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存在的意义

作者:我已经吃饱了 更新时间:2022/8/3 20:45:20 字数:3281

夜色里,两边屋檐下躺着乞丐与流浪汉、他们面黄肌瘦,浑浑噩噩看着星辰璀璨的夜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拜拉尔笑着,拘搂坐在床边。

茅草盖成的棚顶,许多小虫在潮湿的缝隙爬动,这间棚屋真的很低矮,霉味在逼仄环境里充斥,有些透不过气。

他的眼前,索尔谨慎看着他。

手掌刻意放在腿侧,靠在有匕首的一边。

穿透黑棋者似笑非笑的双目,似乎看到一个血腥狰狞,眼眶空洞的死人头颅。

很是诡异。

“请你见谅,我不喜欢发光的东西,特别是烛灯一类,总是让我浑身不自在.......”

寒意满满,气势森然。

拜拉尔阴森地笑着,丝毫不顾索尔的警惕。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地位尊贵如您这样的人,离开干净舒适的住所,特地赶来又苦又累,肮脏混乱的贫民窟?”

索尔面不改色。

帝国鸦廊,夜鸦卫。

太久没听到名词,那一刻在脑子里炸开。

想起诺基和希莱,他们就是夜鸦卫里面的人,专门情报机构,眼线遍布四方,听属皇室密令。

索尔不会忘记。

一路上的情报和安排都是他们提供,办理手续,过境签证,不论是在帝国南行省、五王山脉、还是南方群岛都有其影子出现,听到夜鸦卫的人,其他人总是会露出忌惮,似乎是在害怕。

拜拉尔怪笑一声,抽动着他的身体,隔着中间的小桌子,一下一下地向索尔逼近:

“尊敬的猎人,究竟是什么让声威显赫的您,撇开层台累榭的门宅,心甘情愿一头扎进人心险恶,臭气熏天的贫民窟?”

对方的枯槁面容在眼前慢慢放大,索尔沉住神情,适当手指摸向匕柄,现在大约有十多人在棚屋周围晃动。

拜拉尔在距离索尔还有一尺的时候停了下来,两人的距离,可以让索尔看清他仿佛挂在骨头上的干枯皮肤,上面皱纹细碎。

“我想,我们的原因应该都是一个.....”

鸦廊的首脑笑肉不笑,自在地在索尔身边喝起放在桌上的茶水,虚指身后的窗户。

“当卧室里脑满肥肠的贵族睡觉,搂着情妇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隐晦处一场酝酿很久的邪祸将要爆发,届时他们将丢盔卸甲、损失惨重、一败涂地。”

“当他们从指挥到后勤救援,从信心到威望,从场内到场外的无能,从灾难中幸存平民看得一清二楚时,彼时他们将彻底输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怒不可遏的纳税人会拿起身边的任何武器,汇聚在那些豪华的房宅前,所剩不多的卫兵根本抵挡不住人群的怒火,戒卫森严的皇宫被包围,没有一个达官显贵会从这场怒火中安全逃掉,秩序在暴力中崩塌。”

“劫掠,杀戮,断粮,疾病,纵火,恶淫,这些在邪祸之后紧跟而来,人们发泄完怒火后会保持一段时间理智,可这些理智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恶劣的生活环境和求生的双重压力下,活着的人们会把目光彼此盯上对方.......”

索尔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叙述,顺着他的手臂,看着窗外的老旧残缺的贫民建筑。

拜拉尔·莫拉那尖利的嗓音一如他的年纪,配合有意逼人的顿挫语气,令人不安:

“那时,整个帝都及周边城镇都会变成西城区,就跟这里一样。”

建立一个发达文明需要百年,而摧毁一个文明仅需要一晚。

拜拉尔笑容诡异:

“到底是什么?让老奸巨猾如我这样的人,不辞劳苦地赶来这里,让一位弑过王的猎人亲自坐镇的西城区?”

真糟糕。

对方阴晴不定的怪笑和难以捉摸的语气,让一时还不习惯的索尔有些头疼。

“你是在找芬里厄,我清楚你的打算,包括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抱怨我的话繁冗拖沓。”

“人老了喜欢话多正常,年轻人应该体谅一下老人,你们也会慢慢变老和我一样。”

从那一句身世开始到这句话,索尔如同被脱光衣服全程被看个明白,没有秘密可言。

一个激灵下,他下意识地看向头发稀疏的拜拉尔。

“我很喜欢下棋。”

没头没脑的话又是让索尔一愣。

下棋?

鸦廊首脑阴恻恻地笑着:

“你知道下棋哪一点最让人觉得有趣吗?”

索尔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双拿武器的手从来没有下过棋,怎么会知道其中的趣味。

“——咚!”

就在索尔摇头的时候,拜拉尔突然一振左手,茶杯的末端重重落在木桌!

