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姑来信了,她想让你回去一趟。”
一张累着无数纸张文件的书桌后,父亲平静的声音响起,熟悉的语气里感受不到一点情绪波动。
“什么?”薇雯下意识地反问道,看向那道消瘦的身影。
尽管她已经对每周的汇报事务渐渐上手,对父亲公事公办、好不偏袒的口吻也习以为常,但在例行汇报之后,冷不防听到父亲这样一句罕见的‘题外话’,她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这座大庄园位于城外郊区很偏僻的位置,相比起正对帝国大道的碎刃宫,以及鸟瞰整个帝都的猎人高塔,这里显得太过平庸,不过环境不闹安静,适合养神。
父亲淡淡开口,语调平和:
“你的堂兄弟身体不好,管理封地多少力不从心,你二姑需要一位帮手。”
二姑,堂兄弟。
耳熟的名字从脑内转化为两张熟悉却又陌生的人脸,让薇雯颦蹙起眉,最近见到这两位外亲是在四年前的冬日。
关系不算太生,但也算不上太熟。
中规中矩。
薇雯本能地转了转念头,就毫不犹豫开口:
“不,我不去。”
听见女儿的回答,桌子后的父亲抱起双臂,从窗户照进阳光中靠上椅背,目光平和,多年养成的平和心态,没有流露一点情绪。
这些年来,薇雯试图了解自已的父亲,但一直看不透,父亲身上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不明白他的举止,想法,话语,有太多,说不来的陌生变成鸿沟隔阂开两人。
比如就像现在。
父亲想把自已支开,于是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薇雯清楚父亲的想法,却不知道具体动机。
为什么在快要加冕的时候,让自已离开帝都?
担心意外?
“你二姑的意思是,若你堂兄若生不测,家族的封地和头衔需要有人继承。”
父亲的声音响起,面色如常:
“你年纪也到时候了,是时候要考虑这方面了,他们的条件都不错,你可以过去看看,不喜欢就当作是一次出去旅游,如果还行,你可以留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些话让薇雯皱起了眉头。
封地和头衔……
需要有人继承……
她本能地皱起眉头,细细打量了一番桌后的父亲,然后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道:
“我不喜欢委身它人屋下,而且二姑看上的应该不是我,她是想要别的东西,父亲。”
联姻?
不。
他们想要一个拥有赫准斯托血脉的孩子,好在身体病弱的父亲离世后,有一个冠冕堂皇凭依觊觎王位。
薇雯看着肤色苍白的父亲,时不时把手指握拳放在嘴前轻轻咳嗽,肩膀随之轻颤,眼中温和平顺却没有多少精神,整个人似乎看着很憔悴。
她知道父亲也清楚二姑的想法,心怀不轨,但父亲还是同意了,他真想女儿嫁出去?
薇雯停下思考,抱起双臂,鼻音里带着稍稍的轻视:
“我明白了,不过告诉他们。”
“让他们去找**接.种!”
对于女儿的拒绝,父亲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仿佛刚刚薇雯没有拒绝一个外亲伸过的橄榄枝,仅仅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不去也行,但是要注意一下说话方式,女孩子不要用脏语,多文静一点,经常看书,给人留下好印像。”
父亲点了点头,试着用严肃的口吻进行教育。
薇雯细细地盯着他。
如果父亲不姓赫准斯托,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老师,游历四方,拜访位于各处的古老学派,与许多学者在灯塔里交谈,而不是每天待在书房里,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
祖父非常不喜欢父亲,
薇雯心里很清楚一点,过去经常祖父当面训斥父亲是一个无能的软蛋懦夫,不应该出生于世,更不应该是他温德尔的儿子,赫准斯托的脸面被他丢尽了。
第一猎人罗兰的血脉的后代,身体里天生流动的是猎人的血,赫准斯托的男人对于狩猎有着本能的驱使,体魄比其他猎人更强壮,敏锐的意识更容易提前判断危险,猎杀深渊种没有猎人会比赫准斯托更擅长。
强大的血脉里也会有瑕疵,而父亲不幸完美继承这点,出生半个月才睁开眼,哭声比其他婴儿小很多,成年后体弱多病,连正常的骑马射箭都学不会,气得祖父勃然大怒,要不是那时母亲还在,父亲差点就被去免赫准斯托的姓氏。
不过祖父最终还是把继承人的身份给了父亲。
薇雯到现在也没有想懂这点。
当时,祖父除了父亲还有两个儿子,自已的二叔和三叔,他们完全没有父亲体弱多病,性格开朗豪迈,体格强健,很早时候就能和那些教会里的猎人打成一片,比起待在书房父亲强上太多了。
其中可能是有二叔和三叔不幸离世的原因,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薇雯很了解的自已的祖父,这位叫温德尔的猎人强硬到了极点,没人能够让他做出退步,每一个只能无条件服从他,即便的命运无情的铁锤也砸不碎他的骨头,祖父不可能让王位坐在一个拿不动猎刃的猎人,这是在当面羞辱他自已。
现实总是充满戏弄。
就是这样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父女沉默,各自心中有想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薇雯小姐,您定制的衣袍已经做好了,我给您送来了。”
年轻的仆从开门低头进来,手里捧着被绸布包装好的衣服,四角叠得方方正正,非常整齐。
“辛苦了,你可以出去了。”
仆人离开房间。
薇雯接过送来的绸布,转过身,把它轻轻放到书桌。
“父亲穿穿看,试一下合不合身,不合适还有让裁缝们再改,要在加冕前把这件事完成。”
她拿出被绸布包装好的衣服,这是一件新作白净的猎人衣袍,背后布料上绣着一朵鲜红的花,柔软细条的花枝透露出尊贵,让见到它的人不由注视其中。
这是一件王袍。
书桌后的父亲抬起头,看着拿着清风王袍的女儿久久不语,目光凝住,过了十几秒后,低叹出一口气,说出一句让薇雯意外又生气的话:
“这件事情先缓一缓,桌上的报告还没看完,等晚上空出时间我在试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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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钥匙打开单薄的木板门,一股劣质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索尔下意识捂住鼻子,走进房间里打开窗户。
透了几分钟的风后,房间里浓香味才散去。
“欢迎光临夜来香!客人您需要服务么?”
没等索尔回过头,一个披着薄纱、高挑苗条的明媚少女姿势骚娆在门口,长发披肩,眉眼如画,含情脉脉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