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像是一生。
又或者……一瞬间？
下一秒，索尔竭力睁开眼，眼皮睁得很小，瞳孔黯淡无光，全身上下疼得不行，每块头骨都像破碎断连。
想要说话，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唾沫里有丝丝血液，感觉不仅身体上受到重伤，身内也全是伤口，不停冒着血泡。
耳边是海浪的啪击，湛蓝无云的蓝天，金耀明媚的烈阳喷薄光彩，海鸥伸展翅膀掠过海面，羽毛在刺眼的阳光里泛出一尘不染的洁白，飞向不远处的岛屿。
这是过了多久？
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
最后的记忆是那黑暗中的黄金瞳，威严高贵，即便是在幽深无光的地底，却依然给人一种毁灭般恐惧及压力，跨过漫长的岁月与生死，那是一位古老且强大的王。
....奥拉赞
索尔还记得那段刺锐不明的杂音，当时脑袋突然疼得厉害，没有前兆，但这无疑也是在给自已警告，催促自已快点离开。
“躺着，别动，你体内的伤口没有缝合。”用词简单，坐在船尾的人仿佛不像多说一个字，声音冷淡简了：“继续流血，等漫过肺，你就会死。”
透过洒在船弦的阳光，索尔看着叫‘凯’的老人坐在船尾，面色平淡，一手摇动木浆，盯着前方的海面。
“我还能活久？”虚弱的索尔，直接问道。
心里清楚受身体上到的伤害，地底下奥拉赞的袭击，明显是想要了自已的命。
王不会失手。
几乎没有蝼蚁能够幸免。
即便自已现在还活着，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等待回光消逝的瞬间，是死亡的来临。
“三天。”
凯缓缓说道，灰色的眸里平静如水，看不到情感的变化，左手摇动着木浆，带着溅起的海水：
“没人能救你。”
这句补充的话，似在对索尔的嘲讽。
“这样么...”轻声念道，声音很小。
躺在船板的索尔张了张嘴，望着头顶湛蓝澄澈的蓝天，心里出奇平静，身体里那份深深地虚弱与伤疼，早已侵入进四肢百骨，要命似地消蚀所剩的生机。
没有知道将要死亡的害怕，有的只是轻松和平静，好好休息。
疼痛渐渐减轻，照在脸上的温暖阳光带来倦意。
索尔慢慢惬意眯起，莫名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无论是在精神还是身体，都想美美睡上一个懒觉。
“所以，你要放弃了？”
就在索尔要闭眼的刹那，响起的冷冽嗓音就像是一盆冰水，狠狠淋在索尔脸上，让他顿时被吓到打起精神。
皱起眉头。
索尔看向目光凝视前方的凯，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即便是在最后关头，也不会让自已体验短暂的休闲余光。
“喂，我都要快死了，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索尔无力吐槽，做出一脸认输的狼狈：“看在我为你白白打工，任劳任怨的份上，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我睡一觉，就一小会儿，行不行？”
没有回话。
索尔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人，知道自已的乞求没有回应，无奈气忿对着老人竖起中指。
“我有一个故事，如果你听完，我可以让你睡。”
正当索尔感到无望，对方突然说话了，盯着索尔，眼角的立起皱纹显得尤为苍老。
“行，只要让我睡觉，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管故事内容的长短，想都没想，索尔立即同意，生怕老人又反悔了。
听到意见，凯收回摇浆的左手，深意直视索尔，一向冷酷无情风行雷厉的老人，此刻居然眉头紧皱，目光复杂。
仿佛在面对一个难以决择的困境。
索尔笑了。
他看着老人紧锁的眉头，心里居然有种报复已成的畅快。
老人的身体顿了顿，经过一番思考，眼里的疑云消失的无影无踪，嗓音低沉：
“百年前，有一位年轻的王，性格放荡，生活糜烂，不问世事，每日沉浸在妓院与肆酒享乐，引起治下诸臣不满。”
凯抬起目光，直射索尔：
“这可能与他早世的父亲脱不开关系，年幼时的任性惯养，造成这位年轻王者的纵色糜烂。”
“王的母亲，为了遏制儿子继续昏聩奢靡，安排联姻一位公主，这位公主正好也是儿童时的玩伴，母亲期望用成家立业让年轻的王变得成熟理智，认清肩上的责任。”
索尔慢慢听着。
“但王，不喜欢美丽的公主，他整日游闲妓院，挥霍千金，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位美貌狐媚的妓.女，但这是不允许发生的结合。”
“王者血脉岂能玷污。”
凯的声音低沉下去：
“王的荒唐做法，自然引起所有封臣强烈谴责反对，包括他的母亲，自古以来，尊贵的王迎娶地位高贵优雅的女性作为妻子，哺育血脉优质的后代，这是人们的常识，爱情戏剧里常有的发生。”
