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
丹尼斯和盖莱恩跟着克恩,三人路过一个岗亭,两个仓库看守坐在两把椅子上,皱眉看着眼前无所事事的流浪汉。
“这些该死的流浪汉最近越来越多了,听说我们这里有钱,什么阿猫阿狗都跑来圣罗塞了。”其中一个年轻的看守呸了一声,“还敢晚上撬门偷东西,前几天四号仓库门上的锁被锤开,少了一箱货,贾洛德他们没被老大们少抽一顿鞭子……”
“妈.的,希望这倒霉事不要落到我们头上。”一个年纪大的看守悠闲地点着烟,拆开一袋子瓜子:“瞧瞧样子,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晚上仓库周围多巡逻几圈,别让这些家伙溜进来了。”
“咱这儿可是毒血帮的地盘,他们敢进来,老子就敢宰他们!”
“哈?真要是动起手来,我们这点人还可能不是对手。”
年轻看守一怔,眼前流浪汉聚集有点多,但是每一个看着面黄肌瘦,体弱虚力倚靠在墙上,躺在地上呻吟,又或者坐在墙角,无聊看着地上爬动的蚂蚁。
“他们看着连饭都吃不上,还有力气和我手上的家伙干事?”手里的钢管抵了抵地面,年轻看守反问道。
“我在这儿干了快二十年了,这座城啊,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翘起腿,年老的看守惬意地磕起瓜子:“有些事儿,有些规矩,莫说毒血帮了,就是警视厅,乃至两宫里的大人物来了都不好使,你面前的现在这些人,他们可不认你是谁,逼急咯,皇帝来了都敢杀。”
年轻的看守咽了咽喉咙,悄声道:
“有件事我听有人说,安弗欧老大其实是流浪汉出生,从山里的村子一路乞讨到圣罗塞,十五年前靠着城里的一场动乱走了运,才建立起毒血帮,这事真吗?”
年纪大的看守愣了一下,瞬间变脸:
“呸呸呸!以前没发现,你话咋这么蠢?说话不过脑子?不会说话去逛圈看仓库,我存够钱马上要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别让我这时候跟你摊上事儿!”
丹尼斯和盖莱恩对着一眼,两人紧紧跟在克恩身边,寸步不离。
周围都是混乱建造起的棚房,房子和房子之间架上竹竿,洗完的衣服挂在上面,有不少女人的内衣,杂草的气味混合泥巴和尿骚,光着屁股的孩子趴在地上打弹珠,他们母亲在一旁操劳家务,男人们见得少,这里的男人主要上运河码头上当搬运工,晚上才会回来。
坐在椅子上的老看守,看见三人走来,见到其中一人是克恩,立马从椅子上站起。
“克恩主簿,今个儿好啊。”老看守上前一步打招呼,他们这块区域的负责人是克恩,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处理。
“这个点来我们这儿,是老大们安排任务下来了吗?”看了眼陌生的丹尼斯和盖莱恩,老看守缓和问向克恩。
“最近有一批货会运到你们仓库,逐圣庆典要运进城里,我过来看看,这几天你们加强巡逻,别让其他人进来了,这批货对安弗欧老大很重要。”
克恩的口气跟平常没有两样,听到话的老看守连忙点头。
“哎,放心吧克恩主簿,我刚才交待过让兄弟们晚上加强巡逻,保证不会让一只老鼠溜进来。”
老看守不自觉挺了挺腰,抬起下巴。
克恩点点头:“好,你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仓库里面看看。”
望着走向仓库的三人,老看守拿出藏在椅子下的瓜子,坐回椅子翘起腿,又是一脸悠闲的啃起瓜子,一点不在乎跟在克恩身后的两个陌生男人,每个月都会有新人加入帮会,那两个男人身材看着不错,估摸是克恩招来的贴身打手。
院子里的两间长方形仓库很大,平整的仓顶上建起一座瞭望塔,周边的情况站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沙袋垒堆在四边,拿着手弩的毒血帮成员站在后面,厂库墙壁用是防裂的磨沙材料,表面摸起来很粗糙硌硬,用一般方法破坏不了墙壁。
走在前面的克恩,闷声开口,语气似有乞求的意思:
“两位,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走私货会通过运河码头送到这里,等到逐圣庆典那天运进西城区,如果期间我的那些手下来找你们说话,我希望你们尽量考虑一下我,事先离他们远点,或者少说一点以免露出马脚.....”
