄的影子重合,礼服,帽子,手杖,没有五官惨白一片的面部,一举一动之间,透露着意味不明的诡谲,猜不透它的想法。
直接动手?趁它没有发动所谓的‘魔术’,阻止还是杀死?
索尔目测到高台的距离,一段冲刺加助跳,最迟八秒可以赶到它的面前,匕首割开喉咙,用不了三秒,一共十秒种的时间,可以结束战斗。
可是....
猎人迟迟没有动。
索尔像是被钉在椅位,纹丝不动,无视耳边古斯汀的闲话,时间如同静止,黑眸里倒映魔术师的身影。
不对劲。
内心隐隐不安。
有哪里被忽略了....
索尔默默想到。
高台上的魔术师面对着观众,腰背挺直,晃动的双手时上时下,忽左忽右,手臂运动的轨迹令人琢磨不透,面色自信怡然,朝向全场身份上流阶级的宾客,流畅的动作间没有怯场的僵直,孤身一人站立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没有防备。
这看起来.....
就像是一个陷阱,自然无害的外表后,隐藏着无数血淋淋的锥刺,引诱所有冒然出手的猎手。
索尔在等。
注视即将完成的魔术。
他在耐心等待,等待一个时机,或者信号。
但具体究竟是什么?
索尔也不知道,内心和以往的经验,都在告诉他:继续等下去。
后续的某一秒,魔术师放下的右臂突然停住半空,食指对着身前台下的一个观众。
附近的宾客立马看向被选中的人,及腰的黑色披发,长长的尖耳,被选中的对象正是圣树公国的外交官。
端坐在椅位上的娜蒂莎,她望着魔术师指向自已的动作,嘴边泛起浅笑,被突然挑选为魔术的施展对象,娜蒂莎保持着不变的从容。
“年少时,曾在清晨河边偶遇一位芳龄女孩,她那美丽明净的双眼,在晨曦与雾气中闪闪发光,从此令我永生难忘。”
魔术师彬彬有礼,对着椅位上的娜蒂莎,每个字的音力都恰到好处,嗓子磁性而有魅力:
“听闻林中的精灵,如晨曦里叶尖的露珠,无暇清丽而圣洁,今日幸见,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貌美动人,脱俗清雅。”
魔术师停顿一秒,拇指和食指相交成响指的姿势。
“慈爱的阳光养育万物,初苞盛开的玫瑰,应当献给美丽的姑娘。”
——喀
响指打动。
下一秒。
娜蒂莎的左耳鬓上方,色泽柔顺的发丝之间,一支娇艳的玫瑰花盛开绽放,正好位于发卡的位置。
艳红的花瓣层层叠叠,饱满水嫩,金黄的花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发边婀娜多姿的玫瑰花,为精灵清纯的外貌曾添一抹动人的妩媚。
其他宾客发出惊呼和热烈的掌声,有的是感叹精灵的美貌,有的是惊奇玫瑰花的出现,在他们看到的画面,魔术师打下响指的刹那,含苞的玫瑰花从娜蒂莎的发丝间绽放,宛若在自然中自由的生长,没有一点破绽。
“哇哦!他是怎么办到的?”
“几秒内开花?我记得玫瑰花期是四到五月盛开,今天算是开眼了。”
“我怀疑他在娜蒂莎大使的头发里,事先藏了花种......”
“你怎么解释开花的速度?”
“呃.....”
“可能....是假花道具这类。”
“....嘘。”
随着时间推移,底下的交谈逐渐安静。
等着其他人的目光离开后,坐在娜蒂莎身边的琳妮,迫不及待拿起盘子里的大虾尾,品尝弹嫩肥满的虾肉,在她看来是晚辈的娜蒂莎,外貌还是差了点,不如留在家里的大姐好看.....
人脑开花....
默念魔术的名字。
凝视表演完一场的魔术师,心脏剧烈跳动的索尔脱力靠在椅子背,肌肉里的力气被抽干,面具后的额头渗出汗水,右手用力抓住扶手,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
刚才响指打出的刹那,索尔是全场最紧张的一个人,差点没有控制住震动的双腿,起身冲向高台,钳制中断魔术师的动作。
“你怎么样?”注意到索尔异样的表现,古斯汀好奇问道:“你的身体在抽动,不舒服么?”
听祖父讲过,猎人和深渊种的战斗,总会因为身体的伤势留下隐疾,每隔一段时间发作,随着年龄的衰老,隐疾发病的间隔会缩短。
“没事,”索尔轻声道:“坐太长了,腿麻,活动身体。”
古斯汀眼神奇怪,随后收回视线。
人脑开花。
真的是在脑袋上开出一朵花。
索尔露出深思的表情,想到可能真的是多疑了,对方大概真的是一位魔术表演者。
哪有深渊种会给人表演戏法?
它们多数时候更喜欢用的爪子和牙齿,撕破猎物的皮肤和血管,表达自身的欲望。
“诸位,大家是否觉得还不尽兴,想要再看一次?”魔术师阿马多克,华丽高举右臂,大喊问向台下观众。
“——对!”
