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索尔每天做着重复的事，不觉得枯燥，走在复杂的下水道，这里永远不缺的腐臭和黑暗，头顶拱形的青石顶板容易让人分不清时间，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燃烧的篝火，火光照在脸上，索尔坐在一截木头上，等着苏丽大妈做好早饭，一起跟来的希贝带来一些甜食，她和两个孩子在旁边玩着剪纸。
“入口还要再加一块板子，那一边都要有火照明，光亮会让深渊种有所忌惮，尽量让每段时间内都有人看守。”
火光映射进眼里，索尔对坐在旁边的老烟腔提供建议。
“好。”老烟腔点点头，他像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对索尔有任何异议，交代的事立马会让人去做，他回应认真：“我等会叫卡森他们去办，大人还有哪里不足，需要补充？”
“暂时没有了。”索尔缓声道。
这些天来，索尔探遍帐篷区周围的区域，没有发现深渊种出没的痕迹，要想找出巢穴，接下来几天要往下水道跟深处的地方去了。
老烟腔小心观察沉默的猎人，这位胡子浓密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冷静，对他们的态度说不上差，反正不像上面的人充满歧视，很少会遇见这样的人了。
关于具体身份老烟腔不会过问，他不在乎这些事，索尔能不要钱留下来帮他们已经是很大的意外了，万一嘴上某些事惹得人不高兴走了，老烟腔后悔都来不急了，住在这里的人对那些吓人怪物都没有办法。
“这几天，我要下水道深处看看，可能回不来，你们除了去拾荒外，尽量走出这里。”
索尔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份黄褐色的包裹，放到老烟腔手边：
“这里面是一些粉末，可以起到驱散深渊种的作用，我离开以后你们把它散在周围，我不再的这段时间里，它们能给你们提供一些保障。”
凝滞一下，老烟腔拿起包裹，脸上出现感激。
“大人，我代表整个帐篷区的人感谢您。”老烟腔站起身，对着索尔说出感谢：“请问，这.....一包需要多少钱？您为我们这些人做这多事，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拿您的东西，这笔费用请务必让我们出给您.......”
索尔挥了挥手，让一脸诚惶的老烟腔脸色变得难为情，眼光疑虑。
“这包粉末不值钱，你们不要担心太贵。”
“大人，不管多少，还是让我们替您分担一点吧......”
索尔摇头拒绝：
“你们要是有钱，去买几块金属板回来加固入口，效果肯定现在的木板要好，我说过了，我不要你们的钱，以后不要提钱的事了。”
老烟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见过和经历太多险恶的他，已经习惯给钱办事的规矩，塞票子交保护费，眼下不给钱白打工的好事，总是让老烟腔心里忐忑，就连路边上的菜贩子，一捆烂菜叶都要卖一个铜子。
听着索尔的拒绝，老烟腔不好再强求，望了一眼后，慢慢坐会木头上。
半个小时后，苏丽大妈准备的早餐做好了，一锅泡绿的沸水里面冒着菜叶子，没有其它的食物，这是几人吃的早餐。
两个孩子很活泼，对着这顿开水泡菜叶的早饭已经习以为常，挥舞着双手放下手里的剪纸，飞块跑到苏丽大妈身边，两个孩子望着锅里的菜叶子，都嚷嚷抢着要飘在面上的那一片最大菜叶。
喝住身边孩子的吵闹，苏丽大妈摇动手里的木勺，动作熟练捞上一碗菜叶，倒进磨花崩口的瓷碗里。
接到各自的早餐，小男孩劳里端起碗口往嘴里咽，一点都不在意滚烫的汤水，小女孩多莉表现得文静许多，她找个地方坐下，先朝吹了几口气，才小心地吃了起来。
两个孩子都是苏丽大妈抚养，至于是不是亲生的孩子连老烟腔也不清楚，平日里两个孩子的吵闹欢笑，增添几分生动，让住在帐篷区里的成年人，对永无天日的环境压抑有几分缓解。
等最后几人都分到早餐后，只有索尔还一个人空手坐着，跟他一起来的希贝都吃了起来，感到疑惑的索尔看向老烟腔，只见他身后一个女人正捧着一碗粥走来。
接过女人手里的粥，老烟腔笑着端到索尔面前，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冒着淡淡的大米香：
“大人，您要干活，吃菜叶子不顶饿。”
走进的老烟腔弯下点腰，双手捧着内容丰富白米粥，粥米里面杂混着蛋清和瘦肉，比其他人手里的开水菜叶不知道要好多少：
“大人，您那天的要求，我们一定给您准备最好的，前几天是来不急准备，让你将就了几天，今天派人出去采集食物回来了，以后伙食不用吃粗了。”
听到这句话，索尔望着热情端来粥的老烟腔，心里出其的平静。
索尔伸手接过米粥，老烟腔心里乐开了花，眼里满是笑意，想到一个取巧的方法。
既然不肯接受钱，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比如用好的食物代替金钱筹码。
还没等老烟腔高兴坐下来，索尔捧着碗走向两个正在啃菜叶的孩子面前，这个举止让老烟腔眼皮猛跳起。
“我记得你们是叫劳里和多莉，来，你们把这碗也拿着吃，吃这些菜叶不饱肚子。”
在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下，索尔走到两个孩子前蹲下，把手里的米粥送到两个孩子面前。