“你们是黑棋者的人,完事后拍拍屁股走人,我呢,只是一个在黑帮里可怜讨生活的人,如果被查出我充当卧底的身份,毒血帮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对待叛徒,他们绝对会把我剁了喂鱼。”
看了眼在仓库顶上站岗的人,丹尼斯面无表情回应:
“你老老实实听我们安排,事情结束后,我们保你无恙。”
克恩后脑轻点,嘴里认真说着:
“你们放心,我一定听你们的话。”
内心的紧张放不下,一想到是黑棋者,克恩的双腿就有些发软,黑棋者的赫赫凶名黑道里都传遍了,皇室的头号情报贩子,皇帝之手,被送进鸦廊里的人不死也要掉层皮,没人清楚他们经历什么拷问,反正出来的人最后都变得神经不正常,谣言传黑棋者的权杖轻敲地板,帝都所有的暗势力三天不敢出窝。
仓库门两侧的看守,见到克恩走来,默契提前推开库门。
但门轴转到一半,门后忽然传来男人痛苦的惨叫,棍击打在肉.体上的重重闷响,以及另外一位男人的愤怒的咆哮。
“我.草.你.妈.的贱.种,德摩你觉得老子是心地善良的慈善家,还是路边搔首弄姿老老实实让人操的流萤?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教你,还是你胆子变肥了?赖账赖我‘狼手’冈萨的头上,你小子是腻歪了!”
三人走进仓库,丹尼斯眼里出现一个上半赤.裸的男人双手被困住吊在半空,全身被冷水淋湿,鲜艳的鞭痕勒出血液,从脚趾滴落到地面。
站在德摩面前的是个穿得光鲜整齐的瘦子,手指正不断抓住德摩头发用力扯,让吊在半空的德摩面色痛苦发出惨叫。
“冈萨大人...求求在宽限几天吧,过几天我赢到钱.....一定连本带利息还给你!”
头发被用力扯着,难受到喘不过气的德摩,可怜望着冈萨,嘴唇哆嗦个不停。
“宽限几天?”听到这几个字眼,冈萨恶毒的神情变得更阴冷了,他一把推开男人的脑袋,转身抢过手下手里的棍子,挥起用力抽打在男人的腰上:
“你.他.妈.还敢给老子说宽限几天,上次你也是这样说,德摩你以为老子还会上当?”
“泰瓦说你在他的赌.场里输得像个傻子,你身上还有钱赌吗?想让我宽限几天,现在还有人会贷款给你翻盘,你个嘴里吃屎的家伙还想骗我!!! ”
话音落下,恶语狠话的冈萨,手臂一上一下,棍子充实有力打在身上,每一下德摩都会发出尖叫,身体在半空剧烈扭动,血水在地上流落一地。
克恩身后盖莱恩看的这一幕,顿时面色凝重。
“冈萨大人...你现在打死我,我连拿....拿拿不出一分钱还给你。”身上被连续抽打几下的德摩,说话的声音变得更虚弱了,他吃力抬起眼皮望着恶魔般的冈萨:“只要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回本的!冈萨大人....你要相信我啊,这段时间只是运气差,前几次我都赢!”
下一秒。
拿着棍子的冈萨,用力掐住德摩脖子,眼睛瞪得像头愤怒的公牛。
“德摩,你的把戏对我没用,上个星期你该还钱了。”
双腿在半空蹬动,被掐住脖子的德摩眼珠上翻,面色胀红,舌头向外吐出,样子很痛苦。
只见冈萨一脸阴沉把嘴巴放到德摩耳边,细声的语气里充满恶毒:“”
“听着德摩,我知道你想活命,你有一个老婆对吗?万一你真不还上钱,其实我也是很好说话,让你老婆来抵债,打点零工,以工换债就行……你知道吗兄弟,婆娘们来钱最快的方法是身体,嗯,对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我看过很可爱,但德摩你要清楚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给别人生娃儿……如果你老婆不够,她也可以。”
冈萨扭过德摩的脑袋,无情看着他翻白的眼睛,叹出一口气:
“德摩如果你愿意把老婆和女儿签出来抵押,我可以再借给你一笔钱,让你去赌场里面翻盘,想想看,这一次你运气来了赚够大钱,神神气气地扛到我这里赎回老婆孩子,并且把新裙子新礼物塞到她们的手里,再把重重的钱袋往我脸上一砸,嘿,那时我可不敢给你脸色看,还要把你当贵族一样供起来。”
冈萨轻声吹嘘,挑逗德摩的心理:
“如果你愿意,哼两声出来,我现在松开一点手力。”
感受到脖子的力度消失,德摩顿时大口吸着气,喉咙不停咳嗽,刚才他差一点要失去意识了。
“我愿意....愿意,冈萨大人,我愿意拿婆娘女儿给你做抵押。”
德摩脸上的眼泪鼻涕全流出,虚弱痛苦看着冈萨,艰难地发出声音。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德摩。”
冈萨嘲弄似拍了拍德摩的脸,抽出要上的小刀,割断德摩手上的绳子,把他从半空吊着的状态放下来。
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摔倒在地上的德摩,无力躺在自已的血水中。
手下送来一把印泥和契约纸,冈萨跟德摩对视一眼,前者眉开眼笑,一把拽起的德摩的手:
“德摩按着这把印泥朝纸上轻轻一按,你马上就能得到一笔贷款,不要担心你的婆娘和女儿,她们只是来我家里住上几天,等你赚够钱了,你自然能接她们回去。”
听到这句话,德摩看着冈萨的笑脸,浑身一震,下意识不敢拿起印泥按在纸上。
“我……我……”德摩艰难看着看向那张小小的契约。
正当冈萨因为德摩犹豫,忍不住要发火时,身后克恩平静的声音传来:
“冈萨,他欠了几个钱?把人打成这样。”
听到是熟悉的嗓音,知道是克恩来了,前一秒还是阴笑脸的冈萨,立马殷勤的转过身,笑着对克恩露出牙齿:
“哟,克恩主簿来了啊,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让你看着这种俗事,小子我正在教训一个欠债不还的家伙。”
“他欠了多少钱?”
