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从治安所里面出来已经是傍晚,凶神恶煞的警戒官变着法子审问,尝试撬开索尔的嘴,从怀柔到威胁最后是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不明来历的外来者,自称猎人,无身份证件,装扮古怪,聚众斗殴,扰乱公共秩序,毁坏公用设施,行径恶劣,据以上罪名,判处半年监禁】
从治安所出来的索尔看着手里的刑单,低声问道:
“你是怎么帮我出来的?他们上午一副铁来心要拿我来顶罪。”
“王....大人,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钱能解决大部份问题。”昏黄的夕阳中,莫蒂默伸了个懒腰,苦笑着道:“我贿赂给他们的钱,足抵他们半年的工资,算是用钱买提前邢释吧。”
闻言,索尔点了点头,不动神色摸了摸口袋,说道:
“多少钱?我还你。”
街上的小贩准备收摊回家,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减少,舒服的微风中带着似夜晚的轻凉。
莫蒂默显然不关心摇了摇头,在他眼里金钱并不重要,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点儿都不缺钱。
莫蒂默心里很清楚,自已真正缺少的是机遇,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能够重回那座苍白高墙内的机遇,夺回曾经的失去!
“大人,我不需要您的钱。”莫蒂默没有用王上的尊称,也没有按索尔的要求直呼名字,而是仅退一步,选用中规中矩的称谓。
他的心里,索尔必须继承王位,而尊贵地位之间差距的不可逾越。
“你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索尔看着莫蒂默,一股奇特的平静在莫蒂默眼中流露:“我现在身上除了钱,只有一柄大剑,枪,还有匕首,现在都放在房间里,不过它们都不能给你。”
守誓者大剑,冥冥之中和自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索尔隐隐觉得上面存在一些秘密。
奥修尼尔,在得知序列武器的设计者是芬里厄,这件武器是除血源之外,最有可能杀死芬里厄的存在。
镶嵌红宝石的匕首,这是白塔王座霍曼的遗物,上面继承太多悲烈的回忆,也许正是因为猎人之血的浇灌,这颗红宝石的光彩才如此鲜红绚丽。
这三件物体,索尔都不可能交出去。
“我想要什么?”莫蒂默提高音量自问,望着索尔的眼睛几秒钟,然后轻声笑了笑:
“真要说一个,就是侍奉在您左右,尽绵薄之力,永远追随您!”
感受到莫蒂默炽热的语气,索尔沉默了很久,心中思绪万千,其中一部分是他过去在玛歌城的回忆,那个时候他是被大部人看不起的逃难者,整日拿着一根破扫帚在猎人学院里游荡,现在居然有一个可能是出身豪门的男人,愿意向自已效忠。
清风王座.....
这就是权力的影响么?
“除了温德尔口述的遗言,和你给箱子里面的东西,我现在什么也无法证明,换句话说——现在的我一无所有。”
索尔走慢几步,远远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语气出神说道:
“那群人,我是说那些帝都的权贵,他们甚至都可能不会承认我,任由把王位继承权交给一个陌生的外来者,最好的结果是我什么也得不到,被轰赶出帝都,最坏的结果是被他们盯上,招惹杀身之祸,顺带连同你一起。”
停顿思考便刻,索尔抬起眼神:
“所以,莫蒂默,你来向我效忠,如果所求是头衔,土地,和权力。”
“这些我都给不了你,你明白吗?”
索尔踏前一步,走到莫蒂默前面。
莫蒂默摇了摇头。
“不,大人,您现在或许不清楚自身的拥有,是因为您还不理解先王留给你的遗产。”
索尔没有说话。
“但我,和那些曾追随先王的人,我们都明白‘它’的力量,等您到了帝都,你将会明白自身真正的拥有!”
