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蒂默送走不知所措的珍妮,并把厨房剩余的食材,一袋肉骨和料酒强塞进她的手里。
走到街道上的珍妮,回头担忧看着坐在店里的男人。
她第一次看见莫蒂默出现如此紧张和激动的表情,像是遇见了一件大事,手指胡乱**着衣角,视线左顾右盼。
莫蒂默什么也没说,让自已先离开。
珍妮不敢问男人是谁,害怕会惹到莫蒂默不开心,莫蒂默是少数能给予她关怀和帮助的人,在那段最困难的时期。
她不想让莫蒂默因此讨厌自已,失去这份为数不多的温暖,杂货店里的工作给了珍妮足够的安全感,只要静静待着这里,认真擦去木架上的尘埃,闲暇时享受午后的阳光,听着莫蒂默偶尔从嘴里冒出的闲话。
珍妮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安静一直持续下去,没有外面的危险和饥寒,也没有人会突然冲进来对她拳打脚踢。
关上店门,拉上锁闩。
莫蒂默回过头,目光不由落在坐在木桌前大快朵颐的索尔。
透黄灯光下,灰白的石剑显眼靠在桌脚,凸起的剑脊有不少磨痕,剑刃更是凿损粗糙,几乎没有锋利可言。
“就你一个人来了,他呢?”
莫蒂默缓步走向前,从索尔对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嚼着嘴里的肉块,索尔捧起面碗,大口喝完剩下的汤汁,才回答莫蒂默的提问:
“他?”
“他离开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索尔平淡说道,没有悲伤。
莫蒂默看着半张脸都是胡渣的索尔。
手指猛地一颤,目光久久凝视着索尔,僵硬的神情似乎极其不愿相信这句话。
“不可能,他没有死,你在骗我,想骗走这里的东西。”
莫蒂默对着索尔摇着头,动起左手从裤子的口袋拿出一支烟卷,凑到煤油灯前点燃。
“他是清风王座,五征塞外的温德尔,一个从不服输的男人,除非是得到想要的结果,不然,他不可能倒下。”
索尔深深看了莫蒂默一眼,目光复杂,轻轻说出一句话:
“但他已经老了,和那些人一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
莫蒂默像是受到很大冲击,扭头看向别处,他拿起夹在手上的烟头,沉沉吸上一口,火星从燃烧的烟草里冒出。
“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他说他会亲自来取回。”
想起十五年前的深晚,莫蒂默不经意说出,转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索尔,面孔上黑色的眼睛。
“他回不来了。”索尔对视莫蒂默看过来的目光:“虽然这对你很难接受,但这就事实,他的墓牌还是我亲送给他立的。”
没有告诉莫蒂默,温德尔其实是死在芬里厄的手里。
索尔不想让这位骄傲一生的猎人,最后留给人们的印像是悲凉的失败,就让他安静地离开吧。
像是髦耋的老人寿终正寝,在午后安详的睡梦里离开世界,没有痛苦和遗憾,这样的结局更好。
莫蒂默躁动的脸色挣扎过后,沉着嗓子,不甘看向索尔:
“你有证据吗?一些能证明是他让你来的物品,不然,我不能把那些东西交给你。”
莫蒂默看着眼前的索尔,灯光照亮瘦削的脸庞,蓬乱尘垢的黑发用一根皮筋绑在后面,发尾更是长到后背,满是下巴的胡渣像是多年没有清洁打理过一样,让整个人看来很没有精神气,颓废散懒。
但他绝对是一位猎人。
看着索尔肮脏的外表,灰土的外套,莫蒂默内心对自已强调,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会有这种的眼神。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给我。”回忆那天的发生,索尔摇着头。
“没有?”反问道,莫蒂默的鼻孔呼出白烟,摇着头:“那我不能把东西交给你,这是他的东西,除非你有证据证明。”
证据?
但他什么也没有给我。
索尔觉得头疼,温德尔可没有说过,到这里拿东西还要证明,还是他忘记了?又或者他已经给了暗示?