“五百四十八枚铜子.....”
德摩一脸错愕,悔恨大声打断冈萨话:
“他在骗人,我明明只借了五十枚铜子,其它都是利息,我不知道利息会这么高,几天前被他骗了,不然我也不跟他借!
听到声音,被打搅了的冈萨恼羞成怒,回头威胁向德摩:
“他.妈.的晦气愣货,敢在克恩主簿面前卖弄口舌,老子这就把你舌头割下来赔罪!”
身后的丹尼斯,手指点了点克恩的后背,受到暗示的克恩表情一变,出声阻止冈萨把刀插进德摩嘴里的动作:
“算了冈萨,才五十枚铜子,毒血帮不缺这点钱,把人放了,日后让他把本金还了就行,利息不要了。”
哈,什么?
手臂一僵,冈萨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克恩,眼里全是不解,望着克恩严肃的神情,一度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上一次对付欠债的人,克恩可是亲手点燃的烟头捅进对方的眼睛里,今天怎么又换了一个态度?
.......
“卡斯兰告诉我,你现在看见了什么?”
光线偏暗的房间里,嘶哑的嗓音带讥笑,从长桌后传来,声音一如既往的阴冷难听。
“鱼缸,水,假山内饰,水草,鹅卵石。”仔细观察眼前的景色,卡斯兰如实向身后的老师回答道。
“不对。”身后声音响起,黑棋者缓缓否定学生的答案:“还少了两样东西。”
还有两样东西?
卡斯兰皱起眉,弯腰近距离观察鱼缸,也许是因为房间里太暗,他看漏藏在鱼缸里的东西。
看了很久,不大的鱼缸被来回扫过几次,卡斯兰依然没有发现。
“老师,学生愚钝,没找到你说的两样东西。”
指头轻点扶手,拜拉尔看着自已学生的背影,眼中深邃神秘:
“鱼缸里面要有鱼,才能是鱼缸。”
“拉开抽屉,里面有鱼料,你拿出来倒进鱼缸里。”
听着老师的话,卡斯兰拉开抽屉,果然看见一袋鱼料在里面。
红色的鱼料倒进鱼缸里,香气立马在水中扩散,不到一会儿,卡斯兰看见缸里的假山内饰有轻微动静,一条黑色的鱼小心翼翼从假山洞口出游出,尾巴左右摆动,游向水中飘动的鱼料,张阖嘴巴吞吃鱼料。
见此,黑棋者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缥缈,却依旧让人心寒:
“鱼儿被引起,用完饵料,下一步是渔夫出场,捕捉这条大鱼。”
黑棋者的手掌打开,白色国王棋子出现在手心:
“卡斯兰过来,帮把这枚棋子丢进鱼缸里。”
闻言,卡斯兰连忙转身走近,谨慎接过老师手中的白棋。
“我和他见过面了,他把自已伪装得很好,人畜无害,老实本份,精湛的演技足以骗过其他人。”
“可惜,他骗不了我。”
“我看见他眼中的疯狂,是比温德尔还要更深,留下这样的人很危险,所以,我为他设下一个局。”
听着阴沉的话,卡斯兰恍惚地走回鱼缸面前,小心把手里的白棋丢进鱼缸里,落进水里下坠的棋子,途中刚好砸倒正在进食的黑鱼。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和芬里厄非常类似的怪物,披着人皮混进我们当中,是何居心?是何叵测?我无从知晓——但那天我们都谈好了,他以为他能骗过我,但是没人能骗过我。”
自言自语的黑棋者闭上眼睛,举起枯瘦的手臂:
“最好的落子,让怪物和怪物一起相互撕咬搏斗,最后在用一把火,把它们一起烧得干干净净。”