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阳光正洒在大地上,长出的绿叶新芽焕发生机,宜人的微风从河面拂过,高低不同的船桅上旗帜飘扬,繁忙不堪的街道上是来回奔停的马车和人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然而,远在帝都圣洛塞郊外的一处残破之地,风化欲坠的围墙内,半米多高的野草从土壤里肆虐生长出,洁白的花朵在低矮倾斜的墓碑旁盛开。
寂静凄凉是这里的主旋律,聆听着风伴琴声寂寞地低语,唱着那首古老的童谣,带着忧伤的思念,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可恶啊!又秃了!”
望着光秃秃的坟茔,薇里莉迦气得直跺低跟鞋,鞋底脚跟带溅起未干的泥水,迸起泥巴刚好溅起到裙边,让这件品质高档的连衣裙瞬间掉下一个档次。
“你要是不喜欢花,就在梦里知呼一声。”
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墓碑,薇里莉迦眼中非常幽怨,对着墓碑十分不爽地道:
“死菜鸡,你心里要点数!那些花种可都是很贵的,有的还是我拜托人,从雪峰上千辛万苦运过来的花种!那一粒种子的钱能抵你一个月的饭钱了,警告你别不识好歹!”
薇里莉迦咬紧贝牙,目光恨恨盯着墓碑,似乎想要把埋在下面的棺材板挖出来给掀了。
“为什么这些花,在别的地方长得好好的,偏偏种在你这里就全蔫了?”
薇里莉迦的脚尖不免又加大力气,像是在踩某个可恶之人的脸,恨恨地道:
“一年一年,这都五年,连根野草都没从你这里长出来,活过五个月!”
薇里莉迦凝视着墓碑,嗔怒的面颊泛起微红,凶恶威胁道:
“我现在怀疑你在针对我?看我浪费钱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
墓碑静静立着。
下一秒,话锋一转,清亮的声音陡然提高:
“别以为你躺在下面,我就整不了你了!信不信我叫人过来,当天把你的坟给刨了?给我装是吧?!”
可能是声音太用力了,薇里莉迦的胸脯开始浮动,微张的嘴唇呼着气。
墓园门口,刚刚进入的丹尼斯三人,看见远处熟悉的位置,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艾米丽,你们来了,临时下午要参加一场宴会,要赶时间,没有约你们,抱歉了嘿。”
听到背后有脚步,薇里莉迦扭过头,对着走过来的丹尼斯三人挥手,解释原由。
三人也对着薇里莉迦打招呼。
“薇里,你好像又长高了。”走近的艾米丽,看着面庞精致的女孩。
“欸,是吗?”愣了一下,薇里莉迦随后露出笑容。
听到艾米丽说自已的身高长了,薇里莉迦心里有些开兴。
她记得和索尔在一起时候,自已似乎被嫌弃身高太矮了,让薇里莉迦心中一直有杂念。
艾米丽看着开兴笑出的薇里莉迦,发现这些年来,面前的女孩一直在悄悄变化着,像是含苞的花芯慢慢盛开,变得愈发的清灵美丽,碧波伴随清澈的眼神,没有一丝瑕疵。
美丽的珠宝尤为吸引目光,帝都一些的大家族,明面暗地里都开始向贺拉斯发出联姻,不过这些联姻请求都石沉大海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帝都里的平民都稍微知道一点。
艾特莱雅家族的继承人,莫特森·艾特莱雅正在追求这颗帝都的明珠,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曾一度闹到整个帝都沸沸扬扬。
艾米丽侧过眼眸,脸色闪过失落。
她知道薇里莉迦不喜欢莫特森,不过这位艾特莱雅家族的继承人,一直没有放弃,用着各种途径和手段靠近,英俊文雅的外表和大方稳重性格,为莫特森赢得一大群贵族小姐们的倾慕,却一直没有传出关于莫特森的绯闻。
这个男人的城府很深。
从艾米丽第一眼看到他,看着莫特森的眼睛。
她就深深地察觉到了。
也许,有那么一天,她会选择妥协,接受那位继承人的追求。
可能除了接受之外,对她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看着浅笑的薇里莉迦,艾米丽这样伤感的想到。
四人简单交流后,老实的马凯鲁主动承担最累的活,拿着干净的布料用心擦着墓碑上的灰尘,年复一年的风吹日晒,索尔的墓碑上留下不少磨痕。
丹尼斯和艾米丽,陪着薇里莉迦挑开土层放进花种,直到把坟土都翻新一遍为止。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来自的猎人总部内的消息,传言米契尔准备在半年后,公开上任清风王座温德尔的死讯,他的继承者席尔维将会在碎刃宫登冕。”
低头埋着花种的丹尼斯,压低声音说道。
艾米丽没有很惊讶。
因为无论谁登冕对她来说都没有影响。
在帝都里找了一份画室的工作,艾米丽尝试脱离猎人的影响,从事一份普通的工作。
薇里莉迦睁大眼睛。
低轻的语气里充满意外。
“为了稳住人心,教会这些年一直是对外宣称温德尔是失踪,而不是死亡,高层派出猎人一直在各地寻找他,不过一直没有结果,现在准备宣布死讯。”薇里莉迦停顿一下:“莫非,有猎人找到温德尔了?”