“呃,他虽然没有给我相关的证明,不过你可以提问题,有关他的问题。”
索尔换了思路,想采用另外一种途径解决问题。
烟灰被抖落到地上,莫蒂默盯着索尔的脸,看着表情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目光狐疑:
“你确定用这种方式?”
索尔反问道莫蒂默:“你有其它办法?”
能让温德尔这个傲慢的猎人,在临终前交代留下的东西,肯定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不管是他还是自已都一定有深远的意义。
“我只问一个问题,莫蒂默再次说道,语气很坚决,同时也是在警告:“答上来我把东西给你,答不上来自已出去,而且不要在回来了。 ”
他看着索尔的眼神变得陌生,没有见面时的激动,桌子底下的双腿慢慢挪动戒备。
“没问题,来吧。”索尔点点头。
只见莫蒂默直直望着索尔眼睛,缓缓开口,字里行间重如千钧:
“他,温德尔在临终前,给你说的遗言是什么?”
这一刻,莫蒂默瞳孔猛地收缩,刺人的视线宛若穿透索尔的身体。
没有犹豫和思考,下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唯见传承不断,薪火相续。”
索尔双眼出神,回忆着温德尔脸上枯槁沧桑的笑容,是苦涩和解脱的自我嘲笑,里面有着太多的无奈,无法继续走下去的猎人,把自已的遗憾托付给后来者,大概是这笑容里的含义。
莫蒂默的目光凝固在索尔脸上。
两人之间迎来了沉默。
直到椅脚被拖动的难听刺耳地传出,才打破令人难堪的沉默。
唯见传承不断,薪火相续
这是很少有人清楚的古老传承的誓言,每位清风王座在临终前对于继任者,交付的一句话。
莫蒂默起身离开,背对着索尔走到柜台后的收藏柜,用一串钥匙打开锁芯,从其中一间存纳屉里拿出一只手提箱,然后他转身返回坐到索尔面前,把手提箱轻轻推到索尔面前。
“打开看看吧。”
莫蒂默的嗓音强装着镇定,听到索尔的回答后,他手上的烟卷在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了。
没有急着打开手提箱,索尔先是看着情绪不对劲的莫蒂默,他的眼睛在不自颤抖,竭力隐藏心里波涛汹涌的变化。
莫蒂默略显不安的视线中,索尔慢慢把手放在手提箱两侧,箱底的转轴很灵活,没有费太大劲,闭合十多年的手提箱被打开了。
雪白的猎袍静静躺在里面,一支鲜红盛开的花朵出现在索尔眼中,细柔的根茎生出荆棘,绣刺的花朵像是用热血燃烧的火焰,栩栩如生,染红雪白无瑕的猎袍。
“它只属于一位猎人。”
耳边突然想起声音,莫蒂默深吸一口气,用着最郑重崇敬的神情:
“这是猎人最高荣耀的象征,清风王袍,”
听着耳边的话。
雪白的猎袍上像火焰一样的花朵,深深烙印进索尔的眼中,呼吸变得加重。
“这是荆棘花,第一猎人罗兰曾在荆棘地摘下一朵白色的荆棘花,不久后的一次苦战,猎人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它,就此,罗兰把这支染红的荆棘花别在耳庞,意为不羁而坚强的灵魂。”
说完这句话,只见莫蒂默起身后退一步,对着索尔的身影,按着胸口单膝下跪:
“鄙人,莫蒂默·艾特莱雅,此生愿为王令挥舞,肝脑涂地!”
“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索尔微微一颤,看着单膝跪地,神情真诚的莫蒂默。
王上?
温德尔冷漠的目光忽然在出现脑袋里。
那个瞬间,气氛又陷入了安静。
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莫蒂默,昂起下巴,一直望着面前男人,心脏紧张的跳动。
几秒后,一句清晰的话,传进焦灼等待的莫蒂默耳中。
“它不是荆棘花。”索尔注视着鲜红的花朵,缓缓抬起头,目光有神:
“这是彼岸花,一种不存在于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