火热一致的人声回应,兴奋气氛持续高走。
“感谢大家的捧爱!”阿马多克高声回应,举起的左手缓缓下落:“现在,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幸运观众,登场!”
所有人视线再次聚焦,他们都望向魔术师下落的手臂,心里兴奋激动,希望被选中的下一个人就是自已,获取一株同样美丽的玫瑰花,当作礼物带回家。
——操.蛋
索尔刚放松的心情又提起,不安重新萦绕全身。
虽然知道还是和上次一样。
但索尔还是做好准备,脚掌沉重踩住地面,让身体能够随时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高台。
跟着索尔的视线,阿马多克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了,这一次,他指得是正前方,位于主席中央的位置,目光深穆的克拉克公爵。
“为美味的佳肴,香郁的美酒,漫天灿烂的焰火,赞美群岛的慷慨大方,热情好客。”
“——谨,让我将祝福献给,我们敬仰伟大的守护公爵!”
听着真诚的赞美,克拉克公爵稳坐在椅位上,甚至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眼睛直视台中央的阿马多克,神情平淡。
爱克希亚看了身边的父亲,张口欲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宴会保持寂静,阿马多克开始施展魔术动作。
呼吸滞缓。
脑袋嗡响。
看着台上的索尔,眼前出现幻觉,狭窄的长道里火光与阴影交闪,上挥的刀刃在半空带出长弧的血线,矮人不甘的怒吼在耳边徘徊。
锤脉王古鲁菲,满脸血污的人头从阴影里滚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束手无策的索尔。
守护公爵,克拉克· 卡迪伦文!
他不能出事,不能死!
五王山脉!群岛!
他们在故技重施。
一瞬间,锤脉王古鲁菲变成一张讽刺的脸,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觉得自已能救这些人命,那你就来吧,用你可笑的力量,阻止我们!”
所有宾客的目光中,魔术师的食指和拇指再度粘合,魔术的最后一步,响指即将打响。
唰!
没有警告,没有预示……
一个人影突然跃登上台前,如同一道黑色的铁壁一般,挡住魔术师的身影。
“喂,你这家伙在干什么,捣乱么?!!”
台下顿时发出不满的喊声。
话音未落。
一具身体重重倒在高台上,面色红闷痛苦,双手死命捂住喷射液体的脖子,双腿在地板僵直抽搐,一把匕首哐啷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掉到魔术师的头边。
血腥的画面引发现场的混乱和尖叫。
克拉克公爵从椅位上站起,深穆的眼睛深处出现火气。
不少宾客也愤然起身,他们都是在地方上有头有脸人物,几乎没有人敢当着他们放肆造次,甚至还杀死给他们助兴表演的人,
“我.操.他.妈,真的有神精病,敢在玉珠宫里杀人!”
“卫兵,那家伙是谁!还不赶快抓起来!”
现场声音嘈杂混乱,安排各处的卫兵都向高台冲去。
诺基双手捧住脸,发出重重的叹息,有蠢货干了蠢事,他不说是谁。
希莱表情冻住,呆呆望着熟悉的背影。
爱克希亚和古斯汀相互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精神恍惚,索尔愣在原地,握住拳头的右手还保持挥出的姿势。
发生了什么?
看着躺在地上,双眼睁大的阿马多克,惶恐惊讶的眼色里是对活下去的渴望,身体不停的弹动抽搐,脖颈喷出的鲜血从手指间高高喷出。
没有想着杀人,索尔只是想把他一拳撂倒,可是拳头都没有来得及碰到他,阿马多克的脖子被划开一道大血口,体软倒地。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索尔恍惚了,一直盯着魔术师睁大快要凸起眼眶的瞳孔。
数十名赶上抬的卫兵,包围住索尔,其中一人从背后用力踢向索尔腿关节。
没有反抗,跪在地上的索尔被卫兵制服了。
“押进地牢,明日候审。”
克拉克公爵冷视跪在地上的猎人,发出临时的决断。
看着被卫兵押下去的杀人犯人,一位肥胖中年男性,用力抓挠破皮出血的脖子,大腹便便的肚楠缩起鼓动,嘴上骂骂咧咧:
“真是踩了狗屎霉运,我居然和神精病杀人犯坐在同一桌.....”
......
押往地牢的路上,双手被枷锁扣住的索尔,一直在考虑刚才发生的事,所以没有反抗。
根本没有拿出匕首,为什么他的脖子会被割开?
诡异的一幕。
但,他的真死了?
想起魔术师睁大翻白的眼珠,窒息的表情。
索尔总觉得是演戏。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很轻,几乎让人感受不到。
与之同时,押送索尔的十多名卫兵,几乎同时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下一刻,一把沿边碧绿弯刀出现在脖子上,冷淡威胁的女性声音,传进索尔的耳里:
“交出奥修尼尔....”
“如果你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