突然的发生，让两个孩子不知所措，眼睛盯着索尔，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疑虑。
“我们不想吃，苏丽大妈给我们的菜叶子，我们能吃饱。”
几秒后。
胆子要大一点的劳里，有板有眼地道：
“我和多莉快吃饱了，这碗粥我们不想吃。”
劳里嘴上说着，同时还不忘把手里快要见底的碗给索尔看一眼。
一直在索尔背后的使眼色的老烟腔松下一口气。
两个孩子脸上有点肉，但不是很多，应该是平时好一顿坏一顿，头发干枯缺少光泽。
索尔注意到叫多莉的小女孩，她站在劳里后面，目光会偷偷看向手里的米粥，瘦肉和蛋花对他们应该很少吃过。
“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营养，让他们多吃点吧。”
索尔向着拿勺的苏丽大妈说道，对方也是一脸的无所适应，等苏丽大妈还没出口拒绝，索尔又回头看向站起身要赶来的老烟腔：
“就按我说的决定了，以后再加一条，你们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我们一视同仁。”
我们一视同仁。
这句话引来周围人目光，纷纷看着索尔，动容的眼里有着些许感动，住上面的人从来都不会和他们将平等相处。
走到煮锅，索尔让苏丽大妈打一碗菜叶，面色复杂苏丽大妈很犹豫，在索尔的坚持下，她只能小心翼翼打上满满一碗。
没有一点味道，清淡的菜叶泡着开水，索尔很难相信这样的早餐能满足人体要求，最多两个小时后就会饿。
“大人，您真不介意吃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吗？”
望着索尔的表现，心里不解的老烟腔，恍惚出声。
“都是开水菜叶，我为什么不能吃？还是你们在这碗里下毒？”
“没没没，我们怎么敢在大人您的碗里下毒，你帮助我们......”像是被吓到的老烟腔连忙开口否认，而后犹豫了几秒，看着喝着菜叶水的索尔，尴尬地问道：
“大人不怕诅咒吗？”
“什么诅咒？”索尔放下碗，老烟腔一脸凝重。
“像我们这种人，是被恶魔施下诅咒才会天生残疾，我们死后渡不了狱河，会被狱河里面的恶魔拉下河底，永世作为奴仆，和我们一起亲密接触的人，也......会受到这种诅咒。”
最后一句话，老烟腔哑声了很久才说出来。
“亲密接触也会受到诅咒。”
“她为什么不怕？”
索尔这么想着，看向对面的坐着的希贝。
老烟腔吐出一口气：
“她身上有和我们一样的原因，具体是什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大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索尔抬起眼睛，希贝的五官很清秀，看不出她身上有残疾，手和脚都没有问题。
“我不在乎诅咒，还是你们身上的怪异。”
索尔扫过周围的人，发表了自已的意见：
“在我看来你们和正常人都一样，一样的吃饭，工作，睡觉，为每天努力活着，不去偷，不去抢，这方面甚至比上面的某些人还要强，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觉得低人一等？”
“因为那些无聊歧视，偏见，鄙夷，但它们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们应该回到地面，而不是活在这里。”索尔低声对着老烟腔：“你们是活生生的人，这才是我留下了帮助你们的原因。”
老烟腔回过头，心中有些无所适从，还没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很感动人，但却没有什么的帮助。
老烟腔摇摇头，肩膀无力的松下，语气里放弃似地道：
“大人，您不是我们，没有经历那样的生活，所以您无法体会那种尊严被践踏的感受，歧视偏见有时真能杀死一个人。”
老烟腔看着眼前的篝火，火光之中，过去痛苦回忆在里面一点点的出现，让他呼吸变得困难，那些画面一辈子都不愿意在经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
索尔的这句话，老烟腔不由看向他，眼神意外。
“很小的时候，我的故乡不幸被毁灭，我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一路相依为命乞讨.....”
“那些日子里，我和现在的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老烟腔看着索尔的眼睛。
他清楚这双眼睛没有说谎。
开了开口，情绪变得茫然的老烟腔没有发出声，僵硬向着索尔点点头。
不多时，早餐时间结束了，索尔收拾好武器走出帐篷区，一起跟着的还有希贝，不过她是要回到地面，路上刚好顺路而已。
“房租，你不用交了。”
快要分别时，爬上梯子的希贝开口说道。
“谢谢。”
这一次，索尔没有拒绝。
“下个星期一是逐圣庆典的序幕，城管局和祭祀都发放食物和礼品，给的东西都还不错，但是需要居民证才能领取，老烟腔他们领不到。”
楼梯上的希贝朝下望向索尔，话语中用意明显。
“我没有居民证。”明白希贝意思的索尔，出声回答。
下一刻，希贝嘴巴一动，语气平静地道：
“但你是猎人，靠这个身份应该有办法，我问过别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