莫蒂默面色肃穆,语气沉重。
索尔顿时一怔,不明所以。
“遗产?除了王袍和他的猎人腰牌,温德尔还留给我其它东西了?”没有回头看莫蒂默,索尔反问道。
莫蒂默看着夕阳中猎人的背影,表情不变,缓缓开口道:
“无关权力和名望,先王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您——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受过恩惠的民众对先王的拥戴,以及无数猎人们对先王的忠诚,这些回报都会聚集在您身上,等你返回碎刃宫,登临王位的那一天。”
索尔耸耸肩,轻声道:
“莫蒂默,你还没有明白,除了口头的遗言,我不能证明我是温德尔的指定继承人,他们肯能知道这句遗言是真实,但他们完全有理由装傻充楞不承认,而我没有一点办法。”
半晌之后,莫蒂默突然加速,走到索尔身边。
忽然的动作让索尔,感觉些许意外。
“大人,这些事您不必担心,先王也应该向你透露了一点。”莫蒂默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即便是出身权贵之人,也不会生来拥有全部,其中一些必须依靠争取才能得到。”
索尔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察觉到莫蒂默热切渴望,渴望能够顺利继承王位,这种渴望的程度乃至超过索尔自已。
“大人,您知道吗?”
莫蒂默低着看着地面,脚轻轻踩在上面:
“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叫东方平原,枫叶镇是这里小小的一座小镇,东方平原最初的地名是荆棘地,大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改地名吗?”
索尔摇动头。
“这里还叫荆棘地的时候,来一个年轻人,那个时期刚好是深渊种开始出现,因为不适于突然的灾变,各地都发生大规模逃难的现像。”
“这位年轻人虽然不是逃难者,但却是一位驱逐者,一位被精灵驱逐出阿密林,失去庇佑的人类。”
莫蒂默看着地上的尘土,悠久岁月的洗磨下,大概也只有这些尘埃不会发生变化。
“因为饥饿,初到此地的年轻人,碰巧翻进城主府,宰杀城主女儿喜爱的一匹骏马,烹饪食之,在一路逃难中被守卫抓住,逮捕入狱。”
“年轻人被判绞刑,换平常不过是劳改监禁,但由于对方是城主女儿,年轻人的刑期被加重很多。”
索尔想起不久前治安所遭遇,略觉得感同身受。
果然有些存在不会因岁月而改变。
“在行邢当天的破晓,一群深渊种突然袭击了城主府,士兵们没有对付过这种怪物,在恐慌中爪子撕成碎片,幸存的人们蜷缩在高墙下,惊恐颤抖看着牙齿间流出鲜血的深渊种步步向他们靠近,害怕让他们失去反抗的勇气,只会无助流眼泪和哭泣,城主一家人也在人群中,不过早没了往日的权势威风,和那些哭泣蜷缩的平民别无二样。”
两人沿着路,快要回到杂货店了。
此刻,夕阳也要快彻底落下地平线,仅剩半轮。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从东方黎明升起的方向,一人手持长剑出现,剑身皲裂碎痕,独自一人冲向深渊种的包围中,剑鸣与利爪交击,诡异骇人的嘶吼不断。”
这一秒,莫蒂默的眼眸坚定明亮。
“当最后一头深渊种倒下后,蜷缩在高墙下的人们看见永生难忘的一幕,鲜血遍体的人影单膝跪地,身上伤口累累,不过他没有倒下,依旧手中杵着碎痕满满的长剑。”
“东方是黎明升起的方向,是希望的光辉,是火焰的诞生。”
莫蒂默的话语,厚重如山。
“那些人之前永远不会想到,救他们的人,是一个外来犯下偷窃罪的囚犯,他们也不会想到,一个悲微的囚犯能开启一个时代序幕,成为被传颂的传奇。”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索尔回过头,看见莫蒂默坚毅的表情。
“如果不是被记录,没人会想到第一猎人罗兰,在最初是一个驱逐者,偷马落狱的囚犯。”
“荆棘地的下狱经历是罗兰的污点,他的后代为了抹去祖先的不堪,把荆棘地更改为东方平原,放大罗兰的功绩,冲抵污点的比重,让人们只记住罗兰的光辉。”
思索间,莫蒂默看见索尔的眼睛:
“先王是一个骄傲且强大的猎人,几乎没有人能得到他的认可,但他最后把他最重要的东西托付与你,说明你身上有某些品质,胜过我们绝大多数人。”
“您,并不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