手指蘸着溅出的茶水,拜拉尔收起笑容,指头慢慢在索尔的桌面前画出棋盘上的方格:

“棋局里最有趣地莫过于瞎子。”

“棋局里可以都看得见、看得清、看得懂每对手的一子,每一格,每一步,从而推敲对手的下一步,意图,布局,钳杀,对此做出应变的策略。”

索尔思考着话,发现对方还是在另有所指。

“所以,让我们别再装作看不见棋盘了——相互试探,心怀鬼胎各藏一手,不过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和给某无良作者水字数,按照这种节奏下去我们会输,和你前两次在芬里厄面前一样——输得体无完肤。”

芬里厄。

输得体无完肤。

索尔抬动目光,直视面前的鸦廊首脑。

这老家伙舍得露出马脚,他的目标在这.....

“你想让我帮你,还是你来帮我?”

索尔不再刻意保持隔阂,而是凝重地看着老者。

拜拉尔笑了,看着就像丑陋的脸庞突然皲裂。

“这重要吗?”

“你帮我,我帮你,两者本质上没有区别。”

“对我来说有。”严肃看着拜拉尔,索尔警觉说道:“如果是前者,我会和你撇开关系。”

草棚里安静了一会儿。

“哦?一个坏消息。”

拜拉尔自言自语,他声音像是发生了改变,又像是没有改变:

“能说说一下你的理由,为什么拒绝?”

“不认同你和温德尔的做法,仅此而已。”

索尔摇摇头,不免回忆在五王山脉和南方群岛,面前的人是在事先知情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私自拿当地成千上万的居民当筹码和芬里厄对赌。

生命的重量不该如此下贱轻薄。

他现在来找自已,是想在这里再上演一次赌局。

“没想到是不认同....”

“崇高理想的心理,看来温德尔没有教会你。”

指头在桌面点了点,老人语气平平淡淡:

“索尔,你认同这里么,认同西城区,认同这里的人,认为他们的存在有意义吗?”

“看看窗外的街道,烂泥,垃圾,**,毒.品,犯罪,除了这些还能找到什么东西?再瞧瞧这里生活的都是什么人,走私者,**犯,赌棍,妓女,流氓地痞,抢劫犯,帮派,不是人渣就是走人渣的路上,你觉得这些人会是好东西?”

“像是人体上的脓包,帝国心脏里的寄生虫,他们如同鼠群盘踞在地下,一直从法律这些空洞中汲取灰色营养,苟延残喘麻木活着,普通人对他们的种种行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们立马全部从世界上消失。”

拜拉尔的声音越发冷静,也越发沉重:

“索尔,你来告诉我,他们究竟存在世上的意义?”

一时间,思绪复杂万千,那个叫泥鳅孩子用刀捅死同伴的在脑海里出现,原因是由于一个烂掉苹果,热闹的地方总有人会故意往身上撞,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蹲坐在路边,胁谑舔着嘴角看着过路人,被抓到赌徒向赌场卖妻贩子冲抵赌资。

“既然你说不出,那我来告诉你,他们存在的所谓意义。”

见索尔闭口不言,拜拉尔挠了挠下巴,浑浊的目光恢复清澈:

“西城区作为帝都底层渴望与挣扎的代表,作为无根无基的势力,作为早已被贵族们所侵蚀的官方部门之外,最不讲规则的编外力量,它们是最容易被操控的力量。”

“充当大量廉价的劳动力,日以继夜为这座城市不断输血,创造的财富远超本身,西城区既是帝都混乱的源头,同时也是稳固安定的根源,它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体双生。”

“各种走私品通过渠道流入西城区,然后转手通过运河运往各个行省乃至国境外,其中谋取的暴利是个天文数字,税务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人什么都不用做,每年派人从中向黑帮老大们收取‘税收’,收上来的钱开完所有官员们薪水还有盈余,等着坐着数钱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他盯着索尔已经明显动摇的双目,继续含义深邃的话:

“更重要的是,一些事情终究见不得日光,但又不得不做。”

眼中目光戏谑,鸦廊首脑轻轻说着,仿佛恶魔在耳边低语。

“利益,目地,纠纷,权力,这些种种让上面分成很多派系,为了排除异己的同时又不被敌党抓住把柄,西城区这个混乱的法外之地成了最好的选择之一,用最少的钱买到一条年轻人的命,教一些简单的培训,会对目标下毒放箭就行,刺杀完毕吞药自杀,而在势力复杂、人口密集的西城区找到证据几乎不可能。”

老人向索尔举起手,在空中缓缓捏紧。

像在捏碎着什么。

“小人见之,心生效仿。”

“常人见之,心生恶意。”

“天使见之,心生悲愤。”

“恶魔见之,心生欢愉。”

索尔怔怔听着拜拉尔的手

“在乃至牵扯到两宫的权力默许下,西城区之所以和帝都融为一体,顺理成章而畅通无阻存在,在国家力量远超过去的如今,它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更加混乱庞大。”

鸦廊首脑的拳头倏然松开,他的嗓音相反收紧:

“原因只有一个,也只是一个。”

“国家需要它们,需要一片黑暗,需要一把穷凶极恶的‘匕首’,处理一些不能被世人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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