丹尼斯摇了摇头:
“不清楚,总部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流言,可能是有不轨之人想有图谋,里面也有三大家族的影子,帝都这一年可能....不太平了。”
丹尼斯看向薇里莉迦
看着丹尼斯认真的眼神,薇里莉迦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提醒我注意。
“殿下,我建议早做准备。”丹尼斯说罢,便迅速低下头。
薇里莉迦看着丹尼斯,表情愣住一下,过了几秒回过神,她才用力抿了抿嘴唇,继续种着手里的花种。
扫墓结束。
留在原地的薇里莉迦,浅笑挥手告别的丹尼斯三人。
“我们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真的好吗?”马凯鲁犹豫问道,黝黑的脸上神情凝重。
“她现在很迷茫,但有些事,她不能讲给我们听,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
丹尼斯对着跟在身边的两人,轻声说道,脑里浮现出刻着索尔名字的墓碑。
等着三人身影消失后。
薇里莉迦收起勉强的笑容,双手抱住膝盖,半蹲着身体,长长叹出一口气。
“索尔,告诉你一个秘密。”脸色透露出难过,薇里莉迦很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我的父亲在中午举办了一场舞会,唉,其实是一场变相的相亲,那很没有意思,所有发生都是人为安排,让我感觉像是被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很糟糕.......”
紫色的眼睛眺望向远方的天际,那是奥洛海的方向。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索尔?”
薇里莉迦揉了揉眼睛,娇弱的背影对着墓碑,轻轻说着:
“我还记得那一次,你挥舞着大剑站在我面前,狼狈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拼尽全力拦住纳姆佛罗,一直保护着我。”
“说句实话,我觉得那时候你挺蠢的,为什么要管别人死活,自已活下来不好么?”
薇里莉迦停顿一秒,不停眨动眼睛:
“可能这就是你吧。”
“只有一个蠢得要死的猎人,才会去接连不断挑战那些让很多人都不敢直视的王。”
阳光斜斜照在冰冷的墓碑上,无人回话。
只有沉默,回应着孤独蹲守的女孩。
“索尔,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缓慢叹息说完这句话。
薇里莉迦抬起头,阳光照亮她的半脸,苍白悲伤。
“看着纳姆佛罗在你面前倒下。”
薇里莉迦没有看向墓碑,语气里有控制不住的抖动:
“那一刻,我觉得,你就是我的英雄,是最强的猎人,能够战胜所有强敌,无所不能。”
瘦弱的肩膀微微发颤,声音变得凝噎。
“所以啊...那天晚上,巴尼特拿出你的猎牌,我看着它。”
薇里莉迦用手抹着脸庞,擦去那些留下的水痕,维持心底里的倔强:
“....当时我根本不相信,那个明明强大能战胜王的猎人,为什么会死去呢?”
“为什么别人能活下来?而你却不能?”
揉红眼眶的薇里莉迦,手臂紧紧抱着膝盖。
“听巴尼特说当时,那天你只要退后一步就可以活下去,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往要向前一步呢?”
声音慢慢失去控制。
“难道活下去,来找我不好吗?”
薇里莉迦难过动了动喉咙,依旧没有回头看向墓碑。
背后是她的脆弱,心灵依靠的寄托。
可是这几年过去了,让她慢慢明白发现,现实终究是冰冷和残酷。
那位保护和鼓励她的猎人,最后还是离开了,留下冷冰冰的墓碑,静静留在荒芜的墓园里。
但墓碑保护不了她。
因为英雄已经倒下了。
“索尔...”
“我要自已保护我自已了,是时候放下了。”薇里莉迦慢慢站起来,泪水从手腕无声流下:“你说过,我能自已选择自已的命运,别人决定不了。”
“所以,我要行动起来了,不能再等待你了。”
薇里莉迦抬起头:
“我也不会去依靠巴尼特,那样会给他带来麻烦,我会自已想办法应对,靠我自已。”
午后的阳光,拉长女孩离开的背影,仿佛倔强做着迟来的道别。
薇里莉迦没有再看墓碑一眼,害怕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勇气。
一人孤独静静地离开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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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湿的风从海面吹来,这片土地上还留着灾难毁灭后的创伤,树影间闪过丑陋怪异的漆黑怪物,发出饥饿的低吼。
一片空地上,头发和胡子长到像野人的男人,认真拿着磨尖的石头,对着立起的木头刻出一行字:
这里埋葬的是清风王座,温德尔·赫准斯托,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他的大半生都是一位强大的猎人。
索尔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形容温德尔,这位人性复杂的猎人,他一直都在追寻自已的想法,偏执疯狂的思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可能拯救过很多人,但因他而死的人绝对更多,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放弃,孤独走进最后的决斗场。
龙血兴奋的声音,打断索尔思绪:
“嚯,这颗树还真好用!它能吸取我过多的力量,不让你的身体被我撑爆。”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有一颗很像世界树的巨树,化形在索尔的身体里。
“我能感受到和它之间的联系,亲切的感觉,世界的认可,很舒服。”
匍匐在巨树的龙血,昂起修长的脖颈,瞳孔里闪耀出和巨树同样的金芒。
“这颗树告诉我,它的名字叫汝命未尽,一个奇怪名字。”
龙血的话在索尔脑海里响起。
“嗯,这应该是那什么祝福的力量,听举行仪式的精灵说,这力量来自于神灵。”
龙血回答道:“不错,它能起到我们之间平衡的作用,一个非常棒的‘内核’”
拿起生锈破碎的剑刃,索尔轻轻把碎片放在木牌前,属于温德尔的遗物,也暗示他最后输掉了。
做完这一切后,索尔深深的看了坟墓最后一眼,然后背着一枪一巨剑转身离去。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枝杈洒在了坟土上,形成了点点光斑,微风吹过,光斑微微晃动了起来,宛如星海,曾经的清风王座长眠在此,静谧而美好。
“我们去哪?”
“渡海,去东方平原,然后去帝都,找你的好兄弟。”
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索尔轻声说着,不由想起那位阔别很久的女孩,紫色澄澈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