“面临臣下的反抗，王依旧一意孤行，没有理会，他不在乎统治的稳定，血脉的延续，整日和那名妓女私会，游山玩水，哪怕是臣属谋乱造反，也引起不了王的注意。”
标准的昏君模板。
索尔暗暗想到，听着这个荒谬的故事，睡意竟减轻了不少。
老人的眼神滞留便刻，接着沉稳开口：
“也许是迫于臣属反对，也许是真心想和那名妓女结婚，一个夜晚，只身单影的王偷偷离开王宫，奔赴千里之外的一场大战，希望用这场大战的胜利，搏取盛名威望，胁迫臣属的服从。”
“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后世对于这场大战的评价，偷溜出王宫，伪装成普通士兵的王，成为了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点，最后关头，用一次袭击成功扭转胜负，等到胜利的消息传遍四方，随之而来还有人们对王的称赞。”
“过去的荒唐糜烂，仿佛烟消云散。”
“所有人只记得王的英勇，于是王开始下一步计划，经过激烈的争吵，反对的臣属终于妥协，他们同意王和妓.女结婚，但要求同时也必须引起公主。”
“王同意了。”说到这里，老人瞥了索尔一眼，语气一转：“为了心中的真爱。”
“为了所谓的爱情。”
索尔叹了口气：“似乎是好结局。”
凯移开视线，望向青蓝的海面：
“成婚的当夜，王被灌醉了，稀里糊涂被抬进婚房，第二天醒来，发现只有公主同床共枕，没有见到妓女的身影，等待王问向身边的公主，自已心爱的妓女去哪里了？却被告知妓女认为配不上王，当晚独自离开了。”
索尔似乎听懂了什么，为故事的发展感到不安。
“王没有理会公主的劝留，独自寻找妓.女的很多天，不辞辛劳，日复一日，发疯似地寻找，终于在一天找到了心爱的女人，”
“——她的尸体。”
老人眯起眼睛，冷漠的神情嘲讽故事里的王：
“看着妓.女泡水肿的尸体，王的心碎了，意识到这不过臣属们卑鄙的陷阱，怒不可遏的王想过杀光那些欺骗他、虚伪至极的臣属们，但知道母亲，和他一起长大的公主也参与其中时，胸腔愤怒的火焰顿时被浇灭。取而代之是心如死灰的寂灭。”
“失去挚爱，却无能为力，王活着无比痛苦，但却有不能对那些可憎的人动手，几次周折，生不如死的王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两败俱伤、祸害后世百年的幼稚想法。”
“——离开。”
“离开那些他爱和恨的人，离开王位，放弃他的权力和责任，从此潜匿失踪。”
索尔吸进一口气。
“这个想法奏效了，比起绝食和自残，王的失踪，引起母亲，公主，每个臣属们的恐慌，谋害妓女的凶手发疯似得寻找离开王，亦如王寻找妓女的场景。”
老人的语气越发肃冷：
“王位无人，权力空缺，意味依附王权的仆从，注定将迎来动荡，甚至是地位的衰落，他们必须找回失踪的王，让他回到王位，这样他们才会有行使权力的借口依据和途径。”
“很多年过去了。”
“王权的仆从没有找到失踪王，权力没有承载的躯壳等于空白，失去了王，那些臣属们不过是拔了牙的狼，变成了街边的狗。”
老人的神色严肃，缓缓抬头，将对面的索尔身影收入眼底：
“王位从不意何人，但唯需其人莅临。”
“从名义、道理、大势、现实、利益皆急需王位有继承，于是臣属们对外公布王薨，私下找来王脉远亲继承王位，稳固权力，安靖暗流涌动的局势，同时派出密探继续寻找失踪的王。”
索尔呼出一口气，一边回想起叹息山脉下的刺杀，一边感受着权力的黑暗阴冷。
以为故事说完了，但下一秒，老人继续开口了：
“几百年后，外派寻找的密探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在一个偏僻的城里找到了王的后代，一家生活富裕的商贾。”
“所以，接下来的故事，你觉得会是什么？”
老人突然改变话题，目光如刀锋般刮来，直视索尔。
呃...
被突然问到索尔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态度犹豫道：
“不知道，难道把他们接回去，重登王位？”
听到幼稚天真的回答。
凯冷哼一声，不再看索尔：
“自他失踪后，王位在远亲手里传续百年，无论是统治、地位、关系、利益、权力都已发生更替，和重新稳固，时间可以磨去一切痕迹，没有真品，仿制品就是唯一的真实存在，今朝有别。”
“流落在外的王脉，成为对王位稳定的唯一威胁和动乱，他们不再被王位需要，而是根除铲尽的对象，既然离开了，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老人直视索尔，杀气乍现，毫不留情：
“所以，我动手了，十多年前的夜晚，那户商贾被屠戮殆尽，更是五岁多的孩童被我亲手折断脊骨.....”
老人嗓音的狠厉，让索尔表情一僵。
所以，我动手了。
索尔闭起眼睛，回忆着这句话，内心复杂难平。
良久，两人都没有回话，气氛安静得可怕。
凯望着微波粼粼海面，不知何想
索尔笑了。
“所以，你承认了。”些许笑出声，索尔睁眼看着沉默不语的老人：
“清风王座，温德尔？”
话音刚落，两人坐着的小船像是被什么物体突然撞到，随后几位拿着弯刀的精灵，身影灵活跳进上船，眼神不善，举起刀